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捻着胡须道:“夫人稍安勿躁,本官只是先行收集证据而已,并未认定夫人就是幕后凶手。”心说幸好是将这些人分别讯问,不然照着这柏氏的脾气,非得当场将那赵三暴打一顿不可。
他转向一直沉默的梁老爷道:“梁公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梁老爷道:“这事能小便小,闹出了梁府可就不太好看了。只是那赵三肯定脱不了干系,不如先将他拷打一顿看看。”
刘老爷点头,下令将赵三收押,其余相关人等一律在梁府听候指示。
可怜的赵三被人拿绳子捆了,秘密押往府衙大牢,临去前,他还叫着要见韩怜枝一面,却被家丁扇了一耳光:“你还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还想见二夫人,异想天开。等待会儿进了衙门,万事别想!”
赵三求了半天都没用。等他进了大牢,一见那满眼喷着血腥之气的各种刑具,韩怜枝的威胁与承诺,自己向上爬的决心……统统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化为乌有。
虎背熊腰的衙役横着脸往旁边一站,赵三的腿便如筛糠一般直抖。绑在手上的绳子似乎勒进了肉里,赵三想动动手,那衙役就扔了个凶狠的眼神过来,赵三立时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接下来的审问过程对于面寒似冰的府官刘老爷是从未有过的顺畅。大刑之前,赵三将自己受了韩怜枝指使下毒的事一五一十地招了,却不能提供任何证据。
刘老爷见从赵三那里再也抠不出什么来,本着梁老爷的意愿,又与事主通过气,便令其画押收监择日宣判。
梁府那边很快恢复了平静。梁老爷任柏氏和韩怜枝如何旁敲侧击,愣是不将事情原委说出。柏氏见状,便不再询问。而韩怜枝心中有鬼,见梁老爷将此事捂得严实,明白梁老爷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按捺了性子安静了下来。小菊受到柏氏的庇护,还是回柏氏那边侍奉。
大概除了无辜死掉的香扇,获罪入牢的赵三,梁府里最倒霉的人就要算折锦了——惴惴不安的折锦虽然没有犯错,但是梁府已经容不下他了,便毫不犹豫地将他赶了出来。
“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赶我走?”折锦白着脸争辩道,他咬着嘴唇看着面若冷霜的管家,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的事管家见得多了,不管是犯事的还是没犯事的,留不留还不是凭梁老爷的一句话?梁老爷失了骨肉,心头正是又怒又气。这折锦触了老爷的霉头,不走不行。
“不是你做没做,而是老爷不想见到你,你也别说了,拿着自己的东西回家吧。”管家不耐烦地摆手,在折锦的身后关上了梁府的红漆大门。
回家?难道就这样回到冷泉山去?
假使回去了,我该怎么说?被人赶出来了?
折锦失落地回望了一眼仅仅待了一个月左右的梁府,那朱红色的大门也在遥遥望着自己。他摸着唯一相伴自己的包裹,忽然想到了一个更为严峻的事实。
工钱还没有发!
第17章
折锦当初入府的时候便打听过何时发工钱。别人便告诉他,梁府与其他地方一样,均是一月一发。折锦听了很高兴,可人家又补充了一句:“新来的要在第二个月中旬才能得到第一个月的工钱。”
“为什么啊?”
“这是规矩。”那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还给了这无知小孩一个受益匪浅的忠告,“梁府规矩很多,慢慢学着罢。”
可惜折锦还未待到足够学会这些规矩的时候,就因为香扇之死被梁府一脚踢了出来。
折锦望了望西沉的日头,不禁苦笑,自己又要开始找活计了么?还是先填填咕咕叫的肚子吧。从香扇殒命到自己离开梁府,整整五六个时辰都未喝一口水,也未进一口米饭。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步一步走到最近的茶摊,花了一文钱将肚子灌了个饱,才望着静静降临的夜色发起愁来。
吃饭,住店?折锦很是无奈,都是要花铜板的啊。刚才数了数钱袋里的存粮,仅仅够吃三顿饭的——若是去住店,估计就底朝天了。
在茶摊旁蹲了一会儿,折锦直起腰,舒了一口气,将包裹在背上紧了紧,打定主意要在某个墙角敷衍上一晚。反正现在天气不冷,自己身上也没什么钱财,应该不会遇上打家劫舍的吧?自从下山以来,一路上没见着什么土匪恶霸,上界的治安似乎还是不错的。
他慢慢地走到街边,望着身旁步履匆匆的行人,心情落到谷底。那些人是赶着回家吧?家里必定也是炊烟袅袅,饭菜飘香。折锦想起钟娘的厨房,灶火熊熊,米饭在一个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钟娘则在另一个锅前忙乎着炒菜。蒸笼上冒着腾腾热气,里面蒸着雪白的大馒头。时不时会有杂役进出,与钟娘说上几句。若是闲话说多了,钟娘便会一眼瞪过去:“没看见老娘正忙着呢?要嚼舌根到外面墙根嚼去!”
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折锦的脸上情不自禁浮现微笑。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有马车来了。折锦有了上次差点被马车撞到的教训,急忙向旁边闪躲了几步。正等着马车经过,那装饰朴实的马车却在折锦身边停下了。
折锦不想挨骂,于是转了身子想走到别处去。然而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折锦!是你么?”
他懵然转过头,望见一张熟悉的脸,还有一双绿如翡翠的眸子。那人从车厢中探出身子,白色锦袍,风度翩翩,不是慕峦还是谁?
“慕公子,是你?你怎么来了?”折锦惊喜地叫道,沉在谷底的心瞬间漾起了波澜。
慕峦笑道:“我怎么不能来?冀城可没贴出告示说我慕某不得进城。”他打量了一下一身蓝衣短打的折锦,问道,“现在天快黑了,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去处么?”
折锦现在最怕被人问到去处回家什么的,听到这话,折锦黯然摇头:“我还在找工呢……”
慕峦停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没有去处吧?上车吧,把情况跟我说说。”
也许是之前的事情,折锦对慕峦很是信任,爽快地应了声便跳上马车。可是还没等折锦坐定,他便尴尬起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在慕峦对面坐下,面上微红,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摩挲着衣料。
“怎么不说话了?”慕峦问道,话语里似乎含着笑意。
折锦讷讷道:“我……我刚丢失了一份活。”
“离开了梁府?”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