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珂听着程驿的话,更觉得是一语双关,面上已不由得涨红了些许,却不甘示弱地挑起眉,侧了身子冲程驿瞪圆了眼睛,“我家赤儿最是单纯。好就是好,记得就是记得,决不绕弯子!”
程驿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却望向远方,“都道做牛为马是为下贱,可我觉得,它们才是高洁。任劳任怨,只得温饱既足,有几人可比这份甘愿?”
从他的话语中,能感受到他的不平和自我劝戒,还有那份独道的心思理念。想来,他总是压抑隐忍,还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挥发,郁闷不甘却有所坚持,也着实不易。
丹珂这般想着便不忍心再咄咄逼人,也不再刻意地去撇清关系,反而抿嘴一笑,抬手勾住程驿脖颈似玩笑地轻询,“那你呢,在这里记住了什么?”
丹珂呼出的热气拂在程驿面庞上。他心中一荡低头去端详丹珂的神情,而只这般稍动一下,两人的鼻尖就摩擦在了一起。
程驿心中越发柔软轻甜,松开紧握着对方的手,自然地抚上那面颊,就势轻磨那鼻尖,“我记住的不止是味道,还有珍贵的情意。”
“你确定是情意?我,我可能只是拿你解闷,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只是图一刻的刺激而已……”隐了笑容眸光忽闪,丹珂往后避了避,拉开了距离,嗫嚅地强调着。
“即使是那样,起码你不会再寂寞。老实说,真实的我,虽然没早先口声声说的表现的那样,毫不迟疑地就相信你尊重你体贴你,但也没真的藐视你,觉得你就是不堪下作过。”
试着坦白自己,试着彼此交心。程驿诚恳地看着丹珂的双眸,继续说道:“也不能说我有多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你是关心我,在乎我的。即使是那次……你也是怕药力太强,不全发散去我会出事,才以身救我的……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人。要是那样,吉爷当初就不用下药,你也不会难耐着还反抗他……所以,我知道的,相信我!”
“可我不知道!我从小就不懂感情,我也总是无法确定别人的意思。我的圈子里似乎只有我自己……”
“不是那样的。可就算那样,也让我来陪你吧!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不管过去和未来,就管当下。苦了乐了痛了伤了都一起感受一起分担……就这样,不再去分辨,不再去顾虑,就这样就好!”
丹珂静静地听程驿说着,幽深的眼眸随着那些话语渐渐又闪亮起来,流光溢彩间闪现着心动的璀璨。
他慢慢仰起头,笑着看向程驿凝视着他的深情眼眸,“好,就这样吧!”接着,他一只手臂又揽上驿的颈项,另一只自在地伸展开来。
“丹珂……”温柔地唤着他的名,程驿动情地俯下头。
“呵,我在。就在你面前,就在你眼中!”笑着猛然缠上双臂,用力一勾,送上了唇。
当双唇重叠的一刹那,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色彩,所谓的现实也苍白无力。
没有人生活在过去,也没有人生活在未来,当下,才是生命确实感应的唯一。
第十二章:行到水穷处(2)
而人生的顺逆与喜悲,常是此起彼伏一浪逐过一波,涌动着航向命运的未知。
再次从山谷回来,丹珂的心情也越发微妙,他几乎可以聆听到自己心门敞开的豁然悦音,但连着几日程驿却没有再露面。
这日一大早,他本想去牧场看看,可刚走出大门还没上马,却看到采轩的马车驶了过来。
采轩从车窗中探了个头,“你这是要出去?”
“恩。你来找我?有事吗?”
“你别出去了。堡主让我带了些新的商册来,你最好今日看完。”
采轩下了马车,吩咐马夫从车上搬了些东西下来,他自己抱着一摞书本走在前头,迈进了大门。
看着这情形,丹珂也只好跟着进门。他唤了小翎来,让她把赤儿牵回后院。
待他走进前厅,马夫已退了下去,采轩正把一摞书册置于侧台,而大桌上马夫抱进来的那些物品已然堆了满桌。
“那都是些什么?”
“是按堡主的吩咐,给你添置的些应季的日用品,还有些新裁的衣裳,你看看吧!”
“哦!”丹珂走过去,不在意的随手翻了翻,可在其中却看到几个雕花的小木盒,散发着特别的香味。
“不会给我添置了胭脂水粉吧?”他好笑地看向采轩,随意地打开其中一盒,看到里面安然放置着几个精致的小瓶。
他打开瓶盖往手上倒了倒,却倒出了些淡色清凉的膏液。猛然一愕,他也想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些防蚊去暑的药膏,但这瓶子的形貌和里面的东西,更像是以前孙大宝采买了偷塞给他却被他推掉的,那些据说是男子房事用的药。
他蹙着眉,不太确定地把那瓶子放回盒中,却注意到盒子里面有隔层。他掀开来,看到盒底竟然附着小册子,他拿出来翻了翻,看到上面的文字——果然是那些,只是这些要来的高档而已。
“怎么……怎么会有这些?”他掩上盒子,极不自然地看向采轩。
“既然是日用品,有这些也不为怪吧?”采轩依然一派从容。
“可我从前就跟‘采买办’的说过,这些不用特别准备给我,孙管事是知道的,他没有跟你说吗?”
“是吗?不过,这些可是已然登记在日常用品清单上的,也记录在日常开销帐目上了,是堡主亲自吩咐的。”
“登记在册?这些?堡主亲自吩咐的……”丹珂侧身咬住唇,他没想过事态会这般转折至此,虽然这些在外人看来早不足为奇,可他却真的心慌起来。
“你尴尬了?”采轩看着丹珂面上窘迫的表情,到凭添了分好感。
“没。这,这些就先放这吧,堡主吩咐什么你照办我照做,我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那就好!”采轩微笑着,他看了看厅内的摆设说道:“你知道大约不久后,堡主要和少堡主上京吧?等堡主再回来,你可能就要搬回大宅了。”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要搬,堡主跟你说的吗?”渥然原来一直在部署这些?还是,这只是他部署的一小部分?
“对,而且可能不是别苑,是主院。但少堡主似乎不同意,所以具体安排在哪个院,还没确定下来。”
“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堡主决定了自会跟我说的……”丹珂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慌乱,稳着情绪看向侧台,“你刚才说,你拿来的那些是商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