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by 濯炎【完结】(3)

2019-03-25  作者|标签:


  “今日,本王就让你试上一试。你且体味一番,看那墨彻与本王,谁更能让你愈战愈勇!哼!”
  

3、占有

  琳琅此人本就狂妄自傲,任意而为。
  北域之内,凡他所征服之处,唯他独大。无论过去的他经历过什么,如今的他都是这北域广敖大地中最强的一方霸主。这样的他,自然是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
  如今在他面前的人,或许对方已经早就忘记了他们的那段过去。但对于琳琅来说,那可是段无法磨灭,甚至改变他人生的经历,他又怎会轻易忘记。
  要说为什么海青泱泱大国,他北域千辛万苦,费尽心机才引得聂远之离守北关,乘机打下边关数座要塞。但却在最后关头,竟然愿意为了个人质就同意归还三座城池及数万百姓。别人不明白琳琅心思,但琳琅自己还能不懂吗?
  既然费尽心机的事都是为了得到某人而做,那花上三座城池换回他最想要的那人到手,自是理所当然的。不管外人怎么看,他的臣子怎么看,他只知道自己想这么做,就必然会这么做。
  此刻,看着想要到手的人就在自己身下,他即可以对他予取予求。而聂远之淡然的表情不变,却着实让琳琅心中大为不快。
  他要的可不是个木头,若今日聂远之表现出慌乱,又或者他以那一身傲骨反抗自己,或许自己会觉得更有趣。还有,拖着这半废不废的身子来北域,也是令他没有想到,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此时的他,正是一肚子火没出宣泄。看着如死鱼般躺在身下的人,刚才的豪迈宣言也瞬间没了兴致。
  明知道言语相激起不了什么作用,但琳琅依旧不死心。他一把掐住聂远之纤细的脖子,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可怖:“怎么不反抗?你大将军的骨气就这么些?”
  远之平静的看着他,当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何须做那些多余之事?”
  都已经被压在身下了,他还需要替自己争取些什么?一身武功尽废,如今的他又能如何反抗?若真是反抗了,那才叫滑稽。被送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来饱尝屈辱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远之心中不免诧异,这琳琅王怎么看似凶狠,但其实他总觉得对方有些恼怒?甚至还有些好笑,他的那番话是想掩饰什么?他迟迟不动手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是他癖好特殊,非得自己挣扎着,才能感到乐趣?那也未免……
  远之想到这里,脸上的平静才产生了些裂痕。
  “你这是什么表情?在想什么?”
  琳琅瑜邪一颗心思都悬在聂远之身上,对方表情细微的变化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但见身下的人脸上平静的表情不再,反而是双唇轻抿,嘴角微扬,一副似笑非笑。
  再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虽没有到处游移,却直直的望着自己一瞬不瞬,好似要将自己看出了洞般。
  手下的皮肤突然变得滚烫起来,琳琅乍然缩回手,下一刻又觉得不妥,心中顿生怒气,富有覆上他的身子。只这一举动伴随着他落下的吻,狠狠的侵占了聂远之轻抿的双唇。
  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势,让本就还虚弱的远之根本无力招架。对方轻易就撬开了他的双唇,打开了他的牙关,滑腻的舌头如蛇般灵活钻入。搅动着他的舌,纠缠着、啃咬吸允着。
  主动与被动的关系,君与臣的关系,征服者与臣服者的关系,在这一吻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远之的顺从,让琳琅不甘的同时又有点欣喜。良久,他松开被他啃咬得红肿的唇,微蹙着双眉,沉声问着身下之人。
  “聂远之,你可愿意忘记过去,从此甘心留在本王身边?”
  若他能安安分分,或许他会是个不错的陪伴。至少,他不会如女人那般纠缠烦人,也不会在他身边嚼舌根多嘴。
  以他对聂远之的了解,他知道聂远之宁愿独善其身,也不会想要融入他北国之中。
  但,聂远之越是不愿,自己就越要拖他下水。他人已在北国,那么他的心便也要给自己跟着过来!
  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琳琅眼中的神色变得难以捉摸。
  以为他当真猜不到聂远之那一丁点儿的心思?分明还记挂着那墨彻,分明还想着他那海青国,分明是想任自己所谓,打发自己。最好让自己愤恨之下直接一刀将他砍了,哼,他琳琅有那么好耍弄吗?想死,还待问过他。
  此时问出这个问题,他压根没指望从聂远之嘴里得到什么好听的答案,也不过是一番试探。不过心底里头,还是怀揣着那么点期盼,希望能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王上这话不该问伏臣。”远之终是露出一抹浅笑,犹如寒冬初暖的三月阳光,暖得叫琳琅不禁眯起了眼。
  “伏臣以为,自己既是被王上指名要送来北国的人,那么甘不甘心自然由不得我说。若是王上非要臣说出这么句话,那臣自然也能说:臣甘心留在王上身边。至于王上说忘记过去,恕伏臣直言,要忘记过去的方式很
  多,若王上想要直接些的,臣记得北国有名师忘川,其调制的‘忘川’可谓天下最奇亦是最好的毒。”
  所谓忘川,药如其名。一饮忘川,前尘往事与我何干?若是能,他倒是想让琳琅赐一杯忘川,好了却自己的那段过往。
  这个人!这样的一个人!
  琳琅面部肌肉抽搐着。
  这样的一个人,他怎地就看走了眼,先前还未他犹如死鱼的反应而恼怒。原来要得到他的回应,该是用如此的方式。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聂远之,我知道你这么说的目的。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辜负你一番苦心呢?”
  不满疤痕茧子的粗糙大手用力一扯,裂锦之声破空而起,那白皙的皮肤就这么刹那暴露在彼此眼中。
  一是没有遮掩羞怒,依然淡定自若的苍白男子;一是狂野如火,眼底被熏红的霸气王者。
  王者居高临下,而该臣服于身下的人垂眉敛目,诡异的看不出一丝卑微,反而令人看得了骨子里的那股清冷与傲骨。
  琳琅瑜邪笑了,是发自心里的愉悦笑容。他看着他身下的聂远之,这样的男人,他怎能不攀不折,怎能错过如此绝色?!
  “聂远之,记住。你的傲骨,唯有我能踩在脚下,唯有我能折煞!那墨彻,他不配!”
  不配吗?
  “若墨彻不配,那合该兽性未泯的蛮子就配得了?”
  一言既出,否尚未极,横祸遂至。
  兽性未泯的蛮子?
  琳琅瑜邪一挑英气的双眉,唇边那抹讽刺的笑染上寒意。这话中有话,说得可恰到好处。既然对方都故意来惹人糟蹋了,那自己何必再客气。
  “聂远之,这话说得真好。本王真是爱听。”掐着远之的下颚,琳琅眯眼冷笑,“本王的奴人对本王如此盛情相邀,本王又怎好拂了你的好意。”
  下一刻,远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肩膀再次传来剧痛。被包扎的伤口显然已经再次撕裂,而趴伏半跪在床榻的姿势,绝对是一种赤-裸的羞辱。
  凉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他看不见身后人的动作,但却更敏感的感受到对方触摸的每一处肌肤,就如同被点上了火焰,渐渐燃烧过冰冷的背脊。
 “都说南方的男儿纤细瘦弱,有些更胜女子。今日一见,才只传言非虚。”手下的触感令琳琅爱不释手。虽然那白皙的皮肤上还留下昔日征战时遗留的瑕
  疵,可那些疤痕并不影响他的情-欲,反而在这柔与刚的矛盾中生出更强烈的占有欲。
  这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可是那无敌将军,是海清昔日的守护战神啊!帝王的宠臣又如何,他琳琅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伸出舌尖,轻舔着聂远之脖子后敏感的肌肤。富有弹性的皮肤,让琳琅在舔舐吸允过后,几乎欲罢不能。他沉迷于这样新鲜刺激的感觉,他并不好男色,可也狂傲得肆无忌惮。他只知道,现在的聂远之已经彻底勾起他的兴趣,而不再是随便吓唬玩玩而已。
  一手带着强势的力气压着对方的双手,另一手绕过背后的肌肤,划过腰际,在对方无法自持的颤抖中,轻笑着绕到胸前。
  轻轻尝试捏了捏胸前的红缨,接着好奇的弹了弹。很快,对方的胸前便本能的硬了起来,而后整个身体的肌肉也开始僵硬。
 “怎么,这样就有感觉了?不愧是被调-教过的身体,只是简单的碰触,就让大将军放弃矜持了,嗯?”
  放浪的话语,昭示着这只是个开始。心底同时烧起一把野火,却不知是欲是怒。
  半跪在床榻间的聂远之缓缓闭起眼,他的身体本能的在给予反映。他无法反驳,这具身体的确在过去受到了不少调-教。
  就连他自己,也厌恶的身体,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在琳琅王面前,他又能表现的如何高洁。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有他的尊严,他的底线。
  突然,轻合眼皮微微一抖,却倔强的不愿睁开。他宁愿咬牙抵抗,也不愿意发出任何**。那只在他胸前肆虐的手顺着他的身体慢慢向下探去,现下已经来到了令人可耻的部位。
  只是轻轻的一握,远之双膝一软,几乎支撑不住。幸而被另一只刚强的手臂勾住了腰,才能让他维持趴跪的姿势。
  “我的将军,这是怎么了?你可要给本王好好跪好了,这样的姿势才适合你不是吗?”
  冷嘲热讽的语言近在耳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后,令远之撑在床榻上的手不住的抖动。
  “看来,远之你很高兴很兴奋呢?怎么,就要被本王占有,是不是令你格外骄傲呢?即便如同母狗般跪在本王身下,即便只能雌伏于本王的胯-下,远之还是高兴得不可自拔吧?”手中用力一握,箍紧了手中的灼热物体,任由其想膨胀想宣泄,却无处可去。
  渐渐苦笑,聂远之从没像此刻般痛恨起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竟然面
  对如此污秽的言语,反而会愈加兴奋。这一切,都是多亏了过去的墨彻啊。
  自己是不是还该学着感谢,感谢他改变了自己的这幅身躯,至少在此时此刻,自己竟还勾得起琳琅王的兴趣,凭自己这幅令人作呕的身体。
  苦中作乐:至少,他还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获得所谓的快感。
  “王,您且快些。”
  眼中是琳琅看不见的死寂,唇边吐露的话却带着沙哑的情-欲,不同于刚才的冷淡平静。
  被这样勾人的声音所引诱,琳琅不及多想,顺着自己本能的意愿一把扯下了远之的稠裤。
  不再是“隔山打虎”,而是确确实实的亲密相贴。
  琳琅过去也有与小倌行过房事,他了解男男相亲毕竟有违常伦,会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是必然的。迷乱中看见了远之肩上的血迹,心中不由软了下来。
  他试着探入一指,并不急于一时。然而,他的好意有些人却并不领情。
  “王何必如此替远之考虑,这可不像是琳琅王的作风。”
  这个过程越是漫长,远之越觉得痛苦。琳琅不会知道,自己看着这具身体在他身下一点点所起的反应,他有多希望就此了解自己。他有多唾弃自己的——肮脏。
  他宁愿被粗暴的对待,也不需要任何一点柔情来激发他身体更多的反应。那只会让他更加的——身不如死。
  若非他身负着为海清质子的责任,若非为了那人,为了两国的协议。他何须像如今这样,在床底之间忍辱负重。有时候,他真的好恨,恨他千辛万苦的守候,换来的却是如此命运结局。
  “别对我用激将法,这对你没有好处。”琳琅还保有着冷静,不过显然已经不多。他的下-体涨的生疼,极度渴望进入身下人的身体,寻求慰藉。
  “怎么是用激将法呢?王或许不知道,伏臣在凌王身下时,可最爱……”
  “给本王闭嘴!”
  琳琅一把抓住远之的黑发,用力的向后拉扯,迫使远之痛苦的向后仰头。眼角微睁,看见了身后之人扭曲狰狞的面容。
  “记住是谁在你身体中,记住本王的一切!聂远之,现在在你身上占有你的不是那狗屁凌王,是我琳琅瑜邪!”
  毫无预警的猛地自男人身后贯穿了他,果不其然的将那后-穴撕裂处伤口,淌下鲜红的血。
  看着身下被撕裂
  的男人,琳琅扭曲的面容带上了快意的笑:“聂远之,你真该感谢你的这幅身体。看看你在我身下流出就如同处子般的鲜血,果然能激起本王的兴致。不过,想必你这后-庭却叫那墨彻失了兴致,否则,如何让他舍得放你来本王这里呢?你放心,在本王没有玩腻你之前,是不会舍得将你送与他人的。所以,你可要给本王好好表现了。”
  便随着恶意的中伤与侮辱,琳琅沉下自己的身躯,在将身体的重量压负于聂远之背上的同时,身下也进入得更深,挺入得更有力。
  缓缓的抽动起来,带出点点鲜红,顺着远之白皙的大腿流下,渐渐染红了床榻上的被褥。沉重的鼻息始终萦绕在耳畔,伴随着间或响起的轻微**,还有男人无情的啃咬抚触。
  琳琅持续着掠夺,始终没有停歇的迹象。而身下的远之渐渐承受不住那强烈的需索,失去了内力支撑的他,在经历过长途跋涉后,身体几乎像个空壳。如今被迫一番欢-爱,自是再也承受不住。
意识慢慢远离,而这一刻的他只觉得高兴。庆幸他终于能离开眼下地狱般的折磨,离开这无法忍受的煎熬。

  
4、入梦

  他不常做梦,初时是无梦可做。
  若白日受尽了世间的冷嘲热讽,那么在寂静的夜晚,你绝不会想要继续那些刺骨钻心的痛。因为,那是对一个骄傲的人最可怕的折磨。
  自从聂家因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他从一位养尊处优的少爷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聂远之还记得,那时他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到十岁的年纪,说不懂却也该懂了,只是懵懵懂懂,是非对错还辨得不够通透。
  那年的海青特别冷,寒冬里的第一场大雪,几乎掩埋了城里的每条小道。市井间向来流言蜚语颇多,正是在这些传言中,聂远之慢慢懂得了自己的处境。他是乱臣贼子的孩子,他的父亲,昔日海青的大将军叛了国逆了君,所以他们一家该杀的都被杀了。这等重罪,株连九族本就理所当然。
  可皇帝终究心软了,大将军过去替海青立下赫赫战功。看在这等份上,他放过了聂家最小的老幺,贬为平民,任其流落街头。
  人人都说,聂远之该感谢皇帝留了他一条狗命,能让他继续苟活于世。
  他没有出京城,因为小小年纪的他即便出了京城也无处可去。他流落街头,骨子里的倔强让他即使饥寒交迫,也无法低下头向路人乞讨。
  每日,只有在无人的街头,他才会细细摸索,静静找寻别人丢弃的果腹之物。骄傲如他,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没人教他改,他也不懂得去改。
  所以只能日复一日,直到他也不知何时会来临的改变或终结。
  他流露街头那时,还只刚刚入秋。转眼间已是寒冬,可他身上的衣物没有增加,数月的苦寒已经抹去了他的光鲜,让他看起来肮脏瘦弱。唯有那双黑眸,始终保持着清亮,不同于脸上的污浊。
  或许,就是这份清亮吸引了那名少年。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在聂远之卷缩墙边等待死亡的那刻,他们的生命第一次有了交集。
  那双华贵的锦靴踏入模糊的视线,意识已经渐渐远离的远之勉强抬起头。
  这条街巷不该有人来,总是乏人问津。因为这里是个死胡同,而身后的那破败院落,早就遭人唾弃,牌匾横斜。
  但无论多死寂多冷清,这里都是他的家,唯一的家。
  小小的少年濒临死亡,却依然倔强的与大他数岁的锦衣少年对视。不过看在少年眼里,这毫无焦距的视线实在缺乏威慑力。
  “你就是聂远之?聂家唯一的遗孤?”
  清清冷冷的声音,透着孤傲威严。十多岁的少年展现无人能及的魄力,以睥睨天下之姿踏入他的生命。
  冻裂的唇微微开合,喉咙却似冻结,无法吐露一个字。他想问他是谁,又为何而来。
  仿佛看透了聂远之的心思,那锦衣少年微微蹙眉
  ,随后倨傲抬起下颚,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家父乃海青凌王,而本殿下正是凌王唯一独子,墨彻。”
  坚持听完这一句,对远之来说已是极限。卷缩的身子往墙边倾倒,模糊的视线终于完全变成了黑暗。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跟爹娘哥哥他们团圆,反而身处一间陌生又华丽的屋子。聂远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似遗憾却又欣然。随后,他才知道,原来是那叫墨彻的少年救了自己,而自己正身处他在京城的别庄。
  聂远之虽然被救,心里却没有半分感激。相反,当日相见的画面一直定格在他脑中,那少年倨傲的态度也一再刺痛了他的自尊。
  如今的他,不该留在这种地方,也没资格留在这里。
  正是他的这种性格,让他与墨彻有了第一次碰撞,很惨烈也令他刻骨铭心。
  “堂堂大将军的孩子,原来不过是孬种。哼,你这种人,不配姓聂。”
  生平第一次,聂远之失了冷静,被激得没了分寸。不顾尊卑,不分高低,他与那锦衣少年扭打在一块。昔日在同龄的孩子里打架从未输过的他,如今在墨彻面前却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服,眼底怒火中烧。即使被对方压着双手按在地上,却还是固执的回头瞪着对方。
  “对,就是这种眼神。这才像个有骨气的男子汉。聂远之是吧,告诉我,你想不想有朝一日能如今日般将我打趴在地上?”
  面对少年的质问,远之只是抿紧了唇。可那满脸愤怒的表情,还有那对喷火的清澈黑眸,让少年即使得不到回答,也明白了他心底的心思。
  “既然想,那就别再逞强。你还想回去过那种流浪的日子?还想受尽众人耻笑,然后只能日夜游荡街头靠剩物为生?我父王告诉我,真正的男子汉该是能屈能伸,空有傲骨有什么用?成不了大事依旧是场空。”
  少年在跟他讲道理,而聪明的聂远之当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
  过去,从没人这么跟他说过,所以他不懂。如今,少年墨彻的话就如同当头棒喝,至少让他清醒,让他不得不思考起这番话来。
  于是,聂远之在别院住了下来。墨彻替他请来了西席,教他读书写字,又送来了很多兵书,让他随意翻看。武学方面,他本就熟记聂家的武功心法。只是流浪街头的日子,他连生存都难,根本无心修习。而过去在家,他是老幺,是家里人疼宠的对象,日日随心所欲,不务正业。
  一场家变改变了他的人生,也让他与墨彻有了交集。
  在别院的那四年里,他不问世事,只顾埋头苦学,勤练武功。墨彻经常来看他,就算再忙,他也不会忘记关心他。
  渐渐的,聂远之的生命中有了失去家人后第一个重要的人,而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人已经深深刻入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十四岁那年,他武学已经颇有成就,兵法政略更是皆有独到见解。他的授课恩师早在一年前就离去,因为他已经无所相授。而之后的日子,远之便自行琢磨;有时,也会与回来看他的墨彻探讨一番。
  墨彻已经二十了,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不知何时,远之也无法再从他脸上看见那些纯粹的轻狂与霸气了。他变得内敛沉稳,也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微笑成了他脸上常有的表情,偶尔,那眼底也会闪过不知名的别样情绪。
  那一年,海青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老皇帝病逝,再是年幼太子位被篡夺,而在那场宫变中,墨彻失去了他最尊敬的父亲。
  然而还来不及平复丧父之痛,墨彻便继承了凌王的封号,担起了属于他的重责。先是平了叛乱,再是助小皇帝登了皇位。而他自己,则成了一人之下,实则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那一年,海青的边境也不安稳。似是里应外合般,皇朝内宫变刚刚落下帷幕,边界的战事便如火如荼的开了打。
  自海青前任镇国将军死后,海青的武力便一蹶不振。朝内良将不出,而驻守边关的老将却相继去世。加上宫变后的人心不稳,海青一时间动摇了根基,陷入了混乱。百姓惶恐不安,流言四起。
  正是在这一片混乱中的某日夜晚,许久不再来别院看望的墨彻再次踏入了聂远之所住的地方。
  一名还是脸上未脱稚气的少年,却在四年间飞速成长,被一身经历逼得少年老成。另一名却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为国为民背负重责历任,不得不倾注所有堵上一切。
  两人在月下饮酒,被月光映落的人影相交而错。
  他问:“远之,可愿成为我的神兵利器。”
  而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此生不悔。”
  便是这一句承诺,成就了之后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也让海青再次有了强大武力,有了他们的无敌将军——聂远之。
  从乱臣贼子到备受重用,不过短短一年。他始终游走在边疆,才定了西边的寇乱,便去了南边剿匪,当他再次回到皇城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模样。
  原来,摄政王力排众议,在朝堂之上力挺他,才能让他有机会带兵出征,并获得如今战功彪炳,凯旋而归的荣耀。
  原来,摄政王还一直暗中查探,在握有所有证据后一意孤行,重审昔日聂将军叛国之案,这才牵扯出一段叫人心酸的真相。栽赃陷害,乱臣贼子另有其人。
  挺直了腰杆背脊端坐在马上的少年,扳直了一张脸,掩饰起心底的激动。回京的这段路并不长,从进了城门到皇宫的这段路更比不得之前的迢迢长路。可是如今的
  他们,队伍被拉得悠长,几乎是寸步难行。
  那些热情的百姓,那些中途便辨出家人,忍不住与之相拥的将士与家眷。聂远之没有阻止,也不忍阻止。所以,即使那么想见到那人,即便他的心已经越跳越快,越跳越猛,他还是忍下了,压下了。
  当真是漫漫长路,而长路终有尽头。那巍峨高耸的城门,与他,只有数步之遥了。
  此时,皇宫的城门缓缓打开,街道外的百姓被拦在了外围。可今天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是少年将军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好日子。所以一早,皇城中便颁布了命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于是,层层把关的皇宫开放了外围,这才得以让热情的海青百姓能凑近一点,靠近一点,只为能亲眼目睹他们心中的小英雄与他们尊敬的海青摄政王相见的一幕。
  百姓的心情激动,端坐在黑色骏马上的聂远之更激动。
  他的恩人,他的主子,他的王爷,他心中最重之人。时别一年,几经身死,他终于再次回到这里,堂堂正正的站在了他的眼前。
  他想亲口告诉他,他聂远之,没有丢了墨彻的脸!
  城门已然大开,从里头出迎的队伍很长。百官相迎,而走在最前头的唯有两人。一个小小的孩子,还有牵着他手,面带微笑的青年。
  熟悉的面容让冷硬的他瞬间红了眼,这一年来他改变了很多,唯一没变多少的便是那依然不善言辞的性格。
  皇上与摄政王亲自出宫相迎,身后更是百官随行。这是何等的尊荣,是何等的荣耀。即便是聂家先祖,也不曾受到过的荣恩!
  此时此刻,他聂远之不再是昔日的过街老鼠,不再是乱臣贼子之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可以挺起胸膛直起腰杆,露出骨子里深埋的那股傲然。而面对自己的家族,他也不会再背负罪责,因为眼前的青年早在他远征的日子,便遂了他此生的心愿,替他平了聂家的冤案。
  翻身下马,凛凛强风吹响他殷红的披风,烈烈阳光照得那一身银铠光芒夺目。少年沉稳的踏出每一步,带着武将与生俱来的飒爽英姿,走向迎面而来的队伍。最后,他的脚步随着前方青年停下的脚步而停下。
  四目相对,一则湿红双眼,一则激动难掩。只是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道自古便该秉持遵循。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与他更该做得好,做得地道。
  “臣,聂远之,参见陛下,凌王。愿吾王万岁,凌王千岁。”单膝着地,他行着标准的武人之礼。
  在他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跪拜声。接着,那洪亮的参礼之声响彻了整个皇城。
  “参见陛下,凌王。愿吾王万岁,凌王千岁。”
  这是他带领了一年的兄弟手足,他们中的每一个,无
  论是如今在这里的,还是被留在那边疆深埋黄土的,都是海青上下最该感谢的人。
  “聂将军快平身。”年轻的摄政王代替了幼小的皇上,上前几步扶起了跪拜在地的海青英雄。墨彻搭着聂远之的双肩,此刻的他激动得双手微颤,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又一遍。
  “好,好啊!聂将军不负众望,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毅然的转身面向宫门外围的百姓,墨彻用那清朗依旧的声线朗声道:“我知道这一年多来海青发生了很多事,我也知道你们一直都担惊受怕。担心我海青的未来,担心着自己的家人。”话锋一转,那声线拔高了几分:“然而,今日是聂将军凯旋归来的日子。西边的乱平了,南边的匪清了。若是北边东边再惹点什么事出来,我相信我海青也不会惧他分毫!天佑我海青,本王在此奉陛下之命,赐封聂远之海青国大将军之名!”
  “陛下万岁!凌王千岁!”
  “聂将军!聂将军!聂将军!”
  百姓沸腾了,因为他们英明神武的摄政王肯定了他们心目中英勇的少年将军。
  那一刻,聂远之觉得自己的人生该是了无遗憾,也该是到了顶峰。这加诸在身上的光环,让他义无反顾的为海青而东奔西走,他依言成了他的神兵利器,也成了海青国的无敌将军。而那时的他,根本不会想到之后会迎来的痛,还有那一道道捅在他心口上的伤。
  十年磨一剑。
  奔走了十年,倾注了一切。换来的,却是他亲手对他挥出的剑,最致命的一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他之间发生了改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再像他,而自己也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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