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那就对了!我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你死,我还得慢慢地玩儿呢,你怎么折磨我娘的,我就十倍,百倍,千倍的奉还
回来!你最好养好了身子,留着体力,带上你儿子一起痛快地陪我玩儿!」
此时的虹就如同是一头凶狠的恶兽,任面前之人有再大的锐气也被饕食得无了影踪。
他松开文夫人的脖子,拿她的衣衫擦了手上的血迹,丢下一个阴冷的笑容后便离去。
文夫人颤抖着长喘了口气,只觉得阵阵煞人寒气从下体袭上,怕是真病了。
第十一章:故园重游
出了文夫人屋子,又见文重明。
「夫人虽是恶疾,却即刻恢复了神气,必是平日善举行多了,天也佑着。」他笑对文重明,说,「指不定还有起死回生之事呢
。」
「瞧完了病就走吧。」重明冷冷道。
「这么急着赶我走?放心,我自会离去,我尚知我的去处是那清清廖廖的戏台子,非是这锦团花簇的大宅门,宅门浮云朝露,
折煞了多少痴魂怨女,一世的情深似海却只落得草荐裹尸的凄楚之境……」
虹望着园子,心悲凉。
「心下生起怀旧的情愫,只求重游故园,不会多做打搅。」
「故园?」
他望园时眼中漫开一片陈旧而灰白的光,这倾城的侧脸竟另重明觉得似曾相识。
他应了他的游园之请。
他陪他一起游。
踏过满地枯叶瘦藤,拂过满目轻花垂柳,满园的花红柳绿在他眼底尽落成苍渺的浮生,一斑斑清寒,一斑斑煞凉。
他眉鬓绘色的凄凉与柔婉也掩映在文重明淡漠的眸中,如花枝拂眼,一颤,折去,但还是留了些无从寻踪的痕。
虹在一口井边停下。
井口爬满枯藤,井中已无水,井壁满是阴湿的苔藓。
虹手扶井沿,深深地朝井下望去,目在坑洼的壁砖之上磕跌,直向着那无底的沉渊坠落。他蓦然一惊,整个身子似乎真快被吸
附而去,幸好被文重明拉住。
他笑,似花颤。
「这井枯涸了多久?」他问文重明。
「十一年前就干了。」他回答。
「这井曾藏了多深的水?」他又问。
「六米。」他回答。
「不,深有三千。他反驳,它渊长似一个女人枯槁的青丝,每一条青丝的短结处都系着一个无终的轮回,一番痴,一番怨,一
番愁肠百结全化了皑皑白骨……」
他的眼窝深处又一片赤红。
重明疑惑,他与这园子是否有着莫深的渊源。
离了井,穿过一片枯蔫的葡萄架,推开一间剥落了漆的柴房门,一叶叶铅重的尘裹掖着万千的愁苦,从失忆的年华里浩浩荡荡
地翩跹而来。
文重明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曾相识。
有光,从天窗中漏进,擦亮了一粒粒尘埃,清清冷冷地熨热着地上那些红红绿绿的纸人,它们掩埋了多年的情动又开始蠢蠢欲
动,重蹈起那一场理不清情思的风花雪月。
虹的身影在光中冰冰凉凉地泛着白。
他剪起地上的纸人,对重明说,「会玩这个么?」
那些纸人,他记得。八岁寒冬,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母亲关了柴房,他向母求情不成,自己进了柴房陪弟弟。夜半寒凉,弟弟
一直哭,他便拿了地上一些多余的窗纸,剪了小人,在月光投射的壁上演起了皮影。
重明情不自禁地接过纸人,同虹手中的纸人一起,被幽暗的阳光熨贴在壁上。
虹拿的是一个粗布褴衣的小人,而重明拿的是一个锦衣玉罗的小人。
粗布褴衣的小人(踮脚望窗外):哥,现在是秋天么?
锦衣玉罗的小人:不,春天才刚破土。
粗布褴衣的小人:春天?但为什么满目尽是萧条的色彩呢?看不到绿树红花,听不到鸟啼虫鸣,盼不回燕的归巢……
锦衣玉罗的小人:因为夜深了,春也入眠了。
粗布褴衣的小人:入眠?分明有灯火在枯井边徜徉。
锦衣玉罗的小人:那是一纸糊的挑灯。
粗布褴衣的小人:不,那是娘的眼,明明灭灭,恍似白昼,又赫然遁入黑夜……
锦衣玉罗的小人:夜半挑灯吟戏,吟的是什么戏?
粗布褴衣的小人:《游园惊梦》……她的面是血淋淋的红,唇是凄惨惨的白,她套着沉重的枷锁,穿着褴褛的囚衣,连那温软
的水袖也似悬脖的白绫……那也仿佛勒着我的脖子,疼得喘不上气……
锦衣玉罗的小人:娘说她是罪人,理应套上枷锁,穿上囚衣。
粗布褴衣的小人:骗人,娘不是罪人,不是罪人!
锦衣玉罗的小人:她是罪人,爹作证,娘作证,上苍都作证。所以吉儿,如果你是她的血肉,那么就从她的血肉中分离出来,
如果你是她的心脏,就从她的胸腔中逃出来,那样,母亲就不会惩罚你了。
粗布褴衣的小人:我不,她是我的娘,即使有罪也是我的娘!
锦衣玉罗的小人(紧紧抱住弟弟):可你是我心爱的弟弟,我不容许你陪她一起受惩罚。
粗布褴衣的小人:为什么呢?所有人都讨厌我,可哥哥喜欢我吗?
锦衣玉罗的小人:喜欢。长大后还要娶吉儿做妻子。
合:在桃红柳绿的锦园,枷锁与囚衣一同丢给娘亲,我与哥哥,拜了高堂,又拜天地,誓死永不相离……
重明如回了旧梦,赫然惊醒,手上纸人掉落地上。
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容颜又分外熟悉地从满是尘垢的回忆中荡涤而来。
错不了,就是他。
「你是……吉儿?!」
第十二章:脱裤验身
四目相视良久。
虹笑了,道,「文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吉儿,只是一靠着唱戏糊口的戏子,单名一个“虹”。」
「不是?那你怎么会这出皮影?」
这半分倔傲,半分柔曼的眉眼分明和他记忆中那稚童无半分差参。
「是一故友教我的。他曾在这园子里捱过了凄苦的童年,虽然憎恨,却仍思怀,故叫我若有机会进这园子,定要替他故园重游
。」
「故友?他叫什么名字?」
「记不得了。」
他呼了口气,那气在光中漫成了尘粒,冰冰凉凉地落地,将拆分过的记忆重新陈旧地掩合上。
他说,「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欲踏出门,门被一双宽阔的大手掩上,身子也被丢回去,重重地帅在一堆干柴上。
这种屈辱的姿势让虹忆起孩时一次次被丢进柴房的景象,柔婉的目又露了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