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渐文赞赏地点点头,旋即闭上眼叹了口气,“但我无法相信是‘他’所为。”
“你若是想当阁主,只怕比‘他’更狠,更有手腕。”
方渐文虚弱地勾起嘴角,手指握紧又松开。
“你说的不错,只不过我很早便乏了权钱之争。你应该知道,我三年前便辞了职务,已是个有名无实的长老,若于新、于维不死,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接管新雨阁的事务。”
“嗯,不错,不错。”于洛连连点头。
方渐文双眼一转,直直对上于洛的双眸,幽黑的瞳孔和于洛一样深沉。
“‘他’还会继续对付你,等到真正除掉了你,下一个便要对付我了。”
“‘他’手段如此稚嫩,不见得能动得了我。”于洛脊梁挺得很直,她很自信。
方渐文很有风度地笑起来,他晃起茶杯,从容道:“就是这般幼稚的- yin -谋,却骗了新雨阁,骗了大半个江湖,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你是弑父弑兄的罪人。”
“弑父弑兄?!”于洛手中的茶杯被一把攥住,“那些多嘴的蠢货,什么话搅出的热闹最大,自然就信哪句话。”
“你倒不用担心,爱看热闹的人,一辈子也闹不出自己的热闹,他们不足为惧。”
“你可有法子让他们闭嘴。”
“没有。”方渐文放下茶杯,站起身,面相于洛负手而立,“我今日来,一是想告诉你一些情况,二是想通知你一件事,云威堂来逼我交人了。”
于洛眯起眼,道:“你的意思是,云威堂要我去负荆请罪?”
方渐文点点头。
“洛儿,我已护了你一个月,现下新雨阁流言四起,云威堂又步步紧逼,我必须要以大局为重,所以你的事要自己去解决了,我想以你的口舌,可以打动云威堂堂主,虽然唐门弟子亦正亦邪,但他唐云,不失为一条好汉,只要你有理有据,他必然会以礼相待。”
“嗯。”于洛懒懒地应了一声,“我午后便出发。”
“好。”方渐文轻拍檀木桌面,以示赞赏,“不愧为新弟之女,有骨气,方叔相信你会平安而归,只要你化解了新云两帮的矛盾,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必会戛然而止,到时候,你作为长女,我必然要把新雨阁的一切都交给你。”
“定不负重望。”于洛神色很冷淡,“我只求一件事,我想自行去云威堂,你要将我此行保密,我不想在半路上招来一群云威堂的喽啰。”
“嗯,这样也可,自行去的话,实则要比他们押你到云威堂自由、安全得多,我必会帮你保密。那好,事情已然定下来了,我便先走一步,午后我会拨你十几护卫上路,保你平......”
“不必不必。”于洛打断方渐文,“我喜欢一人上路。”
“你一个女孩,武功又低,万一......”
于洛依旧打断了他的话:“万一死在路上,也算给云威堂一个交代了。”
看着于洛冷漠的模样,方渐文知道她的倔劲又上来了,只好无奈地叹口气。
“也罢,你既然能平安在明教万花之间往返,想必可以照顾好自己。”
“嗯。”
“那方叔先行一步,晌午我便要回扬州主持帮会,你不必一定今日动身,多准备几天也无妨。”
“嗯。”
桌上的龙井凉透。
方渐文已走了有很久。
于洛还是坐在原位。
她在思考,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事在她脑中挤成一团。
她根本不在乎江湖的人怎样看她,也知道方渐文要她怀疑的人根本不是幕后凶手。
但是她要假装惶恐,假装完全信任方渐文。
方渐文所说的话大半不假,江湖之人确实很多都认为于洛是谋划暗杀兄父的凶手。
但是他只字未提江湖传言中与她“狼狈为女干”的“明教男子”。
方渐文怎能知道,被他幽禁的于洛,其实对江湖动向了如指掌。
因为有个神秘的人总会在夜半给她带来很多消息。
明月告诉她,江湖上对此事流传着很多版本,其中最受吹捧的一版,是她于洛为夺阁主之位,与第一杀手阎罗婆勾结在一起,通过给阎罗婆身体,令阎罗婆为她杀人。
这个版本最- yin -毒、最下流、最不怀好意,却可以满足所有人的恶趣味。
于洛知道,这些胡话,多半是唐然的功劳。
但方渐文为什么不对她如实相告?为什么要隐瞒那些对她和明月的恶意揣测?
只有一个原因。
他要于洛毫不知情地引出明月。
他要抓住明月。
但方渐文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江湖上一点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传言,他想对明月下手,必然是确信了明月的存在。
他又是怎样知道的?
于洛很相信明月的能力,她若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就算是只鬼,也察觉不到她。
她若是要清理一批人,自然也不会留下一条漏网之鱼。
所以方渐文的守卫不会发现她,雇主插在于洛周围的眼线也不会有一个活口。
方渐文绝没有机会看到她。
所以最终的结论,只指向一个——
方渐文买凶杀了于新和于维,设下此种- yin -谋!而明月帮于洛破坏了他的计划,他便确信了明月的存在!
云威堂的堂主,确实是条汉子,但却是个有仇必报的汉子,于洛伤了他的人,伤了他的脸面,他不可能叫于洛完整地回来。
方渐文算出了这一点,便大大方方地将于洛交给云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