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恒却没准备放过他,他转回身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唇间几无血色的陈欺霜,继续咄咄逼人道:“陈欺霜。青龙使。你是想要这天下么?我夺来送你,好不好?”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陈欺霜想也不想地直接否认了。他抬眼直视周钰恒,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透无暇,直通内心,“我只想找一处远离纷争的地方,伴一人终老。哪怕贫穷些,哪怕过得辛苦些,只要、只要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最终,只是露出一个茫然,又略显苦涩的笑容:“对不起。这只是我小小的一点牢s_ao。现在,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周钰恒静静地注视了陈欺霜很久,终于还是松开了紧紧攥成拳的双手,轻轻地、心疼地抚上了陈欺霜受伤的脸侧。
“抱歉!吓到你了。我可能真是喝多了。”周钰恒安慰似的将陈欺霜拥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口中身上俱是淡淡的酒气,“待此间事了。我带你回家去。——我保证。”
陈欺霜咬紧下唇,无声地轻轻点了点头。他用力的回抱周钰恒:“我满手沾着血腥,回家,怕是也只能当个屠夫了吧。
其实,我知道,做错了事,终有要还的一天。”
他语含恳求地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管我。”
周钰恒闻言一顿,他松开了陈欺霜,转身去取卸掉易容的药水。他背对着陈欺霜,语无波澜地回答:“你放心,我不会管你的。我还会帮你做一口上好的棺木,然后,亲手埋葬你——不要钱。”
陈欺霜听后,颇为轻松地自己先笑了起来:“哈哈,你难得这么大方,那可真要谢谢你了。让我白捡了个便宜。”
“你说错了。俗话说得好,占小便宜是会吃大亏的。”
“吃亏?我有什么亏可吃……哦,我懂了,你这小心眼,莫不是连这指甲盖大小的药膏钱也要跟我算清楚?你这个可以用很久的。”
“你先别乱动……疼不疼?……稍等,多涂一些,明天就能消肿……哦,你不提醒,我差点就忘记了。你看,现在瓶子空了,总可以算作是一瓶的药钱了吧?”
“无耻啊你!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明明只涂一点点就够用了,你却故意涂了那么多!
……嘶——啊!药、药里有毒!我的脸!我的脸好疼!”
“疼?忍着吧。莫非你也想赖账?我看你跟白虎呆得久了,果然是没好处。你不想还就罢了,我直接从白虎的账上扣。”
“j-ian商!你这个无良的j-ian商!”
*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了四天。
白元奉仿佛一口气将这辈子的话全都讲完了似的,整整说了四天。
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拿来凑数讲了,几乎挖空了记忆里的每个角落。
陈染怀始终认真而专注地听着,偶尔会提问几句,也会时不时地附和着。离开魔教总坛的他,似又重新找回了旧日平和的心境般,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白元奉带着陈染怀去溪水里摸鱼。他曾因路滑而故意去牵陈染怀的手,陈染怀只是略微地蜷了蜷手指,却并没有推开他。
白元奉喜笑颜开地牵了一路,紧张得掌心s-hi漉漉,后背汗涔涔,整个脊柱都僵直得发疼。
两人在溪水边,就地取材,点起篝火烤鱼。
白元奉自带了食盐、辣椒粉等佐料,将鱼来回地在火焰上翻动。鱼被烤得酥香鲜嫩、香气四溢,鱼身均匀地透出油润的光泽。
陈染怀“呼呼”地吹着热气,边烫得直吐舌头,边吃得满头大汗。
白元奉在火光的掩映下看他,笑得一脸幸福。
“别烤了。喏,我这只给你,你也趁热吃。”陈染怀将手里烤好的鱼向前递了递。
“这只马上就好了。”白元奉手下不停,探出身,侧过头,就着陈染怀的手,咬了一口鱼肉,“这只好像有些太辣了。抱歉,我辣的吃的少,不是很能把握得准分量。”
陈染怀手中一顿,看着白元奉沾满黑灰混着汗水却依旧笑得灿烂的脸,微微地低下了头。他将鱼的鱼刺剃掉,鱼皮也弄掉,拣里面鲜嫩的鱼肉喂白元奉,“我吃正合适的。教内每天吃的菜,我也很喜欢。”
白元奉的心底欢腾地炸起了千万朵大烟花,他想抱过陈染怀抛到空中,接住,再紧紧地抱在怀里,按在心里,溶入心上。
但在现实中,他也只敢规规矩矩地吃鱼肉,偶尔嘴唇擦过陈染怀的指尖,便是一阵面红耳赤,心里却开心到敲锣打鼓。
陈染怀说完,也有一点害羞,头垂得低低的,嘴唇紧紧抿住,双颊的梨涡窝得极深。他只沉默地喂,一抹红晕早已从面颊扩散到了颈项。
白元奉一瞬间看得痴了,张着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又兼陈染怀略微歪着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顿时口干舌燥,不受大脑控制般地开始胡乱蹦词了:“我、我、我……我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