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夕惊变
雨一下就是三日,秋雨绵绵,打湿了朝奉台的龙凤喜符。
安危苑挂着贴了喜字的灯笼,红光柔柔淌下,照在宫人们脸上却不见半分喜气。王公公站在苑门口不住向外张望,苑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给雨淋得通透却不敢动一下。
“你们这一个个的,太子一个大活人都弄丢了?前几日常找不到人也就罢了,今天明銮殿那边都布置好了,太子妃娘娘也在雨里候着了,我们这倒好,太子找不见了!你们你们……”王公公气得直跺脚,宫人们将头埋得更低,一句话也不敢顶撞。
“别怪他们了。”略显沙哑的声音传进来,宫人们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齐齐欣喜抬头。
“哎哟,殿下您总算回来了。”王公公疾步迎出去,“您这是上哪了,衣服怎么湿成这样,淋出病来可怎么办?”
萧天翊看了一圈苑子里早淋成落汤鸡似的宫人,朝王公公笑道,“公公要是将我苑子里的人全都淋病了,往后可就没人服侍我了。”
王公公给说得老脸一红,回头朝跪着的人呵斥,“还傻跪着干什么?快去给太子准备洗澡水和册封要穿的衣裳!”宫人们得释,忙喜滋滋的爬起来,一骨碌散了个精光。
萧天翊倚在门上直笑,王公公却心疼他的很,连忙招呼过来两个宫女把他扶进屋里避雨。
明銮殿一派庄严喜气。
太子虽未登基,封妃大典却是照着昔日册封皇后的排场一一布下。册封使早已备好金册金宝,册案于西,玉案于东,礼部乐器悬于宫阶之下。香案用大红色的华盖遮住,纵然小雨不断,也打湿不了分毫。
白雪穿着红色宫服候在宫们之外,长摆浸在雨水里漫开大片水渍。
“娘娘莫急,殿下准是为国事耽搁了,奴婢再叫人去看看。”贴身宫女替她擦了擦肩上的雨水,又向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不用了。”白雪一动不动的望着明銮殿的赤金门匾,“他若不想来,你们催也没有用。”
“太子殿下驾到——”
“娘娘,殿下来了,殿下来了!”宫女雀跃。
心蓦地悬起,白雪挺了挺腰,听身后一群人的脚步声急急向她靠近。
“雪儿。”有人在她身边停下,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男子温柔的笑意便暖暖得淌进她的眼里。
“殿下。”她握紧他的手,几乎哭出来。
萧天翊撇了撇她眼角的泪水,“大喜的日子流眼泪不吉利。”
礼官匆匆迎上来,“殿下,及时已到,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嗯。”萧天翊握紧白雪的手,朝礼官点头道。
锣鼓齐鸣,百乐同奏,霎时之间数百发礼花齐齐窜上天空,将整个燕京照的如同白昼。响声盖去了一切的声音,白雪只看见所有人都张着嘴在笑,身边的男人也是,那笑容从那个人出现后,他就再没给过她一次。
烟火纷呈,同时照亮的还有天牢里那一扇小小的气窗。林正楠倚在墙边,看一株株礼花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变化出不同的形状。
“哎,据说其他地方当值的人都得了假领了赏钱,偏偏我们这么倒霉,非要待在牢里守着这种人。”
“就是呀,不过我们再惨也比不过某些人。太子妃娘娘据说是和太子一块长大的,人家那才叫情比金坚,终于修成正果。哪像有些人光靠一张脸勾人,太子爷玩腻了,不还是被丢在这等死。”
“所以说啊,这做人就得本本分分,要有个自知自明,别整天动那些歪脑筋,尽做些龌龊的事。”
牢房里充斥着浓浓的酒气,三个狱卒又凑在一块喝酒,还切了一斤狗肉当下酒小菜。
“喂,爷这还剩个馒头赏给你吧。” 一个狱卒将馒头丢到地上踩了踩,踢到林正楠身边,“今个儿是太子大喜的日子,爷几个也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你们……”
几个狱卒还在大笑,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却突然响起。白衣男子如鬼魅般站在三人身后,眸中沉着骇人的杀气,映着倚在墙边那人的影子。
“你们竟然这样对他?”
三个狱卒吓得摔了手里的酒肉,手哆哆嗦嗦的连剑都拔不出来。“你你你……什么人!”
动静太大,林正楠往外面瞥了瞥,一下子僵住了身子。
“你们就是这样对他的?!”男子又大呵一声,抬掌拍上一个狱卒的头骨,霎时血花四溅。
“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另外两个吓傻了眼,拼了命的磕头。
“把门打开,给我把门打开!”男子怒喝。
“大、大侠饶命,钥匙不在我们手上,在、在李大人那里,我们没办法啊……”狱卒拉住他的衣摆讨饶。
“没有钥匙?”白衣男子抓起他的衣襟,“你们当狱卒的会没有钥匙?!”
“真、真的没有……李大人说过这个人的生死必须捏在他的手里,钥匙,钥匙都是他自己保管的。”
“他的生死从来没有谁可以说了算!”男子将手里的人狠狠扔出去,一把抓住牢门上的锁。
“别急,正楠,我这就救你出来。”他望着牢房内的人,那人眼睛里的淡漠几乎叫他发狂。
“嘭——”的一声,手里的锁被硬生生捏断,那只手也被割的鲜血淋漓。
“正楠……”他几步冲到林正楠身边,想伸手抱住他,可看到他满身的伤又不知道从何下手。“怎么会这样,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林正楠望着他,焦躁惊恐,完全失了那个画师平素的风雅。
他撇过脸,只说了淡淡的一句,“带我走。”
封妃大典一直进行到后半夜,烟火也持续不断的放了大半夜,震得人耳朵生疼。大臣们欢聚一处,直说太子对太子妃宠爱有加,就是当年先皇册封皇后也没有摆过这么大的排场,给过这么大的隆恩。
一^夜^欢庆,秋雨终于收了势,断了这三天的绵绵长长。
特赏给太子妃的霜云殿,李逸孟领着宫女太监在外头跪了一地。房门被打开,宫女从房内出来,红着脸伏在李逸孟耳边说了几句话。
“好好好,我朝有后了,我朝要有后了!”李逸孟欣喜的站起身,后面的宫人连呼“国运恒昌”。
有侍卫在这时卫匆匆进殿,李逸孟听了侍卫回禀的话,脸上的笑一下子敛去,连退数步才被宫人扶住。
“怎么会……”他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利索。
“李大人,得罪了。”一旁候着的侍卫忽然冲上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把人带下去!”
房内,白雪一直睡到近午才醒过来,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离开。她扶着床坐起来,腰下一阵酸痛,惹得她不住吸了几口凉气。床上的被褥是凌乱的,床单上还留有一些不明的白色痕迹。她早不是处子之身,自然没有落红,可是萧天翊昨夜的那一番温柔对待,却叫她心里吃了蜜似的甜,比那未出阁的姑娘还多了几分娇羞。
“娘娘,奴婢进来伺候娘娘梳洗。”宫女在外头小声请示,得了白雪的应,十几个宫女捧着铜盆瓷盂衣物首饰鱼贯而入,又围在床边整齐跪下。
白雪在床上坐着,视线一一扫过宫女们手里的东西。精致奢华,每一样都是精心挑选的上品。
“替本宫更衣。”她站起来,张开双臂,像是迎接一个全新的人生。“本宫一会儿要去天牢。”
贴身服侍的宫女劝道,“天牢总归是个不干净的地方,娘娘一次次的去怕是不合适。”
“哼。”白雪冷嗤一声,“只要那个人在那,我就是天天去也无妨。我倒是要让他看看,现在我站在什么位置,他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宫女轻轻道了声“是”,又专心伺候她穿衣。
用过午膳,霜云殿门口已备好銮驾,抬着新册封的太子妃娘娘往极不相衬的天牢而去。侍奉左右的宫人全都小心翼翼的垂着头,唯独銮驾上的太子妃翘着唇,春风得意人前尽欢。
下了銮驾,太子妃叫所有人都在门口等候,自己一个人进了天牢。天牢里照不进多少阳光,所以日夜都得点着灯,可是现在却是昏暗一片,只有气窗那投进点光,照出空空如也的牢房。
白雪冲过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被捏断的锁。墙角边还躺着三个狱卒,一个脑袋血肉模糊,还有两个胸骨具碎。
“人呢……”白雪一步步往后退,牙齿几乎都在打颤,“人呢!”
“走了。”男人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
白雪回头,见昨夜那个对他百般温柔的男人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空了的牢房。
“什么……”她又回过头,似乎不相信她要羞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走了,怎么走的?”
“是你……”她猛的看向萧天翊,“是你放他走的?”
萧天翊终于收回视线,看向失魂落魄的女人。“他是被人救走的。”
“被人救走?那快去通知李大人,让李大人把人抓回来!”她说着就往门外跑。
萧天翊将她拦下,“李大人和他的党羽已经被我软禁,他手下的兵力现在也全部归顺于我。”
“怎么会,不过一夜,怎么会……”白雪呆滞的看着他,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你拿封妃大殿做幌子,对李大人下了手?”
“几千株烟火放了半夜,没有人听得到厮杀的声音。”萧天翊替她解答疑惑。
白雪踉跄一步,“他们说的隆恩胜宠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的手段?”
萧天翊望着她,不带半分怜悯。
“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白雪嘶吼,揪住他的衣襟,“那些笑,那些温柔不过是为了除掉李逸孟,不过是为了制造机会让林正楠逃走?!”
萧天翊站在原地任她拉扯,淡淡道,“你不也是一样,利用了我爬上太子妃的位置。现在你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
白雪松了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太子妃?谁要当什么太子妃,我要的不过是陪在你的身边,叫你一生一世眼里只有我!”
萧天翊抬抬唇角,“要是你真的只想陪在我的身边,就不会推我走上这条路了。”
“我……”白雪愣在原地,忽然说不出话。
“你放心,太子妃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等你生了孩子,将来还能坐上太后的位置,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他迈开步子往外走,“你救了我一命,这就算是我给你的报答。只是以后,别再奢望更多,我给不了你。”
“你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让我替你生孩子?”白雪垂着头喃喃,“你那么恨我,难道以后还要看着我的孩子继承你的江山?”
他停下脚步,定定的站着,“曲神医早就给我号过脉,我活不过四个月。”
“四个月……”白雪又退一步,痴了般瘫坐在了地上,竟问出四个字,“那又如何……”
萧天翊回过头,对上她的目光。
“以前你知道自己身中奇毒无药可医,不也不同意李逸孟的提议纳妃留后?”她木木的望着他,过会又笑起来,“哈哈,是了……因为他走了,你把他逼走了,你断了他和你在一起的念想,所以才有了为祁朝留后的决心?”
“来人,带太子妃回去休息。”萧天翊闭上眼,轻声唤来侍卫,“天气转冷,让太子妃在霜云殿好好的养着,其他的地方就不要去了。”侍卫颔首领命,将门口侍候的宫人叫进来。
“地上冷,娘娘还是回宫歇着吧。”宫女将她从地上扶起。
白雪起身,由宫女扶着一步步走出天牢,“老天真公平,我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他,他更是会恨你一辈子。你把我困在这宫里又如何,将来我还有孩子,而你们谁都没有,哈哈哈,你们谁都没有……”
宫人们将她扶上金交椅,銮驾又起,步摇轻颤,簇拥着太子妃娘娘回她的霜云殿。
作者有话要说:刚从图书馆回来,发现昨天没设发稿时间,sorry...发晚了。破校园网戳了半天才戳进后台= =。-正文已经码完了,明天开始双更好咩。
☆、第八十三章 再回澜笙
秋时的霜气已经很重,林子里泛着一层厚厚的水汽,秋草附着白霜,一眼望去竟是一片淡淡的鹅黄。
林正楠动了动身子,身上很暖和,从头到脚都被裹在厚重的披风里。他睁开眼,只看见一个坚^挺瘦削的下巴。
“你在干什么?”他轻轻问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柳杏生局促的将自己的额头从他的额头上移开,又伸手替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你在发烧。”
像是没听见,林正楠又看了看四周,“我们在哪?”
“刚刚出燕京。”柳杏生将他抱紧,“你昨天在路上昏倒了,我怕你身子受不住,只能这样抱着你让你先休息一夜。”
林正楠将视线收回,见柳杏生一直坐在地上,衣服早就被露水浸湿了大半。他把他推开,自己站起来,披在身上的披风很暖和,叫人舍不得脱下来。
“我们要去哪?”望向远方,依稀可见祁皇宫的棱檐。
柳杏生站到他身后,“这几日估计还会有人追查你的下落,我先带你避一避。”
“去哪?”林正楠又问了一遍。
柳杏生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他,“先做回慕梁风吧,澜笙阁的人你也熟,我们落脚也方便。”
林正楠望着他手里的东西,对他露出这么久来的第一个笑,“我倒忘了,你早为我准备过一个身份。”
“正楠……”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柳杏生伸手拉他,却不小心将他的披风拽落。林正楠弯下腰伸出左手去捡,断了的右臂自然垂下,枯枝一般没有生气。
“你的胳膊……”柳杏生慌道,“你的胳膊怎么了?”
“筋被人挑断了。”林正楠道了一句,边用一只手穿披风,却怎么也穿不上。
“断了?”柳杏生不可置信的握住他的右臂,伤口还没来得及清洗,早已化脓发黑。“怎么会这样……”
“走吧,去澜笙阁。”林正楠不管他,自顾自的跨出一步,身子却猛然被人抱住。
“对不起。”柳杏生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几乎哽咽,“对不起,正楠,对不起……”
林正楠定定的站着,视线还落在远处的祁皇宫上,“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了。”
澜笙阁,失了王昱州和楚赋两个核心骨,阁里的人已走了不少,比往日冷清了很多。赋儿坐在正厅的台阶上,呆呆的望着大门出神。
“回来了,回来了!”有人欣喜的冲进门,赋儿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我爹回来了吗?是我爹回来了吗?”好多人闻声也从屋子里走出来,聚在了大厅前。
那人脸上的笑收下去几分,蹲下来摸了摸赋儿的头,“不是楚先生,是梁风,梁风回来了。”
赋儿的眼睛一亮,“梁风哥哥回来了?”
“赋儿?”林正楠在门口唤了一声,就见人堆里冲出个孩子,一下子扑倒他身上。
“梁风哥哥……哇……”赋儿嘴一张大哭起来,“梁风哥哥你去哪了?爹和师傅都被坏人抓走了,赋儿好想他们……”
林正楠蹲下来把人抱进怀里,被赋儿哭得心里酸酸的,“赋儿乖,不哭。”
卓冉和沈彦迎出来,“梁风兄弟,真的是你。”
林正楠向他二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怀里的赋儿,“怎么回事?赋儿不是和楚先生一起去了武林大会吗?”
卓冉叹了口气,“我们本来也不清楚武林大会上的事,有一日一个老车夫将赋儿送回来,说这个孩子跟他讲自己是这里的人。我们问了赋儿才知道,祁朝的人在武林大会上动了手,赋儿是被楚先生藏在石头缝里,这才躲过了一难。还好赋儿机灵,知道找人送他回来,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楚先生交代。”
赋儿扬起哭花了的脸,“梁风哥哥,爹和师傅会不会有事?”
林正楠只能安慰道,“不会,他们不会有事。”
沈彦望了望旁边的柳杏生,“这位是?”
柳杏生上前作揖,“在下柳杏生,是慕公子的朋友。”
“柳杏生?!”沈彦惊道,“你就是玉面画师柳杏生?”
“一介画师而已,玉面画师的称号实在不敢当。”柳杏生谦虚的笑笑。
卓冉道,“柳先生过谦了,我就说梁风的画怎么画得这么好,原来竟和先生是故交。”
林正楠顺顺赋儿的头发,蹲在一边不说话。
沈彦玩笑道,“今早来了鬼手神医,现在又来了玉面画师,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我们澜笙阁来了。”
“鬼手神医可是指陀曼谷的曲亭鹤?”柳杏生惊道。
沈彦点点头,“正是,老先生今早才到,同行的还有一个孩子。说是路过此地,想借我们这住几日缓缓行程。”
柳杏生顿露喜色,向林正楠道,“梁风,神医在这,你的伤不用担心了。”
“梁风兄弟受伤了?”沈彦看向林正楠,果见他脸色不大好,“那好,你们先带梁风回原来的房间休息,我去请神医来给他看看。”
说做就做,林正楠被人带回了房,刚坐下,曲亭鹤就提着药箱风风火火的进来。
沈彦替他二人引荐,“梁风,这位就是曲神医,神医,这是慕梁风公子,他不知受了什么伤,还劳烦神医看看。”
曲亭鹤少有的热情,满口答应,“好好好,你们先出去,我替他好好看看。”
屋子里的人被他半推半赶的请出屋,林正楠静静的望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却左看看右看看极其的不自然。
“咳,这位慕公子,你放心,我曲亭鹤行医这么多年,皮外伤保准难不倒我。”曲亭鹤摸摸胡子,摆出神医高深莫测的样子。
林正楠轻轻一笑,揭下自己的面具。“神医。”
曲亭鹤作吃惊状,“呀,正楠娃娃,你怎么也逃出来了?!”
林正楠叹口气,无奈的笑笑,“柳杏生救我出来的,神医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老神医抓耳挠腮,开始将他如何迷昏一路守卫,又是如何一路以药换盘缠,又是如何机缘巧合在这落脚的事说了一遍。
林正楠捏捏额角,懒得计较他话中纰漏,“神医这一路还真是坎坷。”
曲亭鹤嘿嘿笑了几声,在他身边坐下,“坎坷是坎坷了些,但是能给娃娃你瞧病,这坎坷也值了。来,给我看看你的伤。”
听到曲亭鹤提到他的伤,林正楠蹙了蹙眉,还是将衣服脱了下来。
“啧啧啧……”曲亭鹤痛心疾首,“我才给你治好没多久,你怎么又多了这么多伤。”他边说边摸上他的皮肤,烫伤,鞭痕,还有各种掐捏出来的青紫痕迹。老神医的手在他的右臂停下,吃惊道,“娃娃,你这手怎么了?!”
林正楠看了看自己的右臂,“被人挑断了筋。”
“断了多少天了?”老神医急急追问。
“今天是第四天。”
“什么……四天了。”老神医颓坐下。
林正楠将衣服随便套回身上,见曲亭鹤的样子,心里也明了,“断了就断了吧,反正我也不喜欢舞剑。”
“画画呢?你不是从小就喜欢折腾那些东西吗?右手断了你还怎么拿笔?”曲亭鹤怒道,随即又觉得实在轮不到他在这发脾气,“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草药泡澡,你身上这些伤不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至于你这手,老夫一定尽全力给你医治。”
“嗯。”林正楠笑笑。
随便吃了些小厮送来的东西,林正楠放下碗筷,犹犹豫豫的看了看曲亭鹤和他身后的浴桶。
“真的要泡?”他试探道。
曲亭鹤不由分说把他拽起来往浴桶边推,“快脱衣服,冷了药效就不好了。”
林正楠咽咽口水,这一桶血一样的东西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你脱不脱?不脱我直接把你扔进去了。”曲亭鹤朝他吹胡子瞪眼。
“我脱,我脱……”林正楠硬着头皮脱掉衣服,又硬着头皮在浴桶了坐下。
“以血养血。”曲亭鹤满脸得意拿起木舀往他身上浇药水,“你这些伤不知道失了多少血,光是用草药已经不够了。”
“什么?!”林正楠几乎从桶里跳出来,被曲亭鹤及时按回去,还拿木舀在他头上狠狠一敲,“落动什么,再动把你脑袋也按回去,反正我看你脸上也有伤!”
林正楠乖乖闭了嘴,不再乱动。曲亭鹤的医术果然了得,这伤口浸到药水里真的不再那么痛,只是痒痒的,弄得他浑身酥麻一片。
老神医又耐心的给他搓揉身体,忽然开口道,“正楠娃娃,伴君的解药我已经配出来了。”
林正楠睁开眼,眸中一片淡然,“神医果然是神医。”
老神医见他这样,不禁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不逼你,吃不吃你自己决定。”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见他不说话,曲亭鹤又道。
林正楠望了望桌上一瓶绿瓶身的药,缓缓闭上眼道,“我想先睡一觉。”
☆、第八十四章 君子禁术
作者有话要说:2.25 第二更,别看漏。
泡了药身子舒缓不少,林正楠睡得很沉,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醒了?”柳杏生在床边坐下。
林正楠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开,“你怎么在这?”
“我怕你夜里想喝水。”柳杏生擦了擦他额上的汗,安心的笑笑,“出了一夜的汗,烧已经退了。”
“我的衣服呢?”林正楠坐起来,看着自己光裸的肩膀皱了皱眉。
柳杏生局促道,“你昨天在浴桶里睡着了,是神医和我把你抬上床的。你原先的那套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我帮你准备了新的。”他回身拿出一套白衣。“我特意按照你的喜好挑的,你换上吧。”
衣料是上好的水云缎,用银色丝线勾着一株苍劲挺拔的竹子,浮香隐隐,用的是他最喜爱的松木香。
林正楠望了那衣服很久,终究没有伸手去接。“不用了,以后我不想再穿白的。”
“怎么了?”
“白色太干净。”他扬起一个不深的笑,声音渐沉,“我怕把它穿赃。”
“正楠……”柳杏生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