“正是。”管家说,“那时候老爷还在安西都护府做长史。”
“那时的都护是?”
“胡望师,他三年前便致仕告老还乡了。”
说到这个人,赵嘉敏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早前有过不少他肆意妄为、鱼肉乡里的传闻。
所谓肆意妄为的传闻,实在有些不堪入耳,据说胡望师这个人喜欢玩年纪小的,还脾气不好,害过不少人。
赵嘉敏在听得这消息后就有派人去查,虽然留有种种痕迹,却什么准确的证据也没有查到,再加上天高皇帝远又有镇国公护着,一时半会实在管不到他,他找了机会便告老还乡颐享天年。
有时候,真的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总是叫人怀疑老天爷是不是不长眼。
过了会,赵嘉敏突然从自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这种事情,不该是叶家大小姐知道的。
她下意识便看向鞠婧祎,莫名一阵心虚。
可让她意外的是,鞠婧祎并未因此察觉到什么不妥,反而认真翻看着卷宗。
难道说,因为鞠婧祎的注意力都在案子上面,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赵嘉敏轻轻松了口气。
终于意识到外面天色已晚,鞠婧祎抱起两份卷宗。
若是只有她一人在此,干脆就在这将就一晚上;可还有赵嘉敏在,如果她不走,只怕赵嘉敏也不会愿意离开。
“告辞。”鞠婧祎说,“就不打扰了。”
管家将两人送至门口,便站在那里目送两人走远。
当身边被黑夜笼罩,只剩鞠婧祎手中灯火在摇曳,照亮了眼前一小片路,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两人本就是不喜欢说话的类型,又都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等反应过来时,路已走了大半,隐约能看见叶府大门的影子。
“对凶手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赵嘉敏紧张兮兮,既想听到鞠婧祎平静自然的回复,又想知道她如果得知自己身份的所有反应,简直快要把自己逼疯。
“嗯。”鞠婧祎如她所愿,平静回答,“算是有点。我先前查看过尸首的伤口,看得出凶手动作很利落,一剑封喉,很有可能专门学过。但是除此以外,其余的线索几乎没有,只能先试着从这些卷宗里找答案了。”
说着还颠了颠怀里的卷宗。
赵嘉敏见她小小的个子抱那么多东西,便道,“我帮你吧。”伸手就要接过鞠婧祎怀中的卷宗。
“不用,叶府到了。”鞠婧祎站定,朝她柔柔笑着,“进去吧,别让叶大人担心。”
话音刚落,迎面大门被推开,叶衡起走了出来,见到赵嘉敏后脸色顿时转晴,“华昭!你总算回来了!”
赵嘉敏搭在鞠婧祎腕上的手猛地缩回,指尖似乎还留有余温,暖暖的。幸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照顾了她小小的窘迫。
叶衡起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目光触及到鞠婧祎便惊了,连忙颔首见礼,“太宰大人。”
他身后还跟着神色紧张的叶秉余,府内到处都是灯火,看起来阖府上下都未休憩。赵嘉敏这次晚归,到底还是惊动了整个叶府。
“华昭?太宰大人,多谢您送小女回来。”
不知为何,赵嘉敏似乎从叶秉余眼中捕捉到一抹冷漠与警惕。
真是怪了,没听说鞠婧祎有得罪过叶秉余啊,而且叶秉余曾大夸特夸过鞠婧祎作风清正,有其师太史令司马徽之风。
鞠婧祎倒是对叶秉余的冷漠视若无睹,朝叶氏父子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看了眼身侧神情比这月光还要冷淡的父亲,又看向鞠婧祎,她的背影孤单消瘦,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叶衡起忍不住出声,“太宰大人!”
鞠婧祎站住,面带疑惑转身看他。
“路上小心。”
鞠婧祎点头,顺便朝叶衡起一笑,带着安抚的意味。
叶秉余理都不理鞠婧祎,不停上下打量赵嘉敏,问道,“没事吧?”
赵嘉敏被他这担忧羊入虎口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事没事,鞠婧祎没对我怎么样。”
话刚说出口,赵嘉敏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尖咬破。
叶家大小姐再怎么说都不该直呼鞠婧祎的大名才对。
但叶氏父子显然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出满满蕴含担忧的话语。
“以后这么晚回来,记得让人跟你哥说一声,让你哥带你回来,别和陌生人一起走夜路,不安全。”
赵嘉敏嘴角抽了抽,鞠婧祎怎么都不该算在陌生人的行列里吧。早几年有句话流传甚远,在这京师和谁一起走夜路最安全,首选二人必定是鞠婧祎与安平郡主卫筝。
再者说,鞠婧祎又不是大灰狼,怎么搞的好像她随时会吃人一样。
谁知叶衡起也跟着说,“父亲说的没错,以后记得去哪都跟哥哥说声,尤其晚上,再远哥哥都会去接你,你别担心会打扰哥哥什么的。”
赵嘉敏无法,只能连连答应。
太宰府与叶府距离并不远,或者说,朝中重臣的府邸基本都在一个区域,串门都方便的很。
可这短短几步路,鞠婧祎走的却像是跋山涉水。
她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卷宗,压着胸口,想借此按下咚咚作响的急速的心跳。
真是奇怪,她一向身体很好,从未出现过什么大问题,可这刚走几步,心跳便快了些,又快了些。
寒风瑟瑟,手腕那处被赵嘉敏碰过的地方,依旧温暖。
反- she -弧像是蜗牛爬山,好半晌才到达终点。
她终于想起来,她好像,在侍郎府的房梁上,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太宰大人?”
刑部办案效率太低,未免再有官员遇害,京兆尹每晚都加强了京师的警戒,甚至被小皇帝命令亲自带队与金吾卫一起在官员府邸这一带巡逻。大晚上宵禁后本来就没有人敢走夜路,更别说命案发生过后,出门巡逻除了野猫就是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