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桃花酒 by 水怜漪【完结】(10)

2019-03-24  作者|标签:

  寒未古想想也对,也拿了块桂花糕吃着,抬头一看疏若锦这小白痴竟把桂花糕屑粘在了嘴边,他看着他这模样笑出声,疏若锦被这笑声弄得摸不着头脑,忽然就见寒未古低下头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嘴唇在他的嘴边轻轻啄了下,他一惊,接着寒未古微微偏了下头,正好印在疏若锦的唇上。

  忽然门外传了一阵声音:“听说这才子在楼上待着没出来,让我看看。”

  寒未古一惊,赶紧挪开了唇,接着门就被推开了,同时走进来一个人,声音极是豪迈:“我说这最有才的公子没出现啊!”

  疏若锦一脸潮红未退去,结结巴巴地回道:“宰相大人说笑了。”

  于是这客栈里最后一位公子被“请”下楼,半日都在作诗比赋。

  寒未古原本就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疏若锦也没有参加的意思,只是难以退却宰相大人的邀请,就勉强做了几首算是混过去了。

  寒未古和疏若锦坐在客栈一角,不怎么惹眼,寒未古就跟疏若锦做着打算:“要不我们偷跑出去算了,反正现在的焦点又不是我们……”

  疏若锦看了看周围,点了点头。

  这时正好有个书生对自己的诗很是自信,引得人们都偏过了头,他们抓住时机,从偏门溜了出去。

  这京城很是繁华,来到京城后寒未古早就逛了个遍,倒是疏若锦一直在房间里读书,没有见识过,趁着这机会,寒未古就带着疏若锦把这京城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

  到了中午,街上的人变多,寒未古拉紧了疏若锦的手,并嘱咐道:“拉紧了。”

  路边摊子上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疏若锦没见过,很快就被这些小玩意引去了兴趣。

  寒未古看着他欣喜的样子,问道:“你都没有见过么?”

  那人头也不回一下,只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寒未古看着他的面容,心里像吃了蜜糖般甜蜜。

  忽然,寒未古远远地看见个人,他站在个小摊子旁,头上戴着帽子,摊架上垂下来的剪纸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就算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寒未古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和昨天在客栈里看见的公子哥的味道一样。

  那只鬼。

  只是这样貌与昨天已经不同,寒未古想道,怕是具新尸,腐烂的味道还很淡,不过鬼再强大也只能操纵这尸体的动作,根本不能控制他腐烂的速度,他想在白日下行动,需要无尽的新鲜尸体,还要时刻注意着这尸体腐烂的程度,施以适当的措施延缓腐烂的速度。一旦到了能看出来腐烂的程度,就要立刻丢弃,寻找下一具尸体。

  昨日那尸体不过是有些淡淡的腐烂的味道,继续用几天也无妨,他不至于这么快就换了具尸体吧?

  这尸体换得这样频繁,这么多尸体都是哪里来的?

  寒未古远远地看着他,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在朝他这个方向,不过视线的终点却是身边的人。

  寒未古一惊,这下能确定这个人就是疏若锦想找的那人,不过心中却升腾起一股不情愿,拉了身边人,说道:“我知道那边有个小店,专门卖这些东西,我带你去看看。”

  疏若锦一听来了兴趣,急急抢在了他的前面。

  寒未古心中暗喜,回头一看,那小摊子旁已经没有人了。

  这日寒未古和疏若锦一直玩到天黑才会客栈。

  大厅里的人早已散去,打杂的人在打扫,寒未古见客栈里人少了,便问小二道:“这人都哪儿去了?”

  小二一脸向往:“今天表现出色的人都被请到宰相府里去了,听说那宰相府是京城里最豪华的,那些人真是好命……”

  一听小二这么说,寒未古忽然有些觉得对不住疏若锦了,明明是个能给宰相留个好印象的机会,却被他给搅了,转头一看疏若锦,正吃得开心,完全不在意那宰相的事。

  寒未古也不在意了,那些人无非是拍须溜马,那样无耻的事他才不愿意看着他做呢!

  夜风大,但只要窗户关得紧紧地,身边有他便一点都不会觉得冷了。

  再过几日就是笔试了,寒未古也觉得紧张的气氛在四处蔓延,同时个人之间的争斗也愈加明显。

  上次被邀请去宰相府的人腰板很是直,好像去了次宰相府就能稳上金殿似的,对人的态度也变得恶劣,见着没出彩的同辈还恶语相向,态度言语都让人生厌。

  寒未古想给被欺负的那人出头,却被疏若锦拉住了,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些人就是这样,给点荣耀就以为自己已经金榜题名了,只是现在还未开始笔试,谁都说不清谁能高中榜首,与其现在强出头,与人争吵,不如在结果公布后分辨雌雄。”

  寒未古被这么一说也安静了下来,只随疏若锦在房间里念书,他不懂书里写的什么,只能帮他研磨。

  疏若锦望着寒未古磨墨的样子,笑道:“终于你还是做了我的书童了。”

  寒未古本有不甘,但很快一抹邪笑染上嘴角:“那这书童是做多久啊?”

  疏若锦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同时脸上飞上潮红,他低着头,手中的笔却在发抖。

  寒未古笑得更大声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寒未古打开门,小二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封信,说道:“这个是给疏若锦疏公子的信。”

  寒未古接过,一看是从疏母那儿来的,便把信拿给了疏若锦。

  

第二十六章 难圆之梦(11)

  很快就到了笔试这天,疏若锦早早就起床了,坐在窗前看书。寒未古还睡着,一醒来就见疏若锦认真看书的模样,心里很是疑问。

  自从收到疏母的来信后,他就发现疏若锦比平时用功了,每日醒来就捧着书本,连吃饭也都是在房间里,筷子刚放下就拿起书本,对寒未古也有些冷淡,寒未古心中也有些不快,他想,他不过是想借投胎得个人身,好去寻那个人,这样努力是为何?难不成真想做个大官?

  寒未古醒来没多久就听得隔壁传来声音,再一抬头,见疏若锦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动身了,疏若锦走到门口,一回头,见寒未古还一动不动的,笑道:“怎么,你不跟我去?”

  寒未古心里炸开个烟花,跳起来跟了上去。

  这天街上更加热闹,一路上看见不少和疏若锦一样赶考的书生,身边都跟着个书童给拿着东西。

  疏若锦进了考场后,寒未古就在外面等着,中午太阳毒辣,寒未古也没离开。

  直到下午才进考生出来。

  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疏若锦,寒未古赶紧跟了上去,递上块桂花糕,笑道:“饿了吧?”

  疏若锦疲惫的脸上绽开个笑容。

  笔试结果要等几天才出来,疏若锦就和寒未古待在京城里等结果。

  考过试后疏若锦就轻松了多了,跟着寒未古把京城游了个遍,每日早上出门,在外玩着,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回来。

  一天,他们刚从外面回来,刚进门就见小二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道:“公子怎么才回来,下午的时候宰相府来人,说是要请公子去府中一叙。”

  疏若锦一皱眉,问道:“宰相找我做什么?”

  寒未古也是疑惑,上次他和疏若锦半途溜了,错过了去宰相府的机会,这次却特意来请,这究竟是为何?

  正说着,门口就听得一声马嘶,回头一看,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朝疏若锦作揖道:“这位公子可是疏若锦疏公子?”

  疏若锦一怔,随即答道:“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抬起头,笑道:“若是疏公子那就好办了,我是任宰相家的管家,宰相有事找公子,想请公子到府中一叙,”他说着,手往门口一指,“马车已为公子准备好,还请公子赏脸。”

  疏若锦低头思索一阵,许久才回答:“好的。”

  那人嘴角一提,引着疏若锦上了车。

  寒未古想跟着,刚跨出一步就被人挡下:“公子不行。”

  寒未古一急,怒道:“为什么不行?”

  “宰相大人想找的是疏公子,而不是你。”

  寒未古更加气急,正要发作,疏若锦却阻止了他:“你就在客栈里等我。”

  寒未古憋着火,没出声,只好看着马车走远。

  行了许久,马车才停下。

  “公子,到了!”

  疏若锦下车,抬头一看,头顶上“宰相府”几个字甚是刺眼,正想着,那管家就引着他进了府。

  之前疏若锦也见过宰相,刚进门就认出人了,忙作揖道福。宰相哈哈大笑,拉着疏若锦坐下,自己却坐在疏若锦的身旁,疏若锦一惊:这宰相怎么能与他一个平民平起平坐?

  疏若锦正疑惑着,就听得宰相说道:“真是没有想到呢,一晃几十年了……”

  一听宰相这么说,疏若锦心里更加疑问:怎么,他和疏家还认识?

  宰相倒是很感慨,细细地看着他,说道:“眉目间还真有疏哥的影子,想当年,疏家被抄,疏哥被打入大牢,我这小弟只能干巴巴地望着,暗地里给他的儿子媳妇安排的住处,那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宰相自说自话,一个人把几十年前的事回忆了:

  “我和疏哥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当年我是文科状元,刚进官场受了不少气,还好有他带着我,才能躲过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不过疏哥上了年纪后,收礼什么的做的很多,我曾出口劝阻,却被骂回,唉,要是那时我态度强硬点儿就好了,后来事情暴露,龙颜大怒,昔日的门客一夕背叛,瑟瑟发抖说着不知道,只求个明哲保身,我也噤了声,只能动用关系,给他的儿子媳妇找了住处,不久疏哥行刑,我躲在家里喝了一天闷酒……”说到动情处,还老泪迷离,他抬头看着疏若锦,说道“好在疏哥有你这么个孙子,一表人才,这次应试自己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可能中个状元啊?”

  疏若锦赶紧谦虚道:“感觉还行,只是这状元不是我想要就有的……”

  “你真不懂么?”疏若锦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状元有什么难的,若是你想,状元什么的随你选!”

  疏若锦一惊,想道:这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上他想要的还会担心得不到么?只是个状元又算得了什么?

  他唯唯诺诺地回道:“宰相大人还真会说笑……”他本想干笑几声给混过去,哪知宰相非捉着这话题不放:“你若是想当状元也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宰相的肥头大耳直朝他凑过来,脸上笼罩着黑影,这是很多人都会陷进去的黑影。

  疏若锦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

  听到一声马嘶,寒未古就立马跑出去了,拉着疏若锦急切地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宰相都跟你说了什么?”

  疏若锦却是很疲惫,抽出自己的手,径自上了楼,一句话都没有说。

  寒未古憋了一肚子火,看见疏若锦淡漠的背影更加恼怒,于是上了楼就爆发了:

  “别老摆着张死人脸给我看!老子吃饱了没事做才会信你什么寻人之说,还给你挡了孟婆汤,让你留着上辈子的记忆投胎,你倒是说说你做人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都没去找那人的?我看你根本就是撒谎……我也不想再陪着你耗了,我有我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可你别忘了你也只不过是个人,生老病死,还是做鬼喝了孟婆汤抹去记忆做人去!”

  说完寒未古就摔门而去。

  他这次是真的不想再跟着他了。

  细细想来他还真是傻,就算是再怎么心情低落也不至于想信了那样的鬼话吧?什么寻人,都是骗人,人死后做了鬼,迟迟不肯投胎就是不想被硬生生抹去上辈子的记忆,他是妖,也该明白这种眷恋不舍的执念,不过这能怎么办呢?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若是再碰上了上辈子的仇人还不打闹?最后整的整个人间都不得太平,所以才有了孟婆汤好给你忘了上辈子的事,干干净净去投胎。

  寒未古越想越气,他一个人喝着闷酒,夜风吹着也不觉得头晕,沿着街道走着。

  他不禁想起很久之前他一个人时的模样。

  不做仙,省的天庭寂寞;不与妖为伴,省的互相陷害。

  只是一个人,走遍人间,看透人心,却没能知晓人的体温,温热,刚好驱散寒冷,于是那个小镇上的温婉姑娘留住了他,几十年,倒过得像是几天,只是人会老,会死,没想说再见,却被硬生生分离。

  一想起人生老病死,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疏若锦。

  酒劲被夜风吹走,寒未古终于觉得清醒了点儿。

  同时,一阵悔恨泛上心头:今日对他这么说,怕是有些重了吧?他想着,脚步慢了下来。

  夜风吹得他有些冷,他忽然想起客栈的窗户没关,疏若锦身子骨弱,若是被风吹得着了凉怎么办?

  一想到疏若锦可能受寒,寒未古脚步一顿,转身回了头。

  

第二十七章 难圆之梦(12)

  寒未古摔门而去,他根本不知道疏若锦背着他的脸,已经是满脸泪痕。

  是,他是鬼。可他同时也是人。

  是鬼,心里还喧嚣着要找到那人,那人的名字早已经在心里烂熟,望云澈。

  是人,心里想保护家人,想像母亲说的那般“光宗耀祖”,于是几天来用功读书,去考场前心里还回忆着四书五经,生怕自己一上考场就给忘了,他想考出好成绩来,给一直愁眉苦脸的母亲一个微笑的理由,给疏家一次雪耻的机会……

  而望云澈,他执着着要寻得的望云澈,在他的身边一晃而过,只留了个熟悉感,便不见踪影。

  疏若锦紧抱着被子,身子蜷缩起来,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温暖……

  他心里不禁想起那次他风寒,高烧不止时,全身冰凉,只有寒未古抱紧了自己,他才觉得身体的温度在上升,然后就在这人的肩头上睡去。

  怕是那时就开始就开始动摇了吧?

  心里像着的是望云澈,溜到嘴边却是“寒未古”,他仅存了一丝意识,硬是把这几个字咽下,只剩了句他常在他耳边说着的“抱紧我”。

  是说给他听的。

  他想,不过几日后,那朵盛开的花该如何解释?他心里越加纠结,他心里装的是望云澈,可是想依靠的却是这个叫做寒未古的桃花妖。

  桃花妖……

  他又想到他们最初的相遇。

  他一只鬼在人世飘荡几个月,被新鬼欺负,只剩了一魂一魄,苟延残喘着,以为要找不到那人了,一想到这辈子就要这样硬生生地错过,下辈子还不知要在哪处相遇,再遇时还要问一声“陌生人,你是谁?”……

  光是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心疼,那个男人在他身边守候了那么长时间,若是没有那个男人,自己怕早就是路边一具无人收拾的孤尸,任凭风吹雨打,腐烂的尸骨引来鼠虫,行人掩鼻避让。在那样落魄的那段时光里,只有他一人捡了他回去,好生喂药,照顾着,几个月才见有了些精神。

  望云澈是郎中之子,父亲救人无数,却被一场瘟疫夺去了生命,任是他用各种药材都没有回天之力,最后只能是一方骨灰盒,葬在树下,每日低着头流泪,泪水滴进土壤,滋养了这颗树,树长得高大繁盛,伸出来的枝叶为他挡住了夏日毒辣的阳光,供他在树下睡得宁静安稳,这恐怕这是他父亲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疏若锦本是官宦之子,父亲耿直,两袖清风,可惜几十年在皇帝面前的正直形象敌不过小人谗言,人的生死不过是掌握在那人的一笑一怒。没过几天他就被人赶出了那宽大的宅子,流落街头。哪知时运不济,正巧瘟疫横行,他从小身子骨就弱,很快就染上了瘟疫,每日头晕肚饿,人们见他这模样都举起扫把驱赶,不谈疾病了,单是腹中饥饿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那时望云澈已经埋了父亲,身上穿着孝服,在路边遇着他的时候,望着他的眼中还含着泪,那时疏若锦神志不清,只见了个俊俏公子,满眼的泪让他心一疼。

  之后几日,望云澈把疏若锦安置在家里,每日煮了草药给他喝。药味熏染了望云澈的衣服,每次他凑近疏若锦给他喂药时总能闻到股好闻的药味,他从小娇生惯养,苦药都放了足量的糖才给他喝下,不过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人么?他竟能一颗糖不放地喝尽一碗苦药?

  疏若锦无家可回,就在望云澈这儿住下,两人扶持着过活。望云澈早早起来开了药馆,给附近百姓治治小病,靠卖些草药赚点银两,疏若锦见家中有很多药书,就拿来一本本看过去,靠着药书上的介绍,他也能帮着他做些抓草药的活儿,繁忙时也能帮上他的忙。

  他俩的感情愈加好,却慢慢变得不像是兄弟那种扶持的感情,两人都意识到这之间有些东西变了质,却都没有说明,暗地里委婉拒绝了好心人的牵线搭桥。

  一次他们喝酒醉了,望云澈迷糊道:“我们会在一起的吧?”

  “嗯,那是当然。”另一人醉了,一脸红晕,回答得倒是干脆。

  “在一起多久?”

  “到我死,或到你死。”

  那人却笑了:“喂,我是大夫啊,怎么会让你死啊。”

  俩人玩笑着,在院子里追打,累了就躺在树下睡着了,望云澈的手里放着疏若锦的手,没有握得紧紧的,却是不肯放开的力度。

  俩人住在一起久了难免会遭人闲话,他在前厅抓药治病,把谣言挡得死死的。

  疏若锦本是官宦之子,见父亲被小人陷害,心里当然过不去,他买了书,终日躲在书房里念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金榜题名,来到皇帝面前,一雪小人栽赃给父亲的耻辱。

  望云澈本以为疏若锦不会知道那闲言闲语,只任凭谣言越来越盛,可他没有想到这谣言会将他和他之间的关系撞得粉碎。

  那日疏若锦听得人们在他身后议论,“断袖”这个词准确地投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本想装作不知,像个瞎子聋子不管他和他之间的关系是何,只想贪恋着他的关心,一辈子。

  可是,真的是一辈子么?

  这一辈子有多少他的关心,又有多少邻里的闲言闲语?

  他不敢想,几日睡不安稳,望云澈注意到他心神不宁,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疏若锦拉下他环着他的腰的手,说道:“今年我想进京赶考……”

  他高兴道:“那好啊,我陪你……”

  “不用!”他的声音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望云澈一怔,问道:“为什么?”

  望云澈的声音小小的,心里已经猜到原因,却仍是想问个究竟。

  疏若锦逃离了他的怀抱,说道:“我想一个人去,你信我,我可以的……”

  望云澈心里知晓原因,就放任他去了,他说:“在你赶考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的开着这家药馆,攒着钱,等你回来,带你大吃一顿,那将会是我和你的重宴。我的名字也会改成望重宴,意思是盼望着重宴,盼望着你归来。”

  疏若锦仍记得他说这话的眼神,眼底带着炽热的火焰,直到现在他都觉得眼底被灼伤得疼。

  他,现在会在哪儿呢?

  疏若锦缩紧了身子。

  一转几十年过去了,他葬身异乡,鬼魂飘荡。他恐怕也早就是化鬼投胎了吧?

  不,疏若锦不敢想象他们已成陌路人,自我安慰着,他不会投胎的,他还盼望着重宴,盼望着他归来……

  忽然他想起几日前跟他打招呼的书生,他跟他模样不一样,身上却有着他的味道,像极了他,若是他未投胎,现在是不是在寻自己了呢?

  可若是真的是望云澈,为何他会躲避?为何他想也没想地就伸出手抓住了寒未古的衣袖?难道他心里已经少了他?

  疏若锦不敢想。

  他又想起白日里宰相给他提出的条件。

  宰相只有一个女儿,后继无人,想找个入赘的。可偏偏他的女儿眼高,一直看不上他介绍的王孙公子。几日前他给她个机会把这次赶考的书生看了一遍,可还是没有中意的。这人上了年纪就怕个什么病的,若是一场病要了他的命,他的女儿怎么办?他的家产怎么办?他心中着急,问了几回终于问得个结果,于是赶紧派人把人请来,这人一到才发现原来是个熟面孔,忽的,几十年前的事儿又泛上心头,这宰相之位还是托了那疏老爷子才有得坐的呢。那疏老爷子以为暗地下收礼不会被人知道,可是他好歹对人保密着点儿吧,全数告诉了他,还嘱咐不能外泄,他哪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句话便把皇帝对他的信任推向濒临,于是满门查抄。

  疏若锦早在娘亲的教导下知晓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人情世故,哪知来得那样快。

  宰相跟他说了条件后,那女儿就出来了,远远看去也是个大家闺秀,走近了疏若锦心里又觉得堵:这味道……明明是望云澈的……

  他本打了精气跟宰相耗,却被这人身上的味道熏得头晕,很快退去,临走前,听见宰相说道:“你们母子二人在乡下日子过的肯定不好,我会派人把你娘接来,到时候一起过好日子!”

  他只觉得头昏,想回去休息,想到客栈里寒未古还在等他,他就觉得心头一喜。

  可这并没有像他所想象的那般。就算他伪饰得再好也能看得出一丝疲累吧?今日又拒绝了他,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么长时间才生气,也难为他了。

  疏若锦想着,却不能阻止自己的身体因畏寒而瑟瑟发抖,不管他怎么缩紧身体、怎么将被子抱紧,还是觉得冷。

  忽然听到窗户“吱呀”一声,一直肆虐的寒风就停止了,同时寒未古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盘旋:“睡觉都不知道把窗户关好的。”

  疏若锦一个翻身,伸手圈住了寒未古的腰,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上方传来寒未古轻轻的笑声,他把他抱在怀里,发现他浑身冰凉,埋怨道:“怎么把自己冻成这样了?”说着把人抱得更紧。

  疏若锦终于觉得温暖了。

第二十八章 难圆之梦(13)

  几天后,笔试结果公布,疏若锦成了第一名,寒未古不知这其中缘由,见了结果很是高兴,却见疏若锦一脸平淡,寒未古问道:“怎么,你不高兴吗?”

  话才说完,几天前见过一面的宰相管家就走了过来,声音恭敬,道:“宰相大人有请。”

  寒未古见了这人心里很是不爽,正准备转头离开,疏若锦却隔着衣服抓住了他的手,他小声说道:“跟我一起。”

  不过几天,又来到这府宅,疏若锦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几句恭喜寒暄,宰相就进了正题:“你看,什么时候办婚事的好?”

  听起来像是在商讨,他眼睛里却很是急切。

  这话一出,疏若锦就觉得手里捏着的手一怔。

  这几天,疏若锦都没有跟寒未古说这事。

  疏若锦怕寒未古生气,暗地里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转过脸去向宰相绽开个讨好的笑:“这还没进朝面见圣上,这么快怕是有些仓促了吧?”

  疏若锦刚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任小姐站在了面前,她身穿罗纱,笑问道:“怎么,公子会觉得仓促?”

  疏若锦一怔,这靠得这般近,那味道又扑面而来,他努力定了定神,说道:“好歹待我面见圣上,若是有幸得圣上欢喜,得到个锦绣前程,给小姐个安定归处岂不更好?”

  任小姐转过头去,朝父亲撒娇道:“父亲,你看啦,他不愿娶我!”

  宰相最难对付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朝疏若锦嗔怒道:“你就随了她吧,我马上就吩咐下人准备东西。”

  任小姐这下高兴了,道:“还是父亲对我最好了!”说完,走近俯身在疏若锦耳边小声道:“我会让你做我的夫。”

  说完就回房间了。

  疏若锦一脸惊愕,刚才她的声音,明明是望云澈的声音!

  寒未古坐在一旁也发现了异样,回去后,问疏若锦道:“那任小姐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疏若锦说道:“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那不是任小姐,那不过是具尸体,望云澈的鬼魂操纵着任小姐的尸体。”

  寒未古怔怔道:“他想干什么?”

  疏若锦低下头,心中也没有谱。

  第二天,疏若锦进朝面见圣上。

  寒未古没法跟去,就在客栈里等他回来。

  大殿上,皇上看着今年的第一名,笑道:“真是一表人才啊!”他仔细看着疏若锦,说道:“不过细瞧这脸,怎么会觉得有些熟悉呢?”

  宰相上前一步说道:“这位是疏宰相的孙儿。”

  刚说完,疏若锦就看见皇上的脸色一僵,他心一寒。

  任宰相继续说道:“疏宰相一事已过去几十年,那时他不过是肚中不知外事的婴儿,他对他祖父的事也完全不知晓,他饱读诗书,才华外露,能凭自己本事考中实属不易,陛下,你说不是吗?”

  “嗯。”皇上沉吟一声,不再追究疏若锦的生世,疏若锦这才松了口气。

  几番夸奖,疏若锦的前程就在这大殿上定了下来,疏若锦跪下谢恩,似乎母亲展颜的模样已在眼前。

  下了大殿,疏若锦就被请到了宰相府。

  几番赞扬后,宰相还是很挂念着女儿的婚事,又把这事提了起来。

  疏若锦见这次逼迫得紧,只好说道:“可以让我跟小姐谈谈吗?”

  宰相一听他这么说,脸上立马绽开个笑容,“当然可以。”

  鲜花盛开的庭院,花香飘溢,长廊里,疏若锦远远地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他走上前,许久才开口:“任小姐……”

  那人转过头来,笑道:“还叫我任小姐么?”

  这声音,明明是望云澈的!

  疏若锦望着她,许久说了句:“望云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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