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心绪难平
莫南槿本想就是淋雨受寒发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起初也没放在心上,这些年除了阴雨变天,身上酸痛,其实算起来还真没生过大病。回房间后,小莫他们早准备了热水,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又喝了一大碗药,不到晚饭的时辰就睡下了。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的,似乎睡着了,又似乎一直醒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前世,今生,往日,今时交叠混乱,他想抬抬手抓住什么,但身体好像被压住了,沉甸甸地动不了,一直向无名黑暗的地方沉下去。
中间似乎明庭来过,喂他喝了一碗粥,那时似乎还有一点意识,心里还想着应该是晚饭时间了吧,不知道三个孩子有没有好好吃饭,不知道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家里余留的粮食还够不够?之后就周围一片漆黑了。天黑了吧,这是最后的一点意识。
“小顺子,现在什么时辰了?”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这山野小镇在这雨夜愈发安静下来了,全新青花面的棉被褥,很松软,没有熏香,淡淡的暖暖的自然气息,可能是刚晒过不久吧,南宫静深心想,在床上已经躺来了两个多时辰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的晚饭是容槿的妻子是那个叫渔阳的女子一手准备的,温婉大方,进退有礼,眉宇坚定,柔而不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是个难得的贤妻人选。
“主子,已经过了子时,快丑时了。”福顺伺候南宫静深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对自家主子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主子的性子好好听点就叫淡定从容,其实说白了就是凉薄寡情,就是对自己的母亲和同母兄弟致远王爷也是并不多亲近,鲜少感情外露。那场临央之乱,即使朝廷禁言,可是那么大的事情,震惊了整个宁国,他多少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的。他不知道当年的实情是怎样,不知道为什么早已经明正典刑的小容王爷为什么还活着,但是他看得出主子对今天的那个小容王爷是不同的,连他都可以看得出主子今天心绪难平。“主子,要喝点水吗?”福顺端来一杯在外间的小炉子上温着的水。
“主子,还有两三个时辰就天亮了,您再睡会吧。”福顺接过南宫静深喝完的杯子放在一边。
“你下去吧。”
福顺应了一声,端着杯子退到小隔间去了。
他今晚怎么没出来吃饭呢?家里人说不舒服,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听说他的妻子一直在照顾着,他倒是不方便进去了,明天去看看吧。
南宫静深闭目养神,就听到另一个房间里传来一阵骚动,动静并不大,但在这深夜就格外清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房间不是容槿的两个侍从那两个名叫小莫和明庭的吗?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主子,您睡着了吗?”福顺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
“什么事?”
“主子,听说那个小容王爷病的很严重,已经不省人事了。”福顺也是刚听到动静,就出去打听了一下,今天云将军也歇在那个房间里,他刚进去,就见云将军和那个明庭已经冲出门请大夫去了,小莫也急着要赶到内院,匆忙之间就告诉了他这几句。他直觉这件事如果不及时来报的话他以后估计也不用来了,就大着胆子进来禀报了。
“主子,主子!”福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而过,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主子,你好歹加件衣裳,这雨夜露深的。”福顺拿起床头挂着的衣衫追着过去了。
容槿,我才刚刚找到你,我才刚刚找到你。
内院左边的房间灯火通明,有人影进出,南宫静深直觉就是那间了,进门一个小隔间,右转进去。东墙下放着一张床。
“少爷,少爷,你听得到吗?少爷,你醒醒啊,少爷……”
南宫静深呼吸一窒。
“静公子,麻烦让一下。”渔阳端着一盆水进来,就看到今天来的公子就立在床前,只着白色内衫,发微束起,一直垂落到腰际,面上似乎还平静,只是眸色极深,让人不敢直视。闻言,侧身,渔阳端着水已经来到床前。
“主子,云将军他们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别着急,先坐会,小容王爷不会有事的。”福顺好歹赶上来,把衣服给南宫静深披上。
南宫静深一言不发,在床边坐下,小莫认命的往一边了靠了靠。
“容槿?容槿?”南宫静深一只手握着莫南槿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潮热一片。另一只手摸上额头,人似乎是睡着了,可是在昏黄的油灯下也可以看出,脸被高热灼得通红,却没有一丝汗水,呼吸不畅。眉头紧锁着。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没有早点请大夫?”南宫静深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怕为了吵醒床上的人,甚至是算得上轻柔了。
可是小莫总觉得身上一寒,但也没有耽误工夫,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一一说来。原来今天下午进门的时候,衣衫是从里到外换了一遍,澡也洗了。药也喝了,晚饭的时候本想让少爷起来吃饭,但是少爷睡得正沉,这些日子,少爷难得睡着了,现今又病着,心想让少爷多睡会也无妨。明庭还来喂了一碗粥。避免过了病气,两个小少爷也都在夫人的房间里睡下了,小莫估摸着不能没人守着,就外面隔间的小榻上守夜,半夜雷声大,他起来看看,一摸额头比下午烧的更厉害了,人也叫不醒了,这才慌了神,赶紧去通知了夫人和明庭。
大夫来得很快,估计是被明庭和云仲淳两人架着回来,进门走路跟踩在棉花上似地,深一脚浅一脚的,被小莫直接一把搀到床前,拉把椅子坐下。
“云大夫,你先别喘了,你快看看我家少爷怎么了?”小莫赶紧给他捋捋顺顺气。
“小莫,你们要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啊。”这个云大夫也是五十上下的年纪了,今晚下雨,他早早地和老婆子熄灯睡了,谁知半夜听到砸门声,还没来得及开门,就闯进来来两个人影,二话不说,抄起他的药箱,架人就走。一路上连冷带吓,差点没要了他这条老命,好在半路上明庭终于说话了,才让他知道感情这是到莫家治病的,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云大夫见众人着急的神色,也不多话了,抬手搭脉,还有些奇怪,边上这贵气的年轻人似乎不是镇上的人啊,这云大夫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诊脉起身点点头,小莫会意赶紧把笔墨纸砚伺候好了。
“云大夫,我家相公没事吧?”渔阳问出大家的心声。
南宫静深自始至终,眼皮抬也未抬,自顾自的拧干了毛巾,搭在莫南槿额头。
“思虑过甚,睡眠不足,又浇了雨,内热发不出来,我开几幅药,你们待会有人随我回去取药,今晚就服下,到明早如果发汗了,就好了,到明早如果不发汗,你们就得赶紧到县城去找大夫了。
大夫开了药方,明庭随大夫回去抓药,小莫准备到后院再烧些热水,少爷发汗了,可以擦擦身,渔阳看了一眼床边两人交叠的手,什么也没说,回自己房间去了。福顺和云仲淳对看一眼,也退到外面的隔间去了。
小莫把煎好的药端来,南宫静深扶起莫南槿靠在自己肩上,小莫拿着勺子喂,虽然莫南槿一直皱着眉头,但是好在药是咽下去了,南宫静深拿着毛巾把嘴角的药渍擦去,连小莫都心里忍不住的嘀咕:这静公子怎么看也是大家少爷出身,应该也是被丫鬟老妈子团团伺候着的,怎么这照顾人的功夫这么熟练呢?
好热,好热,这里是哪里?莫南槿觉得好热,周围灰蒙蒙的,快天亮了吗?待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他看到了自家房子,他又回到现代了吗?还是在那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他的妹妹乔子意一身职业装正开车出门,妈妈从后面追上来:“路上小心些,晚上早点回来。”爸爸还在侍弄他最心爱的花园。墙角的几棵白玉兰花开的正盛,闻言抬头笑笑:“你就瞎操心吧,小意都快三十的人了,心里有分寸着呢。”
妹妹俏皮的皱皱鼻子:“还是爸爸最了解我,爸爸妈妈,我上班去了,晚上早点回来,妈妈做我喜欢吃的鱼片粥喝。”
莫南槿不由跟着笑笑,小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改变也没有啊,上学的时候就这样。可爸爸妈妈都老了,已经有了那么多白头发,他记得爸爸妈妈刚五十出头啊。
不对,不对,有什么不对,小意,小意不是今年刚考上大学吗?他还记得当时他在国外,小意还特地打电话问他要礼物的,为什么小意已经上班了?
“爸爸,妈妈。”莫南槿走到他们跟前,可是为什么爸爸妈妈看不到他。
“妈妈。”莫南槿抬手摸摸妈妈鬓边丛生的白发。
“老头子,我怎么觉得小槿回来了。”妈妈似乎感觉到什么,四处看了看。
“你又开始多想了,小槿都走了十几年了,起风了,我看咱回房去加件衣服吧。”爸爸揽着妈妈的肩膀往房间走,妈妈回头向莫南槿的站的地方望望,“我总觉得小槿是回来了……”
莫南槿想追上去,可是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景色一转,又到了临央的容王府。
“小槿,父王的小宝贝。”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在孩子小脸上使劲亲了几口,白玉般的小脸上被亲过的地方泛起潮红,惹得小孩子直皱眉头。小孩子面容精致无双,搪瓷娃娃似地,和男子有几分相似。
小孩子心里偷偷翻个白眼:平白无故被个男人占便宜。
“萱萱,你看他还不乐意呢,他都不知道他的父王在大宁有多么受欢迎,呵呵,小槿,你赚了。”年轻男子似乎逗孩子上瘾了。
“王爷,小槿才九个月大,哪听得懂你说的话。”旁边过来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略显普通的容貌,却灵动非常。
“父王,娘。”
“容槿,你在说什么?”南宫静深把毛巾放到一旁,服下药不久,莫南槿就开始发汗,人也似乎有了一点意识,嘴里一会喊冷,一会喊热,一会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南宫静深怕他乱动,就干脆踢鞋上床,把人用被子裹好,紧紧搂住了。
“容槿,你醒了吗?”南宫静深似乎看见他的眼睛动了,嘴里又开始嘀咕些什么。
莫南槿觉得好像有人在唤他,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是眼皮太沉了。
临央的四月,城里都是白色的槿花,槿花花期极短,一夜绽放,一日盛开,一夜凋落,总共也只有两夜一日的花期,花开那一日就是临央城的春祭,那一日万人空巷,街道两旁,百鼓齐鸣。
陵江边上,踏舟而来的少年,白衣玉带,眉眼清亮,“阿槿!”
“容槿,你说什么,是要喝水吗?”南宫静深耳朵凑到他唇边,待听清楚,眼中寒芒一闪,倾身覆上唇,辗转相就,吞没即将出口的名字。
他听到,莫南槿喊的名字是:
未央!
23、天气晴好
连日阴雨,刚开始的三四天是倾盆大雨,后来的几天就是连绵的细雨停停下下的,也没个要晴天的样子,莫南槿被勒令这几天都不得下床,困在床上七八天了,他都感觉自己再撒点水就可以直接种蘑菇了,其实病也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可能真的把他们吓坏了,后来据他们说,他是整整昏睡了两夜一天。
这几天终于雨过天晴了,他也可以下床走走,其实那一日醒来就已经觉得连日的沉重消去很多。
小莫和明庭这几天一直在田里,连日的暴雨,田里积水,虽然排水渠还建的不错,但是奈何这几日雨实在大,田里到底是积下水了,如果不赶快排水,地里的庄稼和菜就会得烂根病了,到时候就不好挽回了。
闲来无事,莫南槿随意的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在窗边的小榻上坐下,前后窗都打开通风,空气里泥土的芬芳荷花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深呼吸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也散去不少,前窗下的几棵芭蕉鲜绿欲滴,打了蜡一样,满满一池荷花,亭亭玉立,空中有蜻蜓和蝴蝶低低飞过。
三个孩子跟着明月在后院采蘑菇,雨后,后院的墙角下都会冒出一丛丛白色的蘑菇,虽然不认识,但是前几年已经用鸡都试验过了,没有毒,相反味道还鲜美的很。
“爹爹,有好多蘑菇!”行止看见爹爹坐在窗下,摇摇小手里的蘑菇,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莫南槿点头笑笑示意看到了。
“月姑姑,你看这棵树上有好多的木耳。”景止在一棵躺倒的树下蹲下,已经腐朽的树干上密密麻麻长满了黑色的木耳。莫南槿记得那是前几年水渠边的一棵老榆树,枯死了大半,伐回来一直放在后院。
“真的是木耳,还真是多啊。”明月也惊喜得撩了裙摆,蹲下来薅了一把。
“爹爹,你看,咱们自己家的木耳。”景止几步跑过来,踮着脚巴在窗台上,把手里的木耳举起来给爹爹看,后窗下是棵梨树,有一根低枝正搭在窗台上,景止这一伸头正好被树枝勾住头发。
莫南槿放下手中是书无奈笑笑,移开勾住头发的树枝,把孩子从窗台上直接抱进来。
“爹爹,你生病好了吗?”这些天娘亲说爹爹生病了,所以都不能和爹爹在一起睡了,他们这些天都是和娘在一起睡的。
“很快就好了。”莫南槿笑笑,把景止头上的丝带拆下来重新绑好,不长时间就拍拍小脑袋示意好了。手艺还不错的,想他小时候,父王一时兴起,也会缠着他,要帮他绑发带,结果是每次都弄得左掉一缕右散一把,看的他干瞪眼睛,欲哭无泪,父王倒在一旁可不可支,怡然自得。
景止晃晃脑袋,感觉绑结实了,抬起头,一脸期待的望着爹爹,“爹爹,那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莫南槿忍不住轻捏两下水嫩的脸颊,笑道:“怎么了,在娘亲那里睡得不好?”
“我们想爹爹了啊。”景止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
“调皮鬼!好吧,今晚回来睡吧。”其实他也知道这两个孩子自小和他在一起,乍一给他们换个地方,肯定是睡不好的。本来他以为这两个小鬼不在身边,自己也会睡不好的,不过这些天总是一沾枕头就睡着,隐约之间似乎身边有人,但醒来身侧的床铺也不像有人躺过的样子,可能是自己做梦吧。
“天虽然晴了,但是还潮湿着,你要睡好歹也要加床毯子。“南宫静深一进门,就看到莫南槿歪在后窗边榻上,昏昏欲睡,把一旁放着的毯子拿来替他盖上。眼底闪过不易觉察的笑意。
“谢谢。”莫南槿歉然笑笑,扶扶额头,这几天天睡,怎么还是想睡?
“怎么也看起这样的书了?”南宫静深很自然的从莫南槿手中把书接过来,随意的翻了翻,眉毛颇觉有趣的挑了挑,竟然是是一本《经义考据》这种书大多是本朝所谓的大儒编纂的,他听说科举应试的秀才举子看的倒是不少,倒不知道容槿什么时候对这有兴趣了。
“是这宅子的前任主人留下的。”这个房间里的书很多都是田程留下来的,其中又以科举应试的居多,说实话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致来。方才只是随意的抽了一本,也没翻了几页。
“容槿?”暖暖的阳光从树杈间渗进房间,书桌上斑驳陆离,风轻轻的翻动着桌上的书页。
“恩?”莫南槿疑惑的看他一眼,怎么没有下文了?
“容槿?”
“恩。”
院子里小孩子清脆的笑声从风中传来,莫南槿转头看看窗外笑闹成一团的几个小鬼,明月在边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拎着裙摆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不自觉的带上宠溺的笑容。
宁静的笑容在阳光下流光灿然,南宫静深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慢慢描绘这他的轮廓。容槿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还有这么一天我们可以这样静静坐在一起聊天,想到这些眼中的笑意渐渐深了。
今天是七月十五,是南山镇逢五初十的集日,也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明月说这几天家里的调料不全了,正好莫南槿想要出来走走,就提出自己到街上的调料铺子买一些好了,三个小鬼听见也吵着要去,渔阳怕今天街上的人多,莫南槿照应不过来,再说云止也小,就留下了,可小丫头怎么会这么容易对付呢?好在莫南槿答应一定给她带熟梨糕回来,才安抚了她。不过最后倒是没想到南宫静深也要一起去。
因为恰逢中元节,宁国的习俗是今天要祭祀祖先和家里故去的人,很多人都会在今天采购一些祭奠的物品,所以说今天的集市特别的热闹。鸡鸭鱼蛋的摊子前挤得几乎水泄不通,卖荷花灯的人也多,今天晚上很多人家都是要到十里雪河边去放荷花灯的,据说这样可以引导已经往生的人找到回去的路,顺利转生。
“槿哥儿,这边!”云大夫正在路边的一家摊子上吃东西,老远就看见莫南槿了,毕竟那么两个抢眼的两个人走在一起,想让人不注意也不行,见他们向这边走来,就起身招呼。
“槿哥儿,你身上好些了,看今天的气色不错啊。”
“那日多谢云大夫了,我听他们说了,半夜把云大夫请来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病好了比什么都强。”云大夫捋捋自己已经花白的胡子,笑的满脸的慈爱祥和,一点都不介意麻烦,事后他从莫家回来,有人可是整整给了他一锭纹银,足足有十两,平时他就是到云家出诊也就是五十文钱的诊金,至于到其他地方就更相对便宜一些的。
“这里的糯米果子很地道,是多年的老手艺了,槿哥儿你们也尝尝?”
这是一对夫妻俩的摊子,每逢赶集都是要过来的,前两年的时候还有一位老人一起来,这几年老人年纪大了,赶不动集了,就只有这对夫妻领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莫南槿以前也带着孩子们来吃过,味道确实不错。
“难得你来一趟,不如来尝尝这里的小吃?”莫南槿看向身后的南宫静深问道。
“也好。”
“老板,来两个大碗,两个小碗。”
老板娘答应一声,拿着抹布又把他们面前的桌子抹了一遍。
南宫静深打量了一下这个摊子,并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的样子,一个模样不显的男子正在炉子边不停来回翻煎着铁质台子上的已经做好的糯米果子,虽然天气不是很炎热,但是男子已经满头大汗,不时的要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浓郁的米香渐渐飘散出来。
四个碗上桌,莫南槿把钱给老板娘,大碗的四文钱,小碗的两文钱,倒也还实惠。
糯米果子每个鸡蛋大小,外表已经煎至金黄色,卧在浓稠的汤汁里,南宫静深拿勺子搅了两下,发现里面有菜,有鸽子蛋,还有肉,再就是一些调味料了,最上面撒了一点黄色的咸菜丁和绿色的香菜末。
“静叔叔,真的很好吃哦。里面还有肉。”行止抬头看着这个静叔叔只是盯着碗,没有要吃的意思,“我的这个给静叔叔吃。”他举着小手臂把自己已经咬了一口的糯米团子送到南宫静深唇边。
“行止,不要胡闹。”莫南槿好笑的看了一眼那个糯米果子,还有小牙印留在上面,估计口水也是少不了的。
南宫静深倒是没有犹豫,就着行止的手,一口就吃下去了,末了温和笑着摸摸行止的头,“确实很好吃。”
“槿哥儿,这位公子倒是和景止行止投缘。你家的亲戚?”云大夫看着凑在一起的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倒像一家人,不过这样看上去,三个人长得真的有些相似,特别是这轮廓。
“远房……兄弟。”莫南槿倒是没想到这三个人这么快就熟稔起来。撇开南宫静深本身凉薄的性子不说,就是景止行止虽然乖巧懂事,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和人打成一片的小孩,也许这就是……天性吗?
“难怪了。”云大夫摇头感叹了一声,难怪长得相像了。
糯米果子外焦里嫩,咬一口,里面还有浓香的肉汁,配着汤汁吃,一点也不腻,直想让人再来一碗。
时间还早,一行四人倒也不介意多逛一会,莫南槿从来不知道南宫静深可以这么宠孩子,简直到了有求必应,不求还要主动提供的地步,一路上又买了鸡丝火腿烧卖,酱肚子春卷,海棠酥,花色团子,鲜肉蒸饺,如果不是后来莫南槿拦着估计整条街上的小吃都要让他们买个遍了。
镇上最齐全的一家调料酱料铺子是田记,没错,就是那个田方家开的田记,莫南槿倒也没觉得为了那点恩怨就跟自家饭桌过不去,再说人家都没有把自己关在门外了,难道自己还要不敢上门吗?
既然来一次了,莫南槿决定多买一些,酱油,醋,香油,麻酱,料酒,花椒,陈皮,大料,肉桂,茴香,豆蔻都要了一点,乐得伙计前后跑得勤快,一口一个莫少爷喊得那个喜庆。最后一定不会忘记的是要了一小坛子豆腐酱,主料是辣椒末和豆腐,最后制好的豆腐酱是桂花黄色,乍闻起来有一点点臭豆腐的味道,但是吃起别有一股鲜辣香气。可以说是这家田记酱料铺的招牌之一了。
本来挺顺利的一趟,愣是在要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来铺子里的田方,莫南槿常想,这田方倒是个实在可爱的人,每次见到他,总是先用鼻子和眼睛打个招呼,哼一声,再附赠个大白眼。其实弄得莫南槿每次想笑,又怕真的惹到他,以后麻烦不断。
这次田方照例想来演练一次的,还没开始呢就感觉到一道打量的视线,抬眼望去,就看到莫南槿身边站了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年纪倒不大,但是就是有一种凌驾众人的气势,迫得他本来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压下去了。
后面的沈子楚倒是面色如常的和莫南槿笑笑打了声招呼,待几个人转身,他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他感觉最近镇子外驻扎的那支军队一定和此人脱不了关系,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气势总是骗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