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龙天煦身子前倾,左手肘撑在大乌木描金的案几上,左手则撑着下颚,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一班争吵不休的大臣。十二旒冠冕遮住了他大半的脸,纵使大臣们从下往上看,也只能看见他勾起一侧唇角的薄唇。
尤恩晖却只因见着了这一个微笑,便立时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他头点到地,大声道。
他这话一出,吵成一团的诸大臣立时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声告罪,文泰殿整块的汉白玉石板砖上跪倒了一片。
“恕罪。”龙天煦这才坐好,微微轻笑起来,“恕什么罪?诸位卿家不是正吵到兴头上么?继续吵啊,朕听着呢。”
哪里有人敢接这个话头。
龙天煦将他们看了一遍,那目光寒森森照下来,刀剐一般。而他继续笑道:“方才朕还以为朕不是在文泰殿上,而是在菜市口呢。”
“臣罪当诛。”尤恩晖汗津津的说道。
诸大臣连忙附和。
“各位卿家都是读书人,寒窗十年,圣贤书都教了你们什么啊?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们便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是吧?”龙天煦喝道。
文瑛忙道:“臣等不敢。”
“不敢?那你们刚才是在干什么呢?这案情始末,自有朕来询问,你们吵什么?!”龙天煦大声喝问。
“这……”文瑛梗了一下,没说上话来。
龙天煦看他一眼,道:“哟,是大将军答的话啊。朕来问你,对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李立说的话,你有何辩驳?”
“这是污蔑!”文瑛道,“臣并未买凶杀刘去非大人一家,更遑论又令家中食客去追杀那个杀手。”
龙天煦一拍桌子,“可是杀手七章和你家的食客的证词就摆在朕这儿!大将军,昨日朕去刑部视察,李立便禀报朕,这个叫七章的歹徒意欲陷害大将军。是朕亲自下旨让他抓的你家食客,也是朕亲自分开审讯,两个人的供词毫无破绽,朕命李立去核对,细节分毫不差!”
文瑛的手一抖。
“大将军未曾想到吧?刘大人还留了心思,给户部金度司主事陈平海送了几份案底,虽不甚清晰明白,但朕昨日命李立顺着彻夜查找,也查出了端倪。”龙天煦冷冷道,“什么云清与北戎胡臣有所联系,什么云清私自与敌国通讯,什么战前透露军情,什么朗信城投奔!全是你文瑛将军并你文家人指示的吧?!”
“臣冤枉!”文瑛道。
龙天煦道:“大将军不必挣扎了。朕早已将事情始末查清,是念着大将军位高权重、威名在外,今日方才在朝中审理。这是为了给文武百官,乃至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他站起来,清冷一笑:“带右将军冯希海、校尉于坤、斥候钱志杰、军士周四、杀手七章、食客韦绗上殿,宣大理寺寺正廖振丰、金度司主事陈平海、副将司明、校尉乌和吴.苏日格、伍长马钺、侍女翠儿上殿。”
德奂一甩拂尘,拔高了的尖利声音如同一只利箭离弦,刺破空气。
那一众人被带上殿来,五颜六色、雅雅俗俗,放在衣冠整齐、文着皂衣武着绛衣的大殿上,突兀无比。
但是没人能对这突兀可笑的场景笑出来。
一众人行了礼。
文瑛没想到冯希海今日不是真的告了病假,而是昨日便被皇帝陛下偷偷抓走了。
“冯希海。”龙天煦叫道。
冯希海连忙连滚带爬的从人群里膝行而出,伏到底的跪着,“罪臣在。”
“你昨日与朕说,出征之前曾得到来自文府之中大将军的吩咐是吧?”龙天煦冷冷问。
“是。”冯希海不敢抬头,道,“出征之前,大将军的孙子、史馆著作郎文彦章找到臣,说是大将军让臣把军务告与校尉于坤知晓,臣问这是为何,他便告诉臣大将军有妙计要钓逆臣。因文著作①经常为大将军往来,大将军又是最德高望重的老臣,所以臣并未多想。”
龙天煦点点头。
他看向校尉于坤,道:“你得的又是什么命令?”
“回陛下,罪臣得到的命令有两份。”于坤因跪在前排,因此只是略略向前挪动了一下。
“一一道来。”龙天煦说。
“诺。”于坤应了,道,“臣原是随云将军袭耶睿时云将军手下的军侯,偶然与云将军闲聊,得知云将军原在洛川侯府认识了一个北戎逃臣。后来臣酒后失言,让大将军的亲兵知道了这件事情。三个月前,这位亲兵便送给家母一对儿翡翠镯子,家母一时贪心收下,谁知臣隔日便被那亲兵威胁,如若不听从大将军命令,便要告发臣偷窃皇家御物。”
“原来那翡翠镯子的木盒子有个夹层,里面装着一只打着宫中官印的纯金娃娃。”
他说到这里,一顿,让刑部尚书李立取出那只盒子并镯子与金娃娃展示给大臣们看,这才又道:“臣没有办法,只得听命。那亲兵让我做两件事,一是把从冯右将军那里听来的军情书写成册,交与斥候钱志杰,二是出征回来之后,要去刘去非大人那里告发云将军与北戎奸细有联系。”
龙天煦嗯了一声,又喊:“钱志杰。”
“小的在。”一个精灵干瘦的小兵从人群里膝行而出,“小的收了文彦章大人五十两银子做赌资,因而奉文彦章大人之命,将军报送与一队北戎贩马的胡商。”
李立这又展示了赌坊老板的证词与那五十两官银。
龙天煦哼笑一声,“你倒聪明。”
“七章,你犯何罪?”
“草民是江湖游民,穷困潦倒,前日得了一笔生意,杀刘去非全家,便给草民三千两银子。”瘦小精干的男人说着,一指韦绗,“不料事成之后却被他一直追杀,草民实在没有办法,也是气不过,便投案自首了。”
李立将杀人用的那把精铁匕首展示给大家看。
龙天煦看向韦绗。
韦绗却先向文瑛一拱手,道:“韦绗无用。”
而后他才说:“草民日前从文鹏大人那里得了命令,用三千两银子买凶去杀刘去非大人全家,事成之后,再把杀手杀掉。”
“为何不是你自己动手?”龙天煦问。
“回陛下,大人说这样日后查起来,草民在杀人的时段就在文府之中,别人便不会怀疑到文家头上。”韦绗答道。
龙天煦又问:“你可知为何要杀刘去非一家?”
“草民听了个隐约,似乎是刘大人查到了几具胡人尸首。”韦绗答道。
“这尸首一事,谁来给朕解释一下?”龙天煦道。
大理寺寺正廖振丰站起上前,复又跪下,“回陛下。原是苏杭府吴县发现了几具被毁容了的沉河浮尸,其中一具童尸脖子上的长命锁内刻北戎文,县令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记录在案卷之中。刘大人查找这‘北戎奸细’的时候,便查到了这卷案卷,经翻译,长命锁上就是那位‘北戎奸细’孙儿的名字。”
“长命锁何在?”龙天煦问。
陈平海哀痛的声音响起:“长命锁与案卷俱在臣处。”他举高手中的东西,让大家看见,李立便接过去,四处展示。
陈平海继续道:“根据刘大人在案卷上的批注,此人被人污蔑犯上作乱,因而逃来大律,途中为商贾沈氏,也就是云清将军的母氏所救,因而为沈家效命。这人已经在大律三十多年,从未对外有过丝毫联系,他的邻居甚至不知道他识字,却都知道他是北戎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什么北戎奸细!”
“那这胡人一家是谁所杀?”
“是小的。”军士周四闻声而应,粗声粗气的说,“小的是大将军帐下亲兵,文彦章大人说大将军听闻有北戎的胡人奸细在大律境内横行,大将军不愿打草惊蛇,问小的可愿帮忙。小的一听便来了气,二话不说便去把他杀了,既然不能打草惊蛇,便索性毁容沉河。却不料原来是……唉!”
龙天煦看着文瑛面色惨白,轻笑了一声。他看看文泰殿上,又道:“那朗信城中,又发生了什么?司明你来说。”
“诺。”
司明应了,上前来道:“我部三万人奉大将军军令,夜袭朗信城。因朗信城是北戎人供奉祖先、祭祀天地的地方,一旦朗信城受袭,北戎人必然去救,所以我部的举动是为了吸引北戎大部队,以方便大将军打进呼格特草原内部。”
他斜看一眼文瑛,冷笑一声,继续道:“谁知我部到了朗信城下,却发现朗信城门户大开,而十万北戎猛骑,就在背后等着我们。杀也是死,不杀也是死,云将军一声令下,我部三万余人尽数与北戎人相战,直杀得血流成河,我部连重伤员在内仅余十三人之时,终于将敌部击退。”
“但是我们既然被袭,便说明出了叛徒,大部队只怕也危矣。因而虽然只剩十三人,将军已然命令照计划点燃了朗信城的烽火。却不知原来有一个小子是装作伤员,背后放了一只冷箭,正中将军后心,将军当时便倒在地上。我一时怒急,提刀要去杀他,这小子跪在地上,说他错了,愿任我杀剐,而后便交待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小子一时糊涂,酒后奸【防和谐……】污了文家的侍女,依照军令是要斩首的。但这罪名死的窝囊,他并不甘心。文家的文彦章大人知道了,便做主,说他若为文家办事,便不把此事说出去,还将被他侮辱的侍女翠儿许配给他。”
“我听了,更是怒急,一刀便剁了这小子的狗头。事到如今,朗信城再不能待,我们忙随意包扎了伤员,兄弟们轮流背起伤员一路撤退。这一路艰难跋涉,却连大律的国土都再不能入,途中还遇到胡人流寇。若非为大律商队所救,只怕都死在了茫茫大漠!入得国境,也是一路被搜捕追杀,好容易逃得一条命来,真真可悲!”司明悲愤道。
龙天煦看着余下的人,问道:“他所说可属实?”
“句句属实。”苏日格与伍长马钺齐声道,而侍女翠儿嚎啕哭了起来。
“大将军还有何话说?”龙天煦冷笑道。
说什么呢?纵使里面文彦章的名字多过他的,文家依然躲不过身败名裂、满门抄斩的命运,何苦让娃娃再去背这个罪名?
如今罪名全被推到了文家头上,而陛下对其中的直指还有同谋的疑点披露置若罔闻。这又说明什么?
他们已是弃子。
淮安王的弃子。
当今陛下的弃子。
弃子,只有死路一条。
文瑛张了张口,想要说一句“臣认罪”,可唇齿抖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臣禀陛下,这些事情都是臣指使的,与臣的父亲无关。”文鹏忽而跪了出来,“是臣假借父亲的名义做的,臣认罪,臣伏诛。”
龙天煦笑了,“文大人也不用争。废除文家诸人的官职,来人,将文瑛、文鹏、文谦、于坤、钱志杰、七章、韦绗等人带下去,押进死牢,将文府给朕抄了,文府上下一并入狱,稍后朕再下旨判刑。右将军冯希海偏听偏信,贬为轻车将军,容尔戴罪立功。周四鲁莽杀人,但念其不知详情,只剔出军籍。”
“副将司明、校尉苏日格有功,封司明为破虏将军、苏日格为胡骑将军,凡朗信城生还将士,俱升职两级。侍女翠儿无辜,赏银百两,容其改嫁。”龙天煦平板板的说道。
“谢陛下。”众人各自领罪领赏,一时热闹。
待文泰殿上复归平静,尤恩晖跪禀道:“而今大将军、右将军、左将军俱损,军中余下将军只怕镇不住大律百万大军。冯希海一时糊涂,不如留其戴罪立功,不必贬官了吧?”
龙天煦冷笑道:“怎么,他犯下这等错误,你要让朕不贬反升不成?我大律军中无人了不成?!”
“这……”尤恩晖一梗。
苏日格悄悄道:“就是,说的像我们将军死了似的,忒丧气!”
他说话的声音虽小,奈何殿上安静,众人都隐隐听见了,立时一惊。听刚才司明那惊险万分的口吻,都正中后心了,还能不死?
苏日格也反应过来了,便低声啐身边的司明,“都是你,说的跟说书似的。还正中后心,呸,正中你的后心!”
“求你别说了成不成!”司明忙拉他。
龙天煦一时好笑,只咳嗽一声,而后笑道:“澈安,出来吧。”
“诺。”皇帝身旁的屏风里响起一个平和的声音,而后云清便低头走了出来。他今日未着官服,只一身青色镶白狐皮边的大氅,里面是略浅的蓝色福禄双全的直裾深衣,衣襟处一圈雪白。
他神色憔悴、脸色苍白,人也瘦了,但穿着这一身的衣裳,倒似是云中君下了凡。
如今是十月中旬,他的伤狠了,虽然养了将尽两个月,表面长得好了,内里却还没长好,人还有些虚弱,下那金阶只能慢慢来,而后在殿中跪下。
“朕今日这案子判来,澈安可还满意?”龙天煦笑道。
云清便答:“臣谢陛下为臣昭雪。”
龙天煦点点头,换上了正经的语调,“左将军云清功勋卓著,故封云清为大将军,食二千七百户,为沂宁侯。”
“回陛下,臣资历尚浅,恐怕担不得如此重任。”云清推辞道。
“朕金口玉言,绝不收回成命。何况澈安不接此重任,别人要说我军中无人,连罪臣都得用了。”龙天煦凉凉道。
尤恩晖忙道:“臣知罪!”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皇帝的亲舅舅,却总是被皇帝训的没办法。还好他也不觉得什么。
云清见状,只得道:“臣谢陛下隆恩。”
龙天煦满意地下了朝。
①文著作:因古代喜欢以姓+官职\封地相称,所以这样叫……【真的有必要么,我觉得大家都懂OTL
☆、第十章
云阳左右看看,见着确实四下无人,便偷偷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缩进去,复又将房门关上,而后小跑几步溜到榻前,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家睡梦中的爹爹。
而云清的午觉方睡到一半,便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一睁眼,面前就是儿子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他轻笑一声,伸出手在云阳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道:“看什么呢?”
“看看爹爹会不会不见了……之前他们都说爹爹死在了战场上,阳阳怕爹爹回来了是阳阳在做梦。”五岁的小娃娃眼睛红红的说道。
“傻孩子。”云清失笑,将被子掀开一个口,“进来。”
云阳爬上床榻,小鲈鱼一般钻了进去。他仰着小脸,认真的打量着云清的脸,道:“爹爹回家以后,脸色总是不太好看。苏叔叔说是因为爹爹受了很重的伤……”
小娃娃把肉乎乎的小手掌贴在云清胸膛上,“爹爹很疼吧?”
“没事。”云清把云阳搂进怀里,“陪爹爹睡一会儿,阳阳睡午觉长个子。”说罢,用手掌捂住云阳的眼睛。
“嗯。”云阳贴着他,闷闷的应了一声。
曾经一度所有人都和他说爹爹死了,后来邻居的孩子总是嘲笑他是叛将的儿子,虽然云霄哥哥每次都会把他们打跑,但是还是很伤心。
不过这些都不必再与爹爹说,爹爹回来了,爹爹做了大将军,一切都好了。
云阳闭上眼睛,慢慢沉入梦乡。
……
午后云清坐在台阶上教身边的云阳认百家姓。
云阳喜欢念书,这点儿和云清是半分不像,云清小时候只喜欢看兵书,什么经史儒典都是陪着龙天煦硬着头皮啃进去的。反而云霄到比较像他,九岁的人天天拿着木头做的刀枪棍棒跑来跑去,秦氏满世界提着他的耳朵往夫子面前拎。
“子不类父!”秦氏总是好气好笑地骂道。
云清想到这点儿,忍不住轻笑一声,摸摸云阳的头,“你明日起跟着哥哥一起去夫子面前念书吧?”
云阳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真的?”
“嗯,现在是请夫子来府里教你们念书,也不怕你年纪小路上出事了。你喜欢念书,早些也没关系。”云清笑道。
“谢谢爹爹!”云阳十分高兴。
若是云霄在此处,定要嫌弃云阳说自己躲都躲不及的事,他倒好,上赶着往前面凑。
“改日再给你哥哥请个教拳脚的师父,得好一些的。读书一事也不能落下……”云清也想到此节,忍不住无奈地苦笑道。
“将军。”主事绕过影壁入内,站在门厅口上恭敬道,“司明将军与苏日格将军两位来府上探望将军。”
云清点点头,“知道了。”
他牵着云阳去了前厅。
苏日格站在前厅正中,见了云清过来,打量两眼,拱手道:“将军今日的面色好多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黄栌色的衣裳衬出来的。
“是么?”云清笑着应了一句。
司明也行礼,“将军。”
云清点点头,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来看看将军罢了,因为陛下让将军在家里养着,将军一直未到军中,所以我们受兄弟们嘱托,前来探望。”苏日格笑道。
“苏叔叔好。”小云阳喊他。
苏日格一弯腰,夹着云阳的咯吱窝将他薅进怀里,无奈道:“叔叔和你讲了三遍了,叔叔姓乌和吴,不姓苏。”
“好难记。”云阳蹩着眉头道。
苏日格拿这小一号的云清没有办法,只得随他去了,却还把孩子抱在怀里,左摇右转的逗着人家玩。
“文家的刑判下来了。”这厢司明不想影响孩子,便在云清边儿上低声道,“满门抄斩,后日午时便行刑。”
本就在意料之中,注定了的,云清没说话。
司明本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却见云清并不动容,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又道:“户部的金度司主事陈平海大人今日向陛下请辞,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是想等观完刑,便为刘去非大人扶棺回乡,而后便不打算回来了。”
“等他走的时候,我去送送。”云清说。
“将军的身体无妨?”司明迟疑的问。
云清无奈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还能大风一吹就刮破了不成?”
“末将还是跟着将军同去。”司明还是道。
云清无奈摇头,打趣道:“你这媳妇都还没娶呢,就跟看孩子的老头子似的了!随你的便吧,司明将军!”
司明被这“老头子”三个字噎得一梗,不过并未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
“对了将军。”苏日格抱着云阳喊道。
他将云阳抓在手里的一打宣纸从云阳手里扯出来,递了过去,“这个。”
“什么?”云清伸手接过,问道。
“自将军升为大将军,却在府中修养以来,朝中各色官员来往探望,络绎不绝。但将军一至推拒与他们往来,因此这几日将军府门前的人员已经近乎没有了。不料我们今日前来,却又看见了个有趣的人。”苏日格笑道。
司明也笑了一声,继续道:“那秀才原是想进府毛遂自荐,门口的家丁却不许他进来,两厢僵持不下之时,正好我和苏日格来了,那秀才一见着家丁冲我二人行礼,二话不说,把那叠纸往苏日格怀里一扔,扭头就跑。”
“我见这东西写的挺有意思,便拿进来了。”苏日格道。
云清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宣召藩王策》董书业,他大致看过内容,把纸内容往下的朝边上的案几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