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了?”
岳木正紧张地伸长脖子看小狗,杨亦遵冷不防一个回头,两个人差点亲上,忙尴尬地各自避开。
“行了,走、走吧。”岳木摸了摸鼻子,低头走了。
叶老的画作一经刊登,不出意料地引起了一阵轰动,社里的信箱都差点被塞爆了。不少人评价这些画有着极高的水准,认为叶老是国画界的沧海遗珠。更有好事者写了一篇长评,从构图、上色等方面对画作进行了分析,声称他的笔锋里藏着这个时代缺失的一种气节。
在后面紧跟着的几页访谈里,岳木还刻意提到了叶老拿退休金资助贫困学生的事情,一时之间为老先生赚了不少粉丝。其中有一个据说还是某位富商的儿子,宣称要以三十万一幅的价格购买他的真迹,当然,具体是买来收藏观赏还是囤积居奇就不好说了。
相比之下,《夏日之风》那边的反应就平淡多了。周青岩作为油画大师,先前已经接受过多次媒体采访,而这次的访谈又没有问出新意,加上周青岩长期在国外居住,民众黏度低,因此话题性反而远远落后。
从各方面的结果来看,这一场画师大比拼,竟是《青檬》更胜一筹。
第14章
稿费发下来,岳木打算亲自给叶老拿过去,顺便告诉他这个喜讯,谁知叶老不仅没要,还把他骂了一通。
岳木再三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老先生之前在学校里人缘不佳,来上课的学生也寥寥无几,可自从在杂志上走红之后,公共课节节爆满,走在路上还有学生找他签名合影,搞得老人家无所适从。
“出名而已,您至于吗?换作和您同样年纪的教授,哪个不是这待遇。”岳木笑他,心里知道老先生其实还是高兴的。
叶老哼笑一声,想起一件事:“那天和你一起来的小子是谁?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那是我新收的徒弟,您的徒孙。”岳木道,“您见过他?不可能吧,这孩子才从国外回来。”
“哦,可能是记错了。”叶老没在意。
月底,财务传来消息,这个月的任务超额完成,组里人的奖金会多出一倍,可把员工们高兴坏了。岳木也终于松了口气,算了算口袋里的钱,打算请杨亦遵出去搓一顿,这回能完成任务,这小徒弟功不可没。
一转头却没看见人,岳木端着水杯晃了一圈,在天台上发现了他,正要开口叫,忽然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位,是网管小刘。
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小刘,面红耳赤的,嘴角还在流血,那样子,明显被人狠狠揍过。
“怎么回事?”岳木忙过去问。
杨亦遵阴沉着脸,眼里压抑着怒火,看见岳木,整个人像熄了火的老爷车,扭过头闷声不吭了。
“我不过就是多问了两句,你丫不是就算了,至于吗?”小刘怒目而视,他自诩关系硬,向来不惮组里任何人,也没把岳木放在眼里。
杨亦遵彻底不吱声了,抱臂靠在阳台上冷冷看着他。
小刘见他不回应,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转向岳木告状:“岳老师,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学生?您看看他干的什么事,哎哟,我的脸……”
杨亦遵深吸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瞥了眼岳木,又咽了下去。他知道,此时说了也没用,岳木怕得罪人,多半是不会站他这边的,他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干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还打架?”
杨亦遵垂下头,岳木却话锋一转:“打了就打了呗,不就俩拳头,过两天就好了。”
说完,岳木把杨亦遵拽出来:“走了,下馆子去。”
直到两个人在火锅店坐下,杨亦遵的表情还是讶异的。岳木边翻看着菜单,边道:“我平时只是懒得说,但又不傻,谁对我好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牛杂吃吗?”
杨亦遵点点头。
“再说了,我是你师父,维护你是应该的。”岳木招来服务员,点了几个菜,转头见杨亦遵还在发愣,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仅此一次啊,你以后也要收敛一点,年轻人脾气不要太大,而且那个小刘好像是老板的什么亲戚,回头告你一状有你受的……”
杨亦遵看着他嘟囔絮叨的模样,不可控地产生了一种想过去强吻他的冲动。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想肉。”
服务员很快把汤锅端上来了,岳木涮了几片肉,夹进杨亦遵碗里:“吃吧,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吗要揍他?”
杨亦遵露出复杂的神情,权衡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调到短信界面,递给岳木。
客观事实总是比旁观者的叙述更具有说服力。杨亦遵安静地坐着,隔着火锅汤料散发出来的雾气,看对面的人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义愤填膺,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捕捉进了眼里。
“这什么玩意儿……”岳木扔了手机,仰头一口把杯子里的茶喝光,看见杨亦遵就来气,“那浑蛋骚扰你这么久,你怎么不告诉我?”
杨亦遵望着他,声音里带了那么一丝委屈:“告诉你你会把他赶走吗?”
不知道为什么,岳木发现他有点受不了杨亦遵此时看他的眼神,那像是饱含了期待、信任,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就是这种东西,让他感觉到了压力。
“唔,会的吧。”岳木把头埋进碗里,因此错过了杨亦遵在听见他的话后,渐渐变得锐利的眼神。
听说旧时山人养鹰,总是先要把幼鹰饿上很久,让它们焦躁难忍,耐心全失,这时再随便丢一块指甲缝大的肉片出去,它们便会飞过去死死地咬住,任同伴啄得头破血流也绝不松口。
据说这样养出来的鹰从小便有着惊人的爆发力,耐心和韧性也比一般的猎鹰要好一些,因此深得猎户们的青睐。当然,这样的养法不是随便谁都能学会的,只有经验丰富的养鹰人知道什么是最恰当的时机:肉给得太早,鹰的耐心无法打磨出来,肉给得太迟,鹰会因为缺乏营养而日渐萎靡。
岳木这片肉,简直喂到了杨亦遵心坎里。
隔天一早,岳木还没到办公室,就收到密报——“神秘人”来了。岳木知道的时候,脸色都白了,心说完蛋,一定是昨天得罪了人,今天来找他茬的。
他还没想好应对之策,眼前所见让他大跌眼镜:“神秘人”今天一改往日的狂躁病作风,脸上堆满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手上还提着两个果篮,见岳木进来,冲他微笑颔首,活像个迎宾的。
“我是不是开门的方式不太对?”岳木伫立在门边,问旁边一起进门的一个小姑娘。
“我、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们重新再开一次?”小姑娘也直哆嗦。
他们还没动,对面迎宾的拎着果篮走了过来,两个人立即往后退了一步。“神秘人”见状,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岳木的手,把果篮塞给他,郑重地晃了晃:“岳老师,太感谢你了,多亏了你,咱们单位才能有这么辉煌的成绩啊,短短三个月,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我们的市场份额就冲到了第一,我代表组织感谢你。”
“啥?”岳木觉得自己仿佛是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