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江山 by 寒尽【完结】(4)

2019-03-25  作者|标签:


  “大将军!北戎人忽然全线撤兵!”冯希海赶到文瑛的战车边儿上,拱手道。
  文瑛点头,“好,想来云清在是朗信城终于得手了。”
  “可要继续进军?”冯希海问道。
  文瑛哼了一声,问道:“进军?如此情况下你想进军到何处去?撤回大律的城池内吧,你这点儿仓皇逃命的机会只怕还是三万人马用命换来的……”
  他冷笑一声:“回去好好查查,这个叛徒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少越写越崩越写越扯越写越狗血QAQ嘤嘤……


☆、第六章

  “这就是你们给朕调查出来的结果!”
  龙天煦广袖一挥,一片白纸纷纷从几案上飞起来,噼里啪啦摔了几位刑部官员满头满脸。刘去非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下,一时没说话。
  祺祥十年八月与北戎的这一场战役,是龙天煦对北戎用兵以来第一场大败,而且败得憋屈,败得窝囊,败得莫名其妙!前线的军报一到,天子自然大怒,要求刑部尽快查处出这个差点害得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叛将,势要把他千刀万剐。
  可调查下来的结果,居然是云清。
  拼死拿下朗信城,为大部队取得生机的护国侯云清。
  自朗信城一役,就不知踪迹、不知生死的左将军云清。
  “臣也知道这个说法听起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是证据就是这么说的,臣也没有办法。只有据实上报!”刘去非说道。
  “就凭几封没有写明给谁的信,一个侯府门卫,几个军士的一面之词便让朕相信你?”龙天煦冷冷一笑,眯着眼睛看着刘去非道,“朕就算相信你们通通是北戎奸细,也绝不会相信云清是叛将!你给朕重新查!”
  刘去非看着他一拱手,说:“陛下如果执意这般偏袒,臣也无话可说。臣查此案,是为了给枉死战场的几万将士一个交代,给失去了亲人的大律子民一个交代,如果结果真的是这么一个结果,臣绝不动摇。”
  “你……”龙天煦咬牙,说不下去了。他握着拳头,半晌终于挤出一个“滚”字。这才终于又找回了语言,“你们统统给朕滚出去!”
  刘去非梗着脖子应了一声,“诺!”而后行礼告退。
  其它几人根本没他这敢和皇帝叫板的胆子和性子,见刘去非走了,忙告罪行礼,匆匆跟了出去。
  龙天煦看着那精致华美的宫门一明一暗,把他一个人又关在了安泰殿内。他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站起身,而后睁开眼睛看着那一地白纸,忍不住一脚把面前的案几踹了出去,奏折飞得满殿都是。
  德奂端着一盅雪梨银耳甜汤走到殿门之前,便听到“嘭!”的一声闷响。
  “陛下?”德奂一惊,连忙询问。
  “进来。”龙天煦无奈道。
  德奂低头应了,推门进来,便见着满殿乱糟糟的,“这是……”
  “没什么。”龙天煦揉揉眉心,“你收拾一下,还有好多奏折是没批完的。该死,都是刘去非那个死老头的错!”
  德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也不管皇帝陛下一个人站在那里生什么闷气,先把案几扶正,把甜汤摆上去,而后招了两个候在门口的小内侍与他一同把奏折一本本找回,再按奏折封皮的颜色分好。
  打发下两个小内侍,他自己再匆匆翻一下,有朱笔御批的抽出来放在另一堆。
  龙天煦看着德奂整理,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出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也拉不下脸来说些什么,只好咳嗽一声,尴尬地在案几后面坐好。
  那盅白骨瓷装着的甜品就这么直愣愣放在他面前,气味香甜,龙天煦看着它,皱起眉头道:“朕说了朕吃不下,怎么今日又端来?”
  “回陛下,这是太后小厨房端来的,说是如今入了深秋,陛下操劳,要注意养生补气,所以太后特意命小厨房给陛下做了端来的。奴才实在没法推脱。”德奂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来对着龙天煦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是啊,已经是深秋了。”龙天煦苦笑一声,“可朕的清儿还不知沦落在何处呢……”
  他看一眼德奂操劳地模样,一推骨瓷盅,道:“你一会儿端着吃了吧。”
  德奂被他说得一愣,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奴才哪里有这样的福分!实在是消受不起太后送来的补品,还是陛下吃吧。”
  龙天煦一皱眉头,“哪儿那么多废话,不想吃就端出去扔了!”
  “诺。”德奂忙答应了。
  龙天煦只愣坐在一边,眉头皱着,心里道:清儿,清儿,你在哪儿呢?
  ……
  苏日格端着药进了毡房,向榻边的司明问道:“将军可好些了?”
  司明挽着袖子,在盆里揉搓着一块儿帕子,点头道:“嗯,至少终于是退烧了。”
  苏日格听了,点点头,把手里的药放在榻边,轻轻摇摇云清的胳膊,喊道:“将军?将军?起来喝药啦将军!”
  云清懵懵懂懂睁开眼,脸色卡白,他一双眼睛看着苏日格,眨了半天,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了,张开嘴要说话。
  苏日格一把拦住了他,“将军你就别问了,我们还在大律的云中城外边儿,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进不去了。”
  云清不解的一蹙眉头,准备接着问什么。
  苏日格却把药碗往他面前一伸,道:“将军,喝药!”
  云清无奈地被他一碗药灌下去,复又不依不饶地问道:“出了何事……嘶——”说话牵扯到胸上伤口,又疼的抽搐片刻。
  苏日格一脸没办法地看着他,道:“将军你先养好伤再操心可好?你此次伤得重了,怕要动些根基,好好养着,不然日后病啊痛啊的找上来又不是别人受罪。这入关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朝廷出了些事情,不好入关,管他劳什子的!”
  司明在一旁笑道:“我才发现苏日格这小子有话痨子的潜质,念叨起来和谁家娘似的。”
  几人路上曾遇关外流寇,司明脸上被流矢划了一道两寸的口子,而今结了黑色的血痂子,笑起来无比狰狞。
  苏日格啐他,“你才是谁家娘了。哎哎,我求您老人家别笑了,跟你们汉人说的那什么……那什么,呃,阎罗王似的。”
  司明听了,直接拿帕子抽他。
  云清躺在床上看他们打闹了片刻,精神力不济,药汤了又有安神助眠的成分,不一会儿便又见了周公,相伴下棋去了。
  司明见云清睡了,转过头来对苏日格道:“你好好谢谢人家赵公子没有?这居然胆敢收留几个朝廷钦犯的。”
  “还怎么谢啊?”苏日格无奈的看着他,“我们只要还能动的兄弟就天天给他的商队当苦力,喂马、搬货,够了吧?”
  司明把苏日格从上打量到下,从前打量到后,一脸笑意。
  “看什么呢?!”苏日格被看烦了,低声怒道。
  “在看你有哪里好的。”司明摸摸眉毛,笑道。见苏日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便凑过去伸手用手肘捅捅苏日格的胸口,“我看那赵公子对你挺有兴趣的,我觉得八成怎么谢他都不如你以身相许对他来的适用。”
  苏日格立时抬腿去踹司明的屁股。
  司明身手敏捷,马上跑到一边儿,撞到了铜盆,发出一声声响,惊得榻上的云清略微动了一动表情。他忙捂住铜盆,脸上龇牙咧嘴的。苏日格上来,拖着他出了毡房。
  “哎,这到底是你的毛病还是你们汉人都这么龌龊?”苏日格勒着司明的脖子,皱着眉头问道。而后他“嘶……”了一声,又自以为十分在理地继续说:“将军没这毛病,所以这肯定是你司明自己的毛病。”
  司明摸摸下巴,“你就等着自己看吧。”
  “哎哟,赵公子好。”两人再往前走了丈许,司明向前一看,忽而笑了出来,一拱手道。
  苏日格白他一眼,向前看去,居然看见赵夜白那厮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这厮据说是边塞巨商赵家的家主,按司明的说法,大律到西域一线行商的商贾再没有比赵家大的了,大律诸城也没有几家商贾比赵家有钱。不过苏日格看他才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着一张小白脸,实在没法相信他的本事。
  “赵公子好。”苏日格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赵夜白笑着还了一礼,道:“两位将军客气了。”
  “不知赵公子过来有何贵干?”司明笑着询问道。
  赵夜白轻笑一声,侧侧身子,示意二人跟着他去另一边的毡房内,二人想了一下,自然跟着去了。推开厚厚的毡帘,小厮已在里面备好酒菜,赵夜白让二人坐下,自己也入了席,对二人笑道:“想来二位将军一直忙着照顾左将军,也没有机会好好吃些东西。”
  司明道一声客气,自己夹了四喜丸子吃,味道很是不错。
  苏日格皱着眉看着赵夜白,道:“赵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在下是想一边儿请两位将军好好吃顿饭,一边儿与两位将军商讨一下入关的事宜。”赵夜白淡淡笑道。
  “入关?”苏日格疑惑。
  “是,入关。”赵夜白点一点头,“如今从长安传出的谣言越来越不堪,盖因当事人一方不在,另一方自然想如何编排便如何编排。虽有人肯为左将军说话,但到底不清楚事情前因后果,欲辩无门,想要调查也无处着手。”
  “所以你想要将军冒险入关,自己去解释一切?”苏日格哼道。
  赵夜白笑着点头。
  苏日格皱眉道:“若朝廷不肯相信,这一次过去便是自寻死路,我不同意!”
  “哎,苏日格你也别激动。想必赵公子已经有万全之法。”司明做了和事佬,笑着问赵夜白,“是吧,赵公子?”
  “是。”赵夜白道,“你们一入关,自有万分妥帖的人护送你们如今,替你们调查,为你们洗刷冤屈。”
  司明奇道:“如何这般自信?”
  “因为来找我寻人,并要我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带入关内的人,是大律的天子,这万里江山的主人。”
  赵夜白一直微笑,成竹在胸的表情挂在他脸上,竟显得淡淡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如果皇帝想保一个人,难道还有保不成的?若皇帝想要为一个人洗刷冤屈,莫非还有刷不干净的么?”
  司明沉吟一下,道:“如此,全拜托公子了!”
  “简单。首先是你们那些兄弟,他们不过是军中小兵,并不打眼,跟着我的商队扮作伙计,随随便便便能混过去。你们两个易容即可。只是左将军……要委屈他和货物挤挤了。”赵夜白骄傲的说,“全大律只有我的商队经过边关,永远不会被检验。”
  ……
  大律祺祥十年九月廿一日午,那一队赵家商队又一次走过大律的边关,看着与往日、与将来的所有赵家商队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一队商队,在带着箱子里的云清晃晃悠悠、偷偷摸摸重回到大律国土的那一刻,却注定了它是如此的不同,因为它将要改变许多人、许多家族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这我都看不下去的狗血程度OTL……我有看过自己的东西就想改的偏执症……所以最近没怎么看,求抓虫QVQ


☆、第七章

  “啪!”
  文彦章被文瑛一个巴掌抽在脸上,压根站不住,直接身子一歪摔坐在了地上。他咬着牙,伸手擦掉唇边的血,被打中的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不过片刻,便好似醒了面的馒头一般肿了起来,直挤得他半边视线看不清事物。
  “你怎么敢?!”文瑛冲他咆哮道。
  文鹏在一旁拉他,“爹,您冷静些,莫要气坏了身体。”说罢,看文彦章一眼,文彦章便双手撑地扶正身子,在地上跪好。
  “冷静?!我冷静个屁!这小子,这小子是想玩死文家啊!若不是我今日见着你与人联系,你还不准备说了是不是?!”文瑛踱了几步,蹲□子问文彦章,“你告诉我,云澈安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内通淮安王,外通北戎,用尽我文家的手段,想方设法、费尽心机的非要弄死他。”
  什么深仇大恨?
  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文彦章一脸冷冷的表情,直直跪在地上,凉凉地看了一眼文瑛,复又低下头。
  他与云清最大的仇恨,就是云清与文青翎一年做了大律的校尉,一样为北戎而征战边境,文青翎死在了边关,云清却做了左将军。他们的名字都这般像,结果却完全不同。
  当一个人关心另一个人到了极致,别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在相同的境地下拥有了这个人没有的好处。
  这种因由,自然是不能与文瑛说的。
  文鹏看他一眼,自知这小子是不打算说什么了,便替他道:“爹,而今陛下隐隐有欲以云清替代你的势头,当年那二千精骑也已做了各级军官,依然事事唯云清马首是瞻。想来彦章也是年轻气盛,憋不住这口气罢了。”
  “他年轻气盛?年轻气盛能使得这一般好手段?真是左右逢源,两边斡旋。”文瑛冷笑道,“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若说你聪明,你平白送上门去给淮安王当枪使;若说你傻,你竟把冯希海给玩弄了不说,这么久没被人发现也是你的本事。”
  文鹏扶着他坐下,道:“爹,以云清为代表的新兴一脉独立于权臣、外戚与藩王之间,只听皇命,常与我们发生冲突,也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该好好教训一番。这次以云清的事情,让皇帝与这一脉心生间隙,也是好事。更何况虚与委蛇,再指出淮安王犯上作乱之心,我文家便是大功一件。”
  “如今的问题是该怎么收拾残局。”
  “现今是百丈悬崖已在脚下,不管这局棋是陛下还是淮安王赢了,只怕都没有我文家的好果子吃。”文瑛叹息道,“先让这次的事情成了真吧,一定要防着淮安王。既然已经做了棋子,也就罢了,千万别做成弃子才好。”
  他皱眉,“如今是真的对不住云家先祖与我文家的交情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唉……怕就怕,云清真的没死在朗信城里。”
  ……
  德奂偷偷打量了一眼四周,见并没有人,便推开了沉沉宫门,走了进去,在内室的屏风处停下,躬□子轻声喊道:“陛下,药来了。”
  “进来。”内里传来龙天煦的声音。
  “诺。”德奂急忙应了,提着红漆盒子绕过屏风,便见龙天煦坐在榻边,拉长着一张黑脸看着他,德奂看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忙略略低下视线,却见云清躺着,用一双神色无措的眸子看着他。
  德奂的一双眼睛最终放在了盒子上面。
  他把红漆木盒放在案几上,打开盖子,将青瓷碗装着的汤药端出来。龙天煦见了,一伸手,德奂连忙恭恭敬敬地把药碗放在他手上,而后再去取盒子里的蜜饯罐子摆在一边儿。
  “你先在屏风外面候着。”龙天煦道。
  德奂应道:“诺。”而后退了出去,远远站着。
  “陛下,臣……臣不能在宫里住。”云清低声道。
  龙天煦无所谓的道:“你小时候不是一直住在宫里,有什么关系?朕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得计较这个问题,和朕抢白了这么半天,你胸口那伤不痛么?”
  他的视线往云清胸前一扫,眉头立即蹙在了一块儿,把药碗往云清面前一举,黑着脸一字一顿道:“吃药!”
  而后用勺子舀了一勺汤药,举到云清唇边,云清连忙喝了。他便用小瓷勺一勺接着一勺的喂,云清喝的急,一个字也来不及说,连苦味和药略有些烫了,都是全进了肚子方才察觉出来。
  云清心里苦笑一声,暗自道:当你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陛下的时候,你还真没法埋怨他照顾你的方法十分粗暴。
  龙天煦把碗往案上一丢,又去取了一枚蜜饯塞在他嘴里,完工。
  “陛下,臣以前是小孩子……而且,这里是皇帝安寝的蟠龙殿……”云清依然没忘记刚才说到的事情。
  “这又如何了?”龙天煦白他一眼,“蟠龙殿你又不是第一次进,便是你身下的这张所谓的龙榻,你也不是第一次睡了吧?”
  云清的脸霎时红了,那红晕在眸子下面出现,经过颊边,慢慢一直蔓延到衣襟里面和耳朵尖。他张口,准备说什么。
  “不许说话。”龙天煦命令。
  他眯眼看着云清那如同煮熟的虾米一般的模样,忽而笑了,道:“怎么,都是朕的人了,还嫌弃朕的寝宫不成……咦——朕觉得蟠龙殿内温度适宜,清儿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他没正经到这个份上,云清实在忍不住瞪他一眼。
  龙天煦低头用手拨玩着云清中衣袖口露出来的右手手指,轻声道:“太医说清儿胸口这一箭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十分险峻,伤势已然动了经脉根基,加上在关外风餐露宿,十分伤身,再是修养调理,身体只怕再也不如原来那般好了。”
  “清儿吃了苦,可朕却不知道,心里已经十分愧疚。如今外面想要清儿死的人不知有多少,放着你在外面,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后悔一辈子也不够。朕想来想去,普天之下没有比皇宫,比朕的寝宫更安全的地方了,这才出了此策,清儿却不领情。”他柔声道,语气里委屈的意味听着像个才过门的小媳妇。
  云清却道:“陛下下得一手好哀兵棋。”
  龙天煦立即变脸,怒瞪之,“不是说不许你说话么!”
  云清无言以对。
  龙天煦把手往他眼睛上一捂,道:“睡觉,养伤。就住这儿不许和朕废话了。”
  云清用右手去拉他捂眼睛的手,被他抓着塞回被窝里,“你家里什么事情都没有,朝中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现在,马上,睡觉。”
  而后龙天煦冲着屏风外喊道:“德奂,把东西收了。”
  有时候遇到一个蛮横、不讲理、你却不能揍他的人,你真就拿他没办法,而且最好不要和他计较,否则只能气死自己。
  云清决定放过自己,睡觉。
  龙天煦努努嘴,到屏风外面去改奏折。
  他最近把奏折都搬进了蟠龙殿。
  ……
  诸大臣都知道皇帝陛下近日把奏折搬到了蟠龙殿批改,早朝一下,除非真是十万火急、火燎眉毛的事情,否则你就别想见到这位一国天子。
  刘去非对此感到有些疑惑,龙家治国的祖训一是仁、一是勤,当今陛下就是在还是孩提之时也没干过这种拒见臣子的事情,不过早朝照上,奏折都是认认真真改过放下来,所以也没耽误什么事情。
  可见那金屋里就是真藏了什么娇,也不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余下那关于皇帝想看着谁改奏折、抱着谁睡觉的事宜,就不是他一个大臣该管的事情了,故而刘去非并未深究。
  他近日还在琢磨“云清通敌叛国”一案。
  原是因他公然和皇帝叫了两次板,方把“云清叛国”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而今全国上下一致声讨云清之时,又是他寻摸出几分不对劲来。
  一是提供云清认识北戎臣子这一线索的那个校尉有问题。
  这人在云清还是校尉之时就是云清手下的军侯,他所属的这一批人是皇帝当年专门为对抗北戎训练的精骑,负责训练的人正是云清,这些人现今还多以云清为尊。所以刘去非当初觉得他不可能平白诬陷云清,这才觉得他的话有值得相信之处。
  后来去查,果真有那么一个胡人,年前却忽然不知所踪。这才指引着众人开始调查云清。
  近日刘去非却发现,这个人原籍是淮安宁县的,家中原是个小地主,后来卖地东牵,并不是大富,日子也还过得还不错。近日虽然也没有什么暴富忽贫的迹象,可他母亲腕上突然多了一只镯子。探子说凭着他的眼色,一眼便知是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
  能买得起这么一只镯子的钱,绝对不是这个校尉能正当得来的。
  二是那个北戎胡臣。
  这人曾经被人污蔑帮助北戎穆吉汗王的长兄格萨并肩王犯上谋反,被判五马分尸之刑,因过命兄弟相救,侥幸逃得生,一路逃来大律,至今已然三十多年,期间从未与关外有过只字片语的联系。
  失踪前夕,他带着自己的汉人【又怎么了……】妻子、独子与其妻并长孙去苏杭一带探望妻子娘家亲戚,半路不知所踪,邻县在临近时候发现几具被人沉河的毁容浮尸,其中一具童尸脖子上的长命锁内里刻着的正是他孙子名字的北戎文拼写,因县令马虎,并未仔细查证,只是记录了事。
  还有就是长安府尹今日偷偷送上来的这一封信。
  从小偷身上搜出来的信。
  长安世家文家与淮安王龙玉煌联络的这一封信。
  真正让他知道这案子真的有问题的这么一封信。
  想来两方都想不到,送信的人竟然能让小偷偷了信,而这信还来不及被小偷当成废纸烧火用,这小偷便因偷了盐务司主事的钱包被抓了,而这负责长安治安的府尹大人恰是独立与三方之外的新兴一派。
  事赶上事,偏就这么巧了。
  倒是天佑云清。
  刘去非笑了笑,把案情整理好,放在案边,准备明日殿前奏君。
  这是龙天煦不喜欢刘去非的性子却偏偏重用他的原因,这个人性子之耿直,有一码事便是一码事,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不管为了说明他发现的事实,是得罪皇帝、得罪权贵、伤及自身利益还是前言后语是自己抽自己耳光,他都不会拐一下弯。
  有人敲他书房的门。
  刘去非抬头,见着灯光之下一个瘦小的婀娜身影,知是自己妻子,便笑道:“怎么还不睡?不是和你说我要忙到很晚,不用管我了么?”
  “放不下心,便为大人煲汤去了。大人不睡,我哪里睡得踏实?”温婉的女声回答道。
  “你啊。”刘去非倍觉温暖地微笑起来,他站起身,前去开了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才知道这人不是自己的妻子,却装得如此像。
  “你?!”刘去非惊愕。
  那人笑道:“你的妻子还在厨房给你煲汤呢,不过,现在这盅汤尊夫人正端着等大人到阴间去喝呢!”
  寒光一闪。
  刘去非左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右手的手指指着这个杀手,指尖不停的在颤抖。他的口中不断发出“咯咯”的瘆人声音,随着声响,淳淳鲜血从他左手的指间不断流淌而出。
  杀手不耐烦的将他一脚踹翻在地,“大人,早些去吧,您一家老小都等着您呢。让您死个明白,是淮安王让我来杀您。”
  刘去非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而后全身猛地一阵痉挛,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那杀手进了书房,将桌上的案卷翻了一遍,轻笑一声,把案几上的那一盏油灯倒在了案卷上。
  “光烧这个太明显了,不如通通烧了把。”杀手说着,一笑,转身出了书房。
  这一夜长安刘府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刘府上下全付之一炬,守城官兵一时根本灭不下这火来,火势由小到大的过程之中,刘府上下八十七口,竟无一人逃生。
  后来查证得知,火起之前刘府这八十七口已然全部被杀,俱是一刀毙命,手法干脆冷血。
  一时却无人查得出是谁要刘家人的性命,因为刘去非这一生,得罪过的人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祝贺我七章之内把精心做过人设的人物写死了大半……然后这遍地的狗血Q..Q抖M求抽打,但是求抽打的轻一点儿……


☆、第八章

  “这刘府上下死的好惨……”司明感叹。
  苏日格看他一眼,用筷子敲了敲他端在手中的酒杯,道:“你的感叹伤怀还可以更没有诚意一点儿么?”
  “啧啧,你懂什么,这叫做哀而不伤。当兵的嘛,很有可能早上还和你抢一块烙饼的兄弟下午就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要是死了人便要伤心到不吃不喝,前段日子我们就可以一起哭死在朗信城了。”司明狡辩道。
  苏日格白了他一眼。
  司明继续道:“刘去非教会了我们一个道理,正直的好人不能做。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活的幸福长久的都是坏人。”
  苏日格从菜盘子里挑起一个肉圆子,塞进司明嘴里,“你可以闭嘴了。”
  他眉头一蹙,道:“如今刘去非死了,也不知道将军的事情怎么办。哎……说起来,那个皇帝十分蛮横的当着我们的面就把将军抢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司明悠哉悠哉的把圆子咬碎了吃下去,别有深意地笑道:“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管得着么你?”
  “你刚刚说啥?!”苏日格错愕。
  司明噗嗤一笑,正准备继续说,院子里忽而一阵吵闹声,他立时收敛了笑意,与苏日格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严肃下来。
  赵夜白悠悠然从主屋里踱出来,看着院子里一众红袍黑甲的官兵,一拱手,笑道:“几位军爷这是做什么?”
  “赵先生,有人举报说你府中窝藏着通敌叛国的朝廷要犯,我等奉了上谕,前来搜查。”为首的军官行了一个简礼,举起一纸搜查令并两封画像,沉声道。
  画像上正是苏日格与司明二人。
  赵夜白“哦?”了一声,眯眼道:“是谁这般无趣,竟然诬陷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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