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落了座,孟青便同他说:“三爷,我那一日在茶楼里同您发了一通脾气,实在是对您不住。您虽不说,心里怕是很怪我的吧。”傅玉声不料他竟然旧事重提,刚要开口,便又听孟青说道:“我虽然得着了三爷的信,却总怕三爷不肯来。您今天来了,我心里很高兴,只是我戒酒了。今天就以茶代酒,敬三爷吧。”
说完,孟青就举起手中的茶盏,敬了他。
傅玉声只好也举起手边的茶盏,朝他一敬,然后饮了一口。
不过片刻,便有人送了热菜上来。屋子里不大,布置得几乎简陋,若是上菜的人离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对坐了。若是他一味的缄口不言,到底不大像话,因此他就问道:“孟老板一向酒量很好的,怎么戒了酒呢?”
孟青神情不大自在,只说,“喝酒总归误事,我后来就戒了。”又说,“今天也没什么好招待您的。何先生的酒楼里正巧来了一个南京的厨子,所以请他到家里办了这顿酒,三爷吃吃看,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傅玉声自打进门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听他这样说,便不由得朝桌上看去,仔细一看,果然都是南京菜式,方才竟然不曾留意。
傅玉声不料他这样的周到,惊讶之余,却又觉着受之有愧,便说:“孟老板实在是客气了,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孟青看他吃了一点就要放下筷子,便急忙的说道:“三爷再多吃点吧,您太瘦了,”又说:“我看三爷的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路途上太过辛苦了?”
傅玉声犹豫了一下,想着耿叔的事情该不该告诉他。可这毕竟是孟青儿子满月的日子,而且眼看着又要过年了,何必要告诉他这样一个令人徒增悲伤的消息呢?还不如等过了年,出了正月再告诉他的好。
这样一想,就把耿叔过世的事略过,只是说:“南京那边出了点事情,大约是累着了吧。大夫也说只需好好的休息,便无大碍了。”
孟青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说:“早知道三爷这样辛苦,我也不急在这一时了。”说完又慌忙的解释道:“我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日子,请三爷过来瞧瞧廷玉,也不知三爷的意思是怎样的?”
傅玉声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所在,便应道:“也好,”却又犹豫了一下,说:“他也不曾见过我,可别吓着他。”他可还记得傅玉庭小时候胆子就小,他那时许久不回家,偶然回去一次,还因为惹父亲生气,遭到一顿痛骂,还把玉庭给吓哭了。
孟青听了他这话,反倒笑了出来,说:“三爷,他若是见了您,只怕喜欢还来不及呢。”说完便出去吩咐奶妈去把廷玉抱过来。又说:“三爷,他和玉瑛很要好呢,若是他们两个一起来,您可别嫌吵。”
傅玉声只见过廷玉的相片,不料要在这里同他父子相见,竟然紧张起来。
孟青看他这样坐立不安,不由得露出笑意,说:“三爷,别怕,他乖得很,您见着他,心里就会喜欢的。”
又等了片刻,奶妈果然抱了廷玉过来,小孩子粉雕玉琢,犹如仙童一般,十分的可怜可爱。
傅玉声站起身来看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孟青接过来,单手抱在怀里,对奶妈说:“你先去歇会儿。等等再叫你。”廷玉已经会说话了,却只是怕生人,使劲儿的躲在孟青的怀里。
孟青等她出去了,才抱着廷玉走到他面前,问说:“三爷,您要抱抱他吗?”
傅玉声哪里抱过孩子呢?就连傅玉庭,也是奶妈抱着时他才敢逗弄一番,大了些也不曾抱过,这时便慌忙摆手,说:“我可不成,小心摔着他。”
孟青就忍不住微笑,说:“他轻着呢。”廷玉抓着孟青的衣裳,侧过小脸,一双宝石般的黑眼睛怯生生的偷看着他,孟青瞧见了,笑着问他道:“廷玉,爹问你话呢?这个人你喜不喜欢?让他抱抱吧。”
第175章
廷玉连忙转过头去,把脸紧紧的埋在孟青的怀里,只是摇头不肯。
傅玉声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觉着他这样害羞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自己,却很惹人怜爱。
孟青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小声的说:“你瞧瞧他,认不认得?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傅玉声听得笑了起来,说:“他几时见过我的?你不要哄他。他还小呢,小心糊涂了。”
孟青不好意思起来,咳嗽了两声,才又说道:“前些日子还无法无天的,怎么今天又胆小起来了。”
却也不喊奶妈进来,对傅玉声说:“三爷,您先坐下吃点吧,等等他就嚷着要您抱了。”
傅玉声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想,他以为我为这件事怪他,却不知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便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呀,你也放他下来吧。”
孟青说:“没事。”说着话,就一只手抱着廷玉,请他坐下,然后才侧坐在椅子上。又见他不怎么动筷,便替他搛了许多,傅玉声不好推拒,只好慢慢的吃了些。
廷玉有时偷偷的扭头过来偷看他,被他瞧见,就又慌忙的缩回孟青的怀里。
傅玉声便忍不住想逗他一逗,问他说:“你是不是想吃这个呢?”说着就用手指了指碟子里的糕点,廷玉连忙的摇头,靠在孟青的身上,用眼角偷瞥着他,虽然只露了一点脸,却分明是个笑模样。
孟青信以为真,就问廷玉:“想吃哪个呢?”
廷玉立刻转过头去不看他了,就是闷在孟青的怀里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