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桃花酒 by 水怜漪【完结】(9)

2019-03-24  作者|标签:

  疏家刚来这小镇子的时候,穷困潦倒,人见人躲,家中唯一的男丁还染上了瘟疫惨死在黑夜,怕被感染上,没有人敢给他收尸,只能丢弃在冷风中,任其腐烂。

  原本疏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子,来到这不知名的小镇后还染上了瘟疫,不久便去世了,唯一的媳妇那时怀着身孕,可怜这肚中的孩儿,还未出生就成了遗腹子。

  而那个在墙角听见人们说着疏家坏话的人就是这个孩子。

  疏若锦。

  若锦前程。

  疏母是大家之秀,当年嫁进疏家的时候万分骄傲,被多少未得嫁进疏家的少女艳羡,最后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还好身边跟了几十年的丫鬟忠心,俩人搀扶着,才没有落得奈何桥上无名的两缕孤魂。

  疏若锦出生后疏母就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他身上。

  疏若锦还是两岁的时候就向他灌输“要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他那时对娘亲的话不甚了解,直到他常在街头巷尾听到这种议论疏家的谈论,才明白母亲的用意。

  他不去追究这些人,而是默默加紧了学习,晦涩难懂的古文其他孩子念着还舌头打绕,他却能一字不错的背诵下来,连教书先生都惊讶,直赞叹这孩子是神童。

  另一边,寒未古却满腹怀疑。

  他为那孤魂挡下了孟婆汤,留着上辈子的记忆投胎,可看这人却不像是那缕孤魂。

  那孤魂眼神坚毅,不愿分他一分。

  可这人却会因为教书先生的一句赞扬而高兴半天,因为母亲买的桂花糕而喜上眉梢……

  这根本不是那晚他遇着的那个孤魂,他望着那个人,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索性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寒同学,你这是要去哪儿,课还没上完。”

  身后,教书先生唤道。

  “无聊,出去走走。”

  他头也不回一下,就离开了。

  走到外面,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谁能想到一只妖会屈身变成一个小孩,坐在书堂里听教书先生一句又一句的唠叨七八年?

  好了,他累了。

  当初不过是想知道那孤魂想找到究竟是谁,现如今竟为他花费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浪费啊。

  他想着,摇身一变,恢复了原样。

  还是走吧,多留也无意。

  他抬步,正准备走,忽然听到身后一声:“你就要走了么?”

  回身一看,真是那个还是十岁模样的疏若锦。

  他突然玩心大起,弯下腰问道:“我是要走,你还有什么事吗?”

  疏若锦倒是没有慌乱,镇定地问道:“你不想知道答案了么?”

  寒未古一惊,本以为他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才会表现得像个普通孩子,难道是假的么?

  他问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了兴趣,再见了。”

  说完,转身跨步离去。

  身后的人终于急了,大喊道:“你站住,别走!”

  他不理,直直往前走,在这么个小镇子困了这么久也烦了,他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那是疏若锦第一次觉得失落,是他死后的第一次。

  自他转世后他就陪在身边。捡来的孩子?他还真会搞,就这么进入了他的生活,若不是娘亲硬是要给他找一个书童,他怎么会待在他的身边十年之久。

  他本是强坚持了一口气想找着那个人,只不过孤魂难敌日光强烈,又有新鬼欺负,眼看寻人无望,好在遇上只妖愿意帮自己,助自己转了世,只是投胎转世换来的身体根本不够他去寻那人,只好待这身子长大了,没想到那只帮助自己的妖竟先放弃了。

  没事,他安慰自己道,他自己也能找到他。

  他这么想着,却止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他还是十岁孩子的模样,哭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疏母被孩子的这一举动吓着了,给他买了多少块桂花糕都没有用。

  来到这个镇子的第十七年,疏若锦此时已经长成了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偏头转目都能引来少女的尖叫,那关于疏家的谈论也渐渐淡了下去。

  可是在疏母的心里根本就没淡下去。

  她还是会和疏若锦说着十几年前的事儿,他的父亲尸首被野兽分食,尸骨无存;他们初到小镇,受尽鄙视与排挤……

  他静静听着母亲说着,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在他的心里来回反复千万次,早就滚烫不能触碰;那个人的面容在脑海里细细描摹千万次,早就烂熟于心。

  再过几天,他就要进京赶考,行李收拾停当,母亲的嘱咐重复一遍又一遍。只是这路途遥远,难保会有什么不测,疏母本想给他找个书童什么的,路上作伴,若是有危险还能互相扶持着。原本有一个捡来的孩子,给他做了书童,竟在一天不知消息,至今音信全无。

  疏母这几天就在到处拜托人,不过一直没有消息。

  这晚是临行的前一晚,疏母因儿子路途上无人相伴而苦恼,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声响,出去一看,竟是个俊秀少年,一问,原来是受人之托来给疏家公字作伴的。

  疏母不甚高兴,赶忙拉了人进屋,疏若锦听到声响出来一看,立马惊住了:这人不是那只桃花妖么?

  几句寒暄,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疏母高兴不已,留人吃了饭,还特地留人下来住一晚。

  “反正明天就走了,留一晚,明日也好一起上路。”

  疏母是这样说的。

  很快屋子里就剩了寒未古和疏若锦两人。

  寒未古神态自若,倒是疏若锦显得有些局促。

  沉默许久,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是走了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一问更加引起了寒未古的玩心,他凑近,望着他憋红的脸笑着说:“要是我不回来,那个哭到半夜的小孩要怎么独身进京啊?”

  这一晚,寒未古在外吹了一夜凉风,他蜷缩在屋子里,许久才问道:“为什么不进屋子?”

  庭院里的人回身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说道:“你不觉得夏日的风很凉爽么?”

  屋子里的人不在意他说的,只静静看了一会儿月亮,然后说道:“回屋吧,夜风凉,别冻着了。”

  说完转身回房。

  他不知道,他回身后,他紧盯着他的目光,明明的夜风遍体,为何会觉得这般温暖?

  

第二十三章 难圆之梦(8)

人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发了,道别后,寒未古背起行囊,跟在疏若锦身后。

  在疏母紧盯不放的眼神中离去,就连寒未古都觉得背后毛毛的,转头一看疏若锦,那人竟已经是满眼泪花。

  寒未古一惊。

  忽然他想起和小小度过的几十年,本以为是那独属凡人的温热牵绊住了他,直到小小去世,他才惊醒,原来牵绊他几十年的不是那指尖的温热,而是凡人独有的感情。

  小小对他的夫君之情,还有疏母对这孤魂的母子关怀,就算是不通晓凡人言语的畜生也会对人心存感激吧。何况是妖和鬼。

  走了半日,两人已经走出几十里地,日渐强烈,寒未古做了半日苦力也很是疲累,见着路边有个茶棚,就丢了行李坐下休息。

  疏若锦没拿什么行李,看起来就比寒未古轻松点儿。

  小二给两人上了茶,两人就坐着喝茶。

  这是个路边的小茶棚,一壶煮热的茶,几只制作平凡的杯子,给行路疲惫的旅人个休息的站点,寒未古看着这个小茶棚,忽然想到从这小镇到京城不知要有多远的路途,一路疲惫不知多少。转头看这个凡人。与一般人相比,他不过是多了上辈子的记忆,其他与一般人无异。细细瞧这人,身子板是这样单薄,皮肤虽白皙却总掩着病态,若是有个伤寒感冒的,他这身子骨能受得了么?寒未古想着,最后叹了口气,自语道:“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竟是这般虚弱。”

  他的声音小小的,只留给了唇边的杯子。

  忽然远远听见一阵嘈杂声,小二急急忙忙地收了东西,寒未古满腹疑惑,这时,老板走过来,朝寒未古和疏若锦道:“小爷们还是赶紧上路吧,这地儿强盗土匪盛行,我这茶棚也是艰难为生,听这声响,怕是那群强盗又要有动静了,此地不宜久留,到下个镇子上停下好好歇着吧。”

  寒未古一听,赶紧收了东西,喊上疏若锦,匆匆离开了。

  看着疾步走在自己前面的寒未古,疏若锦笑了:“你一只妖,还怕强盗土匪什么的么?”

  寒未古笑道:“你不明白,这凡人再大的本事我也不怕,只是若将那些凡人鲁莽杀了,必会引起凡人的怀疑,到时候人群嘈杂,这一带的小妖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这荒郊野外是最适宜小妖修行的地方,安静不被人打扰,你说我这杀了几个人值不值?”

  疏若锦低头轻笑,“没想到你这妖还挺关心小辈的。”

  寒未古被这一夸赞,立马高兴起来洋洋得意道:“那是当然,到时候妖界强大了还怕什么仙神的。”

  疏若锦不出声,只是加快了脚步跟上了他。

  下午加紧赶路的步伐,俩人终于在日光西沉时找到了家客栈。

  疏母为给疏若锦凑盘缠,变卖了家中的值钱东西,就连一直留在身边的玉也送进了典当铺。就算疏若锦保留着一颗鬼的心但仍是被这感情感动,一路上节省着花费。

  天很快黑下来,疏若锦走了一天,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寒未古却不想睡,俩人住在同一间客房里,他出去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夜风凉爽,寒未古在外待得久了也不免有些疲累,于是转身进了厢房休息,刚一推开门,寒未古就发现了不对劲——疏若锦不见了!

  寒未古立马冲进去,被子凌乱,转头一看行李已不见踪影,他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冲下大厅,见大厅内已经挤满了人,人们议论纷纷,细细一听才知道刚才有贼来过,趁人睡着时偷东西,不知不觉,再一醒过来才发现行李都已经不见踪影。

  大厅里立马像是炸开了锅,衙门也大半夜地派了人,可是怎么说都安静不下来。

  这客栈里的人大多的商人,为点薄利奔波,那随身带着的行李,里面恐怕装着一辈子的资本,这下子被贼轻而易举地偷走了,心里怎么能平静!

  几个人把衙门的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那被围在中间的人也没了精力,只捏着眉听着他们诉苦。

  寒未古没心思听这个,他在客栈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疏若锦的影子,心中像是燎了把火似的焦急,问了几圈没有人知道,再一问别人也只是丢了银两,也没人不见了的,寒未古心一沉,更加着急了。

  大厅里还是很嘈杂,另一边有人对这次的贼手展开了猜想。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一只手’干的?传说他仅凭一只手就洗劫了著名徽商,听说这几天有人在这个镇子里看见过他……”

  这一猜测引得了人们的注意,纷纷把头转了过来,就连一直包围着衙役的人也转过了头,加入到这讨论中来:“可能真的是那个人呢,听说他挥金如土,怕是用光了银子,才会对我们下手的!”

  “听说那人好女色,终日在**玩乐,给那**的赏金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

  寒未古本无意这没有意义的猜测,但还是被这愈见成型的猜测吸引住了,疏若锦身子骨本就纤细,眉目又精致,黑暗中把他认作女人还是有可能的,越想越不妙,寒未古凑上前问道:“你们可知那人的住处?”

  那发起的人看了寒未古一眼,说道:“小兄弟还想找他不成?那人居无定所,哪里有钱就往哪儿去,哪会在一固定的地方待着让你去寻?”

  寒未古被他一打击,正着急着怎么找那人,忽然被他说到的一个字点醒,立马问道:“那哪里是最有钱的?”

  那人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华远寨啦!”

  寒未古得到回答,立马就奔了出去。

  这华远寨说白了就是个贼窝,今天中午扫劫茶棚的也是那寨子的人,华远寨控制着这块地方的大小赌坊,**,每晚歌舞不停,千金散尽。寒未古一惊,心里道,没想到那寨主竟靠打家劫舍把自己的寨子发展成这方圆几十里最富的寨子。

  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施了法术很快就来到了这寨子。

  只见灯火通明,里面的玩笑声一直传到外面来。

  走近一看,原来这屋子里正中央摆着个大桌子,一群人挤在这桌子的周围,嘴里喊着“大!大!”或是“小!小!”,宽大的桌子两旁还有两个衣着曝露的女人在跳艳舞,一个个撩拨人的动作都引得桌子周围的男人更加疯狂地叫喊。

  寒未古只觉得背后一寒,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他不管那疯狂的人群,只想快些找到那个“一只手”,若是他把人拐了还好办,不管怎么强大的凡人,他一挥手就能让他五脏俱碎,当场毙命,若是不是,他还要再去寻,这一拖久,寒未古不禁觉得心一沉,疏若锦不知会遇到什么呢!

  听人说,那“一只手”不仅仅是因为他一只手能偷尽商家的财富,还有他的一只手是废的,虽说被衣物包裹,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实际上他的那只手根本就不能动。

  寒未古环视着这个浊气冲天的大厅,忽然发现一人与人们描述的“一只手”极其相似,他一身白衣,一只手捧着酒杯,另一只手却死气沉沉地垂放着。只不过那人端坐在高位上,丝毫不在意这赌桌上的输赢,寒未古更加怀疑:这“一只手”该不会是寨主吧?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却还是移近了脚步。

  那人本是坐在上面随意看着,这厅里除了赌桌旁的人,还有不少酒鬼端着酒在大厅里闲逛,场面极其混乱,而寒未古却吸引住了那人的目光。

  寒未古走上前,那人就说话了:“朋友怎么不喝酒?难不成是我这儿的酒不好喝?”

  寒未古直直地盯着那人,问道:“你是不是‘一只手’?”

  那人听到这样突兀的疑问倒没有惊奇,淡淡地回道:“我是,有什么事么?”

  寒未古继续问道:“今晚镇子里有一家客栈全部客人的行囊被洗劫,你可知道这事?”

  寒未古说着,语气变得冰冷,一丝不友好的意味在升腾。

  那人听到这样的问话,也收敛了笑意,眼神变成极其恐怖的黑暗:“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做的吧?”

  寒未古还不想这么快刀剑相向,于是缓和了语气道:“倒不是怀疑,只是这失窃发生后,我有个朋友不知踪影,我很是怀疑,于是就想来问下是不是在这儿。”

  那人也放下防备:“朋友说笑了,我这儿只是供人玩乐的场所,怎么会藏人呢?”

  寒未古对这样敷衍的回答很不满意,正准备发作,忽然听到一声大喊,声音大得使得厅里的人都噤了声。

  待厅里安静下来后,那个人才现了身,只见一三十出头、身穿青色长袍的人走上高台,下面的人一下子沸腾了,齐声喊着:“寨主!寨主!寨主!”

  一声高过一声,寒未古一惊,原来这才是寨主,转头一看身边的人,已经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了。

  寒未古这才明白,原来这位才是寨主。

第二十四章 难圆之梦(9)

  寒未古看着这寨主,只见他一抬手,下面的人立马安静了,纷纷仰着头看着他,样子虔诚得像是忠诚的信徒。

  那寨主见厅里安静下来,便开口说道:“今晚希望大家能尽兴地玩乐,由本人提供酒水,只求大家尽兴,另外,”他顿了顿,说道:“今晚最大的赢家还会有大礼相赠!”

  寨主本想卖个关子,可这么一说更加引起人们的兴趣,纷纷起哄道:“寨主,究竟是什么大礼啊?”那寨主在几番攻击下服了软,于是招手叫小厮把大礼抬上来,一直嘈杂着的人群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见四个小厮抬着个架子,上面放着的东西却被红布遮挡着,让人看不见模样,这让下面的人的心里更加似有蚂蚁挠心似的焦急与好奇。

  等小厮把这架子安安稳稳地放下来,这寨主才缓缓揭开了红布,随着红布的掀起,一群人更是吊起了胃口,直到红布被完全掀起,这群人才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叫好声。

  寒未古看清了红布下的“谜底”也是一惊。

  忽然想起小小被贾大人用作敛金的手段,他就意识到这世道的悲凉。人命贱薄如蚁,更何况是民间女子的身家性命,被当做换钱的抵当,最后不知落到何种下场。寒未古看看这高台上的女子,明明是二八的好年纪,却被卖了作为男人的玩物,这眼中盛着的泪水,又有谁知晓那里饱含的辛酸苦涩?

  寒未古不想为这么个女人浪费时光,毕竟他现在想找的是疏若锦,他怎么会想在其他的人身上花费时间?

  寒未古想,反正在这儿也未必会找到人。于是就想起身告别离去,可“一只手”却非要留住他,寒未古只好向他说了实情。这“一只手”也是江湖人士,好讲个义气,于是拍拍胸脯说一定帮他找到人。

  寒未古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沉了下来,想道,这人对这一带也熟悉,想找个人的话也该容易点儿。于是就跟着他来到了后院。

  绕过几个小亭子,那嘈杂的声音也淡去了许多,这庭院里就像这月光般安静。寒未古想道,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啊。

  “一只手”领着寒未古来到个小亭子,想叫个人来添酒,转头一看那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人却不见踪影。

  “一只手”有些不快,问了小厮,那小厮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只手”立马意识到不对,这个人跟着他许久,手法和他颇为相似,又想起寒未古说的镇子失窃,他立马猜想,怕是这人手痒,瞒着他做了什么事。

  随即向寒未古道了声抱歉,急忙来到这人的房间。

  只见房间里烛火通明,同时怪异的声音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人他也清楚,不好女色,倒对俊美的男子痴心,跟着他这么长时间也不只对多少俊俏公子下了手。他心一惊,大力推开了门。

  门内的旖旎风光让他都不禁伸手挡住了眼。

  床上正高兴着的人被人忽然打断很是恼怒,一见是自己主子也不敢发作,只将一句骂娘咽下了喉咙。

  “一只手”正准备大骂,忽然被身后一声大骂一吓。只见寒未古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正好看见了床上俩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寒未古冲进房间,甩手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那人还未弄清什么情况脸上就多了一片鲜红的手印。

  寒未古急急拿被褥把**着的人包裹好,横抱起,走过“一只手”身边时,冷冷道:“真谢谢你啊,要不我怎么能这么找到人呢?”

  寒未古本以为自己吹惯了夜风,不觉得寒冷,却不知为何会觉得今夜的风极其寒冷,怀中的人嘴唇苍白,瑟瑟发着抖,寒未古只能把这人用力地抱住,飞快回到了客栈。

  疏若锦神智不清,嘴唇苍白,浑身颤抖着似是在害怕,寒未古心中焦急,又没有办法,只好用力地抱紧他,忽然怀中的人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肩头,声音细小,说着:“抱紧我,抱紧我……”

  寒未古一怔,随即依言抱紧了他。

  疏若锦受了风寒,几日高烧不止,本来身子骨就弱,喂了几日药不见好转,寒未古就一直守在他的床边,日夜不停。

  几日后,疏若锦终于有些好转,这天他扶着人在庭院里散步。

  疏若锦几天都没有说话,充斥在俩人间的寂静,却让寒未古觉得很心安。

  忽然,寒未古的面前多了一朵盛开的红花,他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疏若锦眼底印着红花的妖娆,那温柔如流水般一直流到他的心里。

  他轻轻一笑,伸手接过了花。

  在这个镇子停留几天,等疏若锦身子好转时俩人又启程赶路了。

  行李大部分由寒未古背,疏若锦只拿了一点,可仅仅是这样寒未古还是担心他,他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包袱,说道:“你还是把自己照顾好了吧。”

  寒未古说着就径直走上前去。他不知道他急急走在前面时,身后的人望着他的如水的目光。

  剩下的路途上,寒未古对疏若锦好生照顾着,一步都不肯离开,疏若锦有些受不住,笑道:“你也不至于睡觉还抱着我吧?”

  哪知身后抱着他的人回答得振振有词:“要是你又不见了怎么办?”

  疏若锦也不再说话,翻个身,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里。

  一夜无梦。

  行路一个多月,终于来到了京城。京城真是名不虚传,热闹非凡,人挤人,寒未古伸出只手拉住了他的手,并且嘱咐道:“好生拉着,别走丢了。”

  “是。”疏若锦回道,心里却像是开了朵花般高兴。

  寒未古和疏若锦在一家大客栈里住下,正赶上赶考时节,客栈里住着不少来自各地的书生,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听到书生念着古文的声音。

  疏若锦也翻出了书本念读。寒未古不懂他念的什么,只好出去搜罗了各种小吃摆满了他的书桌,一个个塞进他的嘴里,几日下来,疏若锦竟发现自己长胖了。

  书生多的地方,各种对联比诗的活动也多。

  寒未古只觉得很无聊,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掐着嗓子念着他不懂的词儿,还能得到人们的喝彩声,简直难以置信。疏若锦见他的模样笑道:“你不知道,这对联比诗除了这些书生参加外,还会有朝廷的人来观望,暗暗记下哪个人有才,这对几日后的笔试会有帮助,你看这几个意气风发的书生说不定就有今年的状元呢。所以这些想中头奖的人当然要好好表现了。”

  寒未古不以为意,只想上楼睡觉去,疏若锦拿他没办法,只好说道:“那你先上去吧,我再看看。”

  寒未古不肯丢下疏若锦一个人,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烦闷,说道:“那我还是陪你看一会儿吧。”

  大厅中,几个书生比诗正兴,每一句出炉都能引得围观人群的叫好声,疏若锦也不禁出声叫好。

  忽然,一位书生走到疏若锦身边,问道:“兄台也是来参加今年的笔试的么?”

  疏若锦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穿玄色衣的公子,他眼底闪过一丝疑问,但立马淡下去,回道:“是,我是,你也是的么?”

  他低头一笑,说道:“不,其实我是来寻人的。”

  疏若锦一愣,一抹熟悉感溢上心头,顿了顿,问道:“那你找到那人了么?”

  “还没。”

  “……”

  疏若锦不知为何心口堵得慌,于是拉了拉寒未古的衣袖,说道:“我们上去吧。”

  寒未古没理他,反而拉了他指着一个人问道:“你说那个人是不是朝廷的人啊,你看他穿的那么好,还一直看着一个人直点头……”

  “我说我要上去休息了!”疏若锦忽然提高了音量,寒未古一惊,说:“好的。”

  寒未古转过身时,朝那玄色衣书生看了一眼,疑惑布满心头,同时一抹担心让他皱了眉。

  当初那鬼魂固执的眼神又浮上心头,那个人……究竟是谁?

  疏若锦一回到房间就睡了,背对着寒未古,他想问那人是谁也不好开口,望着他的背影,他不知为何觉得心口闷闷的,枯坐了会儿,起身出去了。

  在大厅里,他又看见那个书生。

  那书生坐在桌子旁,静静地喝着茶水,对其他书生间的对联比诗根本不在意,寒未古走近,忽然发现这人有些不对劲。

  肉体散发着淡淡的腐烂的味道,寒未古一惊——这人明明已经死了!

  能操纵尸体的鬼魂肯定不简单,他好奇,向那人凑近了些,那人注意到他,抬起头,笑道:“公子有什么事么?”

  

第二十五章 难圆之梦(10)

  寒未古本想陪着疏若锦考试,若是真能中个状元榜眼的,陪着他衣锦故里,可偏偏忘了疏若锦投胎转世的目的——那个人,他要寻得那个人。

  而且,那个人,他至今不知道是谁。寒未古喝着酒,却不知为何愈加烦闷。

  他本以为能拉着他的手就能贴近他的心,却才发现他的心中一直装着的,是他不认识的人。几十年过去,那人怕是早就死去,只剩堆白骨。寒未古转念一想,若是那人也固执地没去投胎,鬼魂也该早是厉鬼,操纵尸体也只是小菜一碟。

  寒未古喝尽杯中的酒,想到,白日里遇见的那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他心中这么想着,手指捏紧,微微发着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忽然听见一声唤,寒未古转头一看,只见疏若锦披着件衣服出来了,他走过来,说道:“你去哪儿了?我一觉醒来没见到你就出来找你了。”疏若锦见他喝着酒,脸色苍白,埋怨道:“夜风凉,也不知道爱惜下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很爽么?”

  说着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拉起他的手就往里屋里走去。

  寒未古在外面吹了半夜冷风,手指冰冷,被疏若锦牵起时,属于凡人的那种独特的温热从指尖一直传到他的心里,原本被冷酒冰冻得有些疼的心,竟然又温暖了起来。

  这晚,他仍旧拥着他入睡,和往常一般。

  第二天,客栈里来了大客人,一听说是宰相大人,同一层楼的书生赶紧穿戴整齐急急下去迎接了。

  寒未古手里拿着桂花糕,上楼时差点撞到人,推开房门,见疏若锦在若无其事地读书,寒未古放下桂花糕问道:“你怎么不下去?”

  疏若锦停下来,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下面已经聚集了那么多人,早就把那什么宰相大人的马屁拍的啪啪响了,我下去也只是落个被人挤的下场,与其狼狈地在人群中拥挤,倒不如吃点点心,你没发现这一层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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