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该长大了。其实就算你有点虚伪,我也不觉得你很糟……我多少能分辨那些真假,起码认识你后,我是真的觉得温暖!”
听着这样的话,程驿一时也无法再说什么。他只是更紧地拥住怀里的人儿。也许刚才说陷进去的时候,多少还有些矫情有些粉饰,但此时那种不想放手的感觉,却那样纯粹真切令人无措。
第十一章:身无彩凤双飞翼(2)
人的情感原就是微妙的,再凭汝谨思慎行它仍渗透流淌,点点滴滴汇成心海。
自那日后,程驿没再去过别居,白日里也依旧努力做工,只是每到傍晚就隐隐觉得失落。心潮澎湃时,也曾不由自控地往那方向走去,好几个夜晚,他就游走在荒野里,独对星月彷徨往复。
至于丹珂,到是振作积极起来。他将满腔的情绪化做了动力,每日读书练功,努力的强大自我。
如此,数日的光景就又那般流转而去,转瞬已然进入仲季之夏。
而这日,正是吉尔穹回返西域的日子。他在晨曦中远去的背影,映在丹珂的眼眸中,到似自己成长的一个里程碑。而数月来的纠葛,也随着他的离去,而归于尘封。
策马扬鞭,驰骋在辽阔的原野上。本想路过牧场回返别居,可无意地往马厩那个方向一瞟,却见盘踞心中多日的人,正立于骏马之侧,认真地梳刷着马鬃。
那精健的身型,完美的侧脸,专注的神情,在阳光下清晰而明耀,真实得让他动容,不自禁地勒紧了马缰。
“哧嘶——”猛然勒住的缰绳,强行的顿足,使赤儿呼出一声嘶鸣。
合着这嘶声,程驿随着马儿一同转身,便见那心头惦念之人,正白衫飘飘安然马上。眸子幽晶,欲语还休,正是: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程驿不觉心头一热,努力展现了个阳光笑容,含着期许朗声打了个招呼,“早!你这是赶着去哪吗?”
丹珂稳着缰绳,缓缓地驰了过来,停在程驿面前。
他先是摇摇头,沉默了会儿才轻声应道,“早,可这一大早的,你怎会在这儿?酒厮也要照顾马匹的吗?”
“酒坊最近活少,小厮们都被到处分拨了去。嘿,所以我现下是马厮了。”程驿依然笑着,却多少窘迫自己的低卑渺小。
“可也没到上工的时辰吧?四下都没人的!”
“牧场开工比酒坊晚的多,我习惯早起了,再说,最近……”
“恩?”
“嘿,没事。就是……就是那个,那个天气热睡的浅……对!所以,就干脆早点来做工,反正这些活,今也是我要做的。”
结巴了呢,无法坦诚自己夜里的游荡,彷徨与懦弱,却还想在他面前硬撑。可语闭,程驿也了然,自己这样一答表现得更糟,面庞上也挂起一丝苦笑。
静静地看着他,琢磨着他的反常,丹珂的表情却越发柔和,“你因该敞亮一笑,然后稳稳的说,‘牧场开工比酒坊晚的多,可我习惯早起了,再加上最近天气热睡的浅,所以就干脆早点来做工,反正这些活,今个也是我要做的。’”
“……这和我刚才说的,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十九日没见,你变了。变结巴了,变紧张了,变慌乱了……看,你把那马毛都抓乱了。”丹珂不自觉地微笑着,他笑的不是对方的慌乱,而是对方那因自己才无措的事实。
他那略带自豪的笑容,在阳光下清新而明媚,如草叶上柔亮的露珠,映射着五彩的斑斓。
他在算日子,他在打趣我,他在对我笑!此时程驿只觉得,心头如大浪一卷,而那些无谓的掩饰,所谓的固执,这回是真要被卷走了。
“是这会儿见了我,才乱的吗?”轻得不能再轻地询问,却带着了然的笃定,丹珂唇畔不自禁地展现出更加优美的弧度。
“你知道的!我十九天前就乱了,或者,更早前就乱了!”不再顾左右而言他,既然又这样偶遇了,那就不要再躲闪了。
“我原以为你已经平静了,以为你正走在自己的路上,稳稳地走着呢!”
“我等着时间冲淡我的妄想,可它只让我更加浮躁不安……可见,还不是时候……此时,我只想……”
“想什么——”话音未落,丹珂就觉眼前人影一晃,程驿正一个纵身跨上马背,不是他正照料的那匹,而是赤儿。
“只想你!”程驿回揽了手臂,将丹珂圈在臂弯里,把他的手握于掌下,一抖缰绳,“驾——”赤儿就如风般奔跑起来。
“你这是要去哪?你这是要旷工吗?你这是……”丹珂随着风声发问,可那些问题早已无关紧要,“你真的,只想我?”
“只想和你走一程,哪怕只是一段短暂的路,也只想和你一起!”程驿的声音带着坚决的肯定,而他此时的言行,与其说是冲动,到不如说是焕然的了悟。
“随你吧,随你现在去哪!”反正,再走也走不出凌家堡。几分惆怅几分了然;几分无忌几分释然,丹珂不再言语,把缰绳彻底交给他,任他把自己带去哪。
靠于程驿胸怀,丹珂闭上眼眸,只用心聆听解读对方此刻那怦然的心跳:
假若注定是过客,也想把握这注定的相遇。即使不能比翼,能同行一段路,也是好的——这是你此时的意思,我也如是。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十二章:行到水穷处(1)
晴空万里碧蓝如洗,白云过境千形万象,情为何物自古难解,可正如云朵经于天空,缘为偶然却就此相依。
程驿揽着丹珂驾驭着赤儿,渐渐远离了牧场拐进山坳,穿过隐蔽的峡道,来到那苜蓿遍野的一方幽谷。
只见满野的苜蓿开着黄色花朵,绿油油金灿灿的一片。赤儿渐渐自己放慢了步伐,几次欲低头去啃咬,已是一副抵不住诱惑的谗嘴样了。
丹珂本一路无语,只纯然感受心跳,享受这份亲近的安逸,可一来到这儿,就不由得想到一月多前,在山下潭中发生的那事。
他想着想着,便不自在起来。之前还随意靠在程驿胸怀,这会儿却刻意地挺起背脊,状似去拉赤儿的缰绳,想把手从程驿掌中抽出,可又被程驿反握住。
“看,连马儿都有渴望,好的味道尝过就忘不了……”程驿干脆松了缰绳,任赤儿自己往更肥美的地方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