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那个长相水灵的小男孩神出鬼没的,总是突然出现在摊子旁,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消失不见了。
江泽向林家夫妻解释,那小孩从小由他乡下的爷爷带着,玩x_ing极大,老人家都管不住,打小就不老实。
听江泽这样说,林大嫂想起自家那整天只会调皮捣蛋的儿子,不禁会心一笑。
孩子嘛,都这样。
林大嫂将冒着热气的汤端给坐在小马扎上的青年,笑着说:“来,小风啊,喝点汤暖暖身子。”
江泽刷铁板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扭过头看向嘲风。后者跟江泽对视了一眼,随即抽回目光,接过林大嫂手中的碗,颔首说了句谢谢。
这……这完全差了辈分了。
一个被时间之神遗忘,活过万年的上古神兽屈尊于喧杂夜市中的拥挤小摊后,被一个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叫小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好笑。
而当事人却一脸平静地低下头,呷了几口姜汤。
正月里的天气依旧寒气逼人,好在出租房里设备齐全,空调虽然老旧但还能用,就是噪音有些大,还比较费电。
忙活了一整天,江泽洗漱完后整个人便完全放松了下来,懒散地靠在床头看新下的电子书。
嘲风端来一杯白开水,递到江泽手边,后者接过一饮而尽。
他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嘲风,却见那人一脸淡漠如初,只是向来沉寂的双眸中多了几分不明显却足以令人无法自拔的温柔。
“看什么?”嘲风让江泽往床里移些身子,自己在床边坐下。
被抓包之人当即反驳:“才没有。”
半晌,江泽才闷着头低声说道:“……别对我太好。”
两人在一起已有小半月,嘲风的体贴入微他全看在眼里。那人放下了贵为上古神兽睥睨天下苍生的不可一世,屈尊在这简陋的出租屋里,仅为忧一介凡人的温饱与喜愁。
江泽自幼时便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视若珍宝关怀爱护的待遇,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奢侈而不可求。
但是嘲风却一并给了他,这让江泽在沉溺其中的同时患得患失起来。
他为龙之九子其一,千万年来踏破红尘滚滚,参透世间万物,看尽繁华衰败,理应无欲无求,超凡脱俗,却终究因一个凡人深陷其中。
而他江泽,不过芸芸众生中的无名小卒,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承蒙其厚爱?难道,只为续上一世的姻缘?
是的,江泽知道,从那天江淘淘告诉他自己从前叫江如风的时候就知晓了。
看似毫无理由的出手相救和无声陪伴,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悸,一旦与上一世的羁绊联系在一起,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他跟嘲风,上一世是恋人,而且还是立过山无棱江水为竭乃与君绝之誓的坚贞恋人。
江泽对自己没有上一世记忆这件事耿耿于怀,但嘲风从不提起,他也就无从开口寻得记忆。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的额头,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多想。”
江泽没有回话,一声不吭地放下手机,盖上被子面朝里躺好,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睡觉了。”
嘲风躺下来的时候江泽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他闭上眼,鼻息间尽是自身后那个青年身上传来的冷香,纷乱的思绪也随之平静下来,不久便进入梦乡。
与此同时,嘲风睁开深邃的双眸,他坐起身来,细细描摹江泽的睡颜。
江泽跟以前区别不大,那双此刻紧闭的眼睛睁开时分外动人,尽管这一世他看尽人间百态,目光却依旧清澈如初,未被世俗污浊所浸染。
皮肤跟那世相仿年纪比较没有那时细嫩,但无伤大雅,整个人也消瘦了几分。也是,这一世的江泽不是众星捧月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而是孤身一人走南闯北的流离者。
嘲风敛眸,深沉的眼中是难言的复杂情愫。那份情太过沉重,反而徒增哀伤。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上江泽的脑袋,感受他的柔软发丝从自己指尖穿过时的顺滑与凉意。
一声轻叹消散于空气中。
兴许是错觉,但江泽确实发现自从嘲风过来帮他,摊子的生意便开始好得出奇。
连林大嫂都说:“小江啊,还好有小风过来帮你,不然你可真忙不过来呢。”
江淘淘捧着一份炒酸n_ai过来,趾高气扬的模样就如领导下基层视察。江泽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大冷天吃这个,你也不怕胃疼。”
江淘淘闻言愣了一下,正欲反驳我尊为上古神兽,身躯哪是粗鄙的凡人能比的,难不成怕这区区炒酸n_ai?
只是话到嘴边便生生咽了下去,他眼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是疑惑也是迷茫。
是,他是尊为上古神兽,命运给予他永恒的生命与毁天灭地的能力,都是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可终究也只有如此了。这世间向来y-inyá-ng平衡,有因便有果,有善便有恶,有利便有弊,当被赋予了崇高无上的能力时,也必定会以另外一部分东西作为代价。
而这代价,就是永生永世存在于世间,看r.ì升月沉,花谢叶落,数度ch.un秋,深知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带来片刻欢喜,只有无尽的乏味与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