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媳妇·媳妇
除夕光年,灯火通宵,爆竹声声。
“哈哈,着了着了,快跑——”
孩子们捂着耳朵一哄而散,烟火划空,百丝游弋,天地一片绚烂。
“喂喂喂,看着点,看着点啊!”衣着华贵的男人将腰一叉,兰花指高高翘起指向满街窜腾的孩子。“我说你们一个个都看着点,把人撞着了怎么办!”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音调不自然的尖锐。
孩子们被训得一愣,齐刷刷转头看向那人。
“哈哈哈,假男人,是个假男人!”胆大的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快跑快跑,假男人训人啦!”
哄笑的哄笑,叫嚷的叫嚷,十几个孩子一下子跑得无隐无踪。
“你、你、你们——”男人气得直跺脚,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
“好了好了,李管家,好端端的和孩子置什么气。”女子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满含笑意。
丫鬟挑帘,将人从车里扶下。
“哎哟,娘娘,外头的孩子野得狠,比不上咱宫里……”男人连忙猫腰过去搀扶。
“说了出来叫我夫人,你倒好,说了多少次都记不住。”女子扶着他的手站定,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笑得弯弯。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男人作势打了自己几巴掌,“夫人,包厢已经备下了,小的这就扶您过去,等会烟火全点起来可就危险了。”
一行人前呼后拥进了酒楼,包厢凭栏而设,正是看烟火的绝佳地位。
“娘娘,小公子醒了。”刚坐定,小丫鬟就将一个娃娃抱到女子面前。
那娃娃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讨好般的瞅着自己的娘亲。
哪只那女子把手一挥,“放他爬去吧,别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么大都会走了,他倒好,到现在还叫人抱。”
娃娃的嘴一下子扁下去,十分的委屈。
小丫鬟同情的看看怀里的娃娃,也是,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不会走路呢。娘娘这么得宠,这小皇子迟早得封太子,谁知到现在连路都不会走,话也说不了几句,这以后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神情更是精彩得像出戏,于是娃娃更加委屈,不断的冲丫鬟眨眼睛,想挤几滴眼泪出来博同情。
谁知眼泪还没来得及挤出来,人已经被放在了地上。
哼,不抱就不抱,小爷我自己爬!
娃娃赌气的伸出肥嘟嘟的四肢开始往门口挪。
等会你们找不见小爷,可别哭鼻子!我挪我挪……哎哟。
撞见个软绵绵的东西,娃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满的抬眼,却看见个粉头粉脑的女娃娃站在门口,嘴里含着手指,十分好奇的打量他。
哇……好可爱≥▽≤!
娃娃色迷迷的观赏起眼前的人,圆溜溜的发髻,亮晶晶的眼睛,粉嘟嘟的小嘴,白嫩嫩的小手,还有,咦?
他继续往下看,突然就怒了。
她怎么可以站着!她怎么可以会走路!
于是在小男子主义的作祟下,原本可爱的女娃娃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娃娃将眼睛一翻,看什么看,没看过不会走路的小爷啊!
门口的女娃娃被瞅得十分委屈,先是被娘强行的扮成女孩就很委屈了,随便出来练练走路结果找不见回去的路也很委屈了,这会又被这地上的人当成仇人一眼瞪来瞪去就更委屈了。
委屈到极致,他把嘴一扁,居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嘭——”烟火齐齐升空,一下子盖住了全部的声音。
后面大人们看得激动,前面两个娃娃就惨了。地上的娃娃见自己把人家弄哭了,慌忙伸手拽她的衣摆安慰,哪知道那女娃娃会走路也不过一两天,冷不丁被人一拽,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到了,不,是扑到了他身上。
一秒钟,两秒钟……
小眼对小眼,小唇……对小唇。
“呀!这是怎么了!”第一阵烟火刚落下,小丫鬟就看到了门口如此离奇的一幕。
正准备过去扶,门帘突然被挑开,一女子弓身进来,脸上竟也蒙着片面纱。
“总算给我找着了。”女子提起女娃娃的后领,把人按进怀里,“楠儿不乖,怎么刚会走路就这么不安分。”
女娃娃脸上挂着两条泪痕,神情呆滞。
地上的娃娃仰面朝天,脸红得可疑。
女子突然一阵心虚,这阵势,难道是自己儿子把人家儿子给强了?
呸呸呸,我儿子从小就是给人强的样子,怎么可能这么主动?
再看看地上那孩子,色眉色眼,一定是自家儿子吃亏了。
“这是怎么了?”先前那女子由人掺过来,还没看清,门边的女子已满腔愤慨的走了。
“怎么成这样了?”女子蹲在娃娃身边,疑惑的打量。
哪只地上的娃娃突然将小腿使劲的一蹬。
“呀,娘娘!小皇子会走路了!”丫鬟惊道,果见那娃娃站在地上,正试图向前迈步。
“媳妇,媳妇……”娃娃喃喃,刚走出去一步又摔倒了。“媳妇,媳妇……”
丫鬟做痛心疾首状,“一定是刚才那丫头将小皇子欺负了,可怜小皇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欺负’。”
“媳妇,媳妇……”娃娃继续往门外挪,被女子一把提起抱进怀里。
女子敛眉道,“我怎么觉得他叫得是媳妇?”
李公公也凑耳过来,“我看也是,好像是叫的媳妇。”
小丫鬟急了,把脚一跺,“一定是欺负来着,刚才我见那丫头趴在小皇子身上,明明……明明……”说着脸一红,“明明将小皇子亲了。”
亲了?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女子看了看怀里四肢乱蹬,挣扎着下地的娃娃,扑哧一声笑出来,“哈哈哈,这么小,居然让别人家的女孩子占便宜了。”
“娘娘,要不要我将刚才那家人抓来?”李公公请示。
女子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大过年的,她又将我这不争气的儿子逼得会走路,会说话,我谢她还来不及呢。”
“也是也是。”李公公顺着女子的话接过,“小皇子在除夕学会走路说话,这可是极好的兆头啊!”
“就你会说话,回去有赏。”女子笑道。
那晚,街上张灯结彩,人群熙攘。天上烟火纷呈,溢彩流光。
于是那一年的除夕,小纪阕为了追媳妇儿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喷血的请默默咽回去。。≡ ̄﹏ ̄≡。。-新年新气息,明天咱这文也将引来华丽丽的第四卷之【卷四·吹雪消】,这也是九里这文的最后一卷。感谢乃们陪九里一路走过来,感谢乃们和九里一起辞旧迎新。新的一年,九里的目标是好好学习顺利考研。知道看文的还有高三党,新的一年也请加油,往后大把大把美好的时光等着乃呢~~每次到了新的一年都很激动,各种干劲啊,祝乃们心想事成,想要什么自己随便想吧~~[]~( ̄▽ ̄)~*Cheers~
☆、第六十六章 年年芳信
设宴的地点选在澜笙阁的戚苒湖边,时值炎夏,一湖芙蓉开得正好,碧叶罗裙拖着玉瓣红蕊,铺了整整一湖的好风光。
萧天翊到的时候,楚啸正与林正楠站在一块说话,小厮便将他引了过去。
“哎呀,慕公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说到你呢。”楚啸一脸的笑,看来刚才和林正楠谈得十分尽兴。
“哦?不知道梁风都和楚先生说了我什么。”萧天翊站在林正楠身边,伸手在他的腰后轻轻一捏。
“说你从小宠着我,怕我丢了,还特意送我一个音哨,叫我找不见你的时候就拿出来吹。”林正楠晃晃腰间的坠子,颇为得意的看着他。
“说这些事,也不怕楚先生笑话。”萧天翊摸了摸林正楠的头,一副兄长的样子。
楚啸忙摆手道,“怎么会,你们兄弟情谊之深,直教人感动的很。要不是赋儿娘亲走的早,我也想给赋儿添个弟弟,好让他们兄弟二人像你们一样互相扶持,患难与共,那样我们做爹娘的即使有一天撒手去了,也能安心了。”
“楚啸啊楚啸,大好的日子,你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这半条腿伸进棺材里的老头子都没说死,你倒好,成天将死挂在嘴上。”王昱州由小厮掺着,也走了过来。
楚啸上前抚他,边赔笑道,“是是是,我这人说起话来没个遮拦。王老你也别说什么棺材,我看您老爷子身体硬朗的很,还有几十年的福要享呢。”
说笑了一阵,有人过来引他们入座。王昱州拉了萧天翊的手道,“君怀和梁风同我坐吧,二位解了我澜笙阁一难,老夫定要好好感谢。”
为这顿饭,楚啸特意请了名厨掌勺,桌上的菜道道精细,色泽诱人。
“师傅——”赋儿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一下子蹦上萧天翊的腿,吓得萧天翊手一抖,将刚夹到手的鱼肉掉在了桌子上。
“下来,成何体统。”楚啸呵了一声。赋儿撅着嘴,扭了扭身子不肯下来。
“没关系,就让他在这吧。”林正楠笑道,边说边剃了鱼刺,将鱼肉放进萧天翊碗里。萧天翊得了鱼肉心情不错,伸手在赋儿屁股上一拍,“给我坐好。”赋儿嘿嘿一笑,坐直了身子自己夹菜吃。
“难得今日阁中人聚到一处,又恰逢大难得解心情舒娱,韵之不才愿抚琴一首,与两位慕公子和诸位文友助兴。”筵至高^潮,一人忽走上湖中小轩,他对众人款款施了个礼,也不管别人答应与否,自己将琴一横就坐下了。
“能听到韩公子的琴那是我们的福分。”
“是啊是啊,韩公子,上次听你一首曲,我可是食不甘味了好几日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看来这韩公子的琴艺是出了名的好。赞叹之声还未落,韩韵之已挑了弦,袅袅之音从那葱葱玉指间流出,轻盈如泉水叮咚,敲在众人心上。
“这位韩公子倒是有些不同。”林正楠听着琴曲,望着小轩中几乎融在琴里的韩韵之。
“哎……”哪知楚啸叹了口气,“韵之也是个可怜之人,两年前,他的青梅竹马为了救他赔上了性命。他抱着那姑娘的尸身在屋内坐了三天,眼泪也流不出一滴,别人来劝他也只是笑笑,叫人不要吵了那姑娘休息。本来家里人都以为他疯了,谁知第四天他将那姑娘的尸身安安静静的送了出来,自己又回到屋内弹琴,一直弹到昏死过去才罢休……”
林正楠听到这里微微张了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唯情而已。”一旁萧天翊给赋儿夹了个丸子,赋儿抬头喜滋滋的看他,却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萧索,很懂事的撇撇嘴把头低了下去。
“好一个唯情而已。人生在世,谁都逃不过这一个情字啊。”楚啸望着赋儿,应是想到了赋儿的娘亲。“我见到韵之的时候,他便是这寡淡凉薄的性子,但他的心地其实是好的,两位与他不熟,千万不要有什么误会。”
林正楠点了点头。
这边说话间,那边韩韵之的曲子已经抚完了,他起身背起琴,轻轻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众人掌声不断,他向席上颔首,又特意向林正楠和萧天翊点了点头,算是特意谢过。
“时候还早,君怀和梁风也不要吝啬才情,昨日见了你们的身手,大家都说我们这来了两个盛藏不露的高人,你们若是能现上两手,我们可就有眼福可饱喽。”王昱州抹着胡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二人。
“我倒是没什么东西可展现的,无非是摆弄摆弄刀剑,昨日也看过了。梁风善于作画,不如叫他作两幅叫大家指点指点。”萧天翊给林正楠递过一杯酒,笑盈盈的看着他。
“作画?”王昱州侧头看向林正楠。
林正楠忙摆手道,“只是小时候画过些,已经好多年没有执过笔了。”他这话倒不是推脱,自从做了武林盟主,他已经四年没认真画过画了,实在不知道萧天翊为什么要说这个。
王昱州只当他是一般谦虚,唤了邻桌一人道,“卓冉,我记得你的画作得很好,不如和梁风切磋切磋,大家以画会个友。”
“王老说是就是了,能和慕公子交这个朋友,也是卓冉的荣幸。”那人起身施了个礼。
众意难驳,林正楠放了手中的筷子,那边小厮已在湖边芜柳下摆好两张桌案,泾县熟宣铺在桌面上,用雕镂成龙形的纸镇压着。胭脂,竹青,秋香,黛蓝,十几种颜料依次盛在指节大小的特制玉碟里,散着根茎和矿物的特殊香气。
“慕公子,请。”卓冉侧身引手,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执笔,饱墨,略作思索一笔已下,才一点上宣纸就现破竹之势,笔格遒劲,墨彩淋漓。
林正楠站在他身侧看了片刻,心中忍不住一阵赞叹。“卓冉兄这副山水气势磅礴,叫人一窥便知胸襟。”
卓冉抬头回以一笑。
走到自己的桌案前站好,宣纸铺了大半张桌子,赤白如荼,看得脑子更空了些。禁不住叹口气,萧天翊这是给他出了个难题。想到这人,他又抬头去看,视线就这么不偏不倚的交织在一起。
那人对他一笑,转过头和桌上的人说了些什么,众人听完也是一笑,纷纷把目光投向他。林正楠正不解,心中却忽动一念,执起笔,笔尖在几个玉碟上犹豫了一圈,最后挑中一个点了下去。
写字作画最讲究个心境,众人见他二人都已动笔,纷纷噤了声。
午风慵懒,吹得宣纸边角沙沙作响。那柳树下作画的白衣人或滞笔而思,蹙一蹙眉,或忽生玩念,抿唇轻笑。明明是张不算美艳的脸,却在一动一静之间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耳后的发丝滑下,险些落在画上,作画的人微微一惊慌忙伸手撩起,许是觉得唐突了些,他又下意识的抬眸一瞥,一瞥惊鸿,又是赧然一笑。
众人几乎看痴。
琴声忽起,竟是那韩韵之奏的《美人赋》。
“慕公子的画想必也是融了心中念想,让人一赏便知。”卓冉已收了笔,站在他旁边细细的看。
林正楠朝他颔首,不置可否。
他二人的画皆成,小厮将两幅画一一举起走入席间展示。卓冉的山水苍劲,上至九霄吞云纳雾,下踏神州镇水降河。众人点头纷纷,叫好连连,再一转头去看林正楠的画,却都是一愣。
“慕公子,这画中人是……”画边一人吞吞吐吐,不待林正楠回答,他已转身去看主席上的萧天翊。那人坐在那,看着画,眼里流光璀璨,情愫涌动。
“呀,莫非真是君怀公子?”那人惊呼一声,又将画上的人与萧天翊比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