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致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可是害怕的原因他不敢说,甚至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慕容远离开了多久,他就不安了多久,他知道自己是在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可为何要去担心他,连慕容致自己都不明白。
得知慕容远出征的消息是在他离京之後,慕容致震惊之下立即便去摘星楼找慕容静想问个清楚。
那天清晨,冬日的煦阳初升,莹雪渐化,四处还弥漫著初朝的冰冷,慕容致才到大厅,便见刑飞从远处走来,当时连著下了几日大雪,冰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而刑飞竟然赤足踏雪行来,仿佛冰冷的雪地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刑飞显然也看到了慕容致,於是冲他礼节性的点了下头,然後便在不远处把脚步停下,欣赏起雪景来。
他的双足立在雪中,如白玉般晶莹!透,那张绝世容颜在旭阳下泛起恬淡柔和的光芒,却不带丝毫笑意,一袭白衣和皑皑积雪完全融在一起,宛如一座冰冷绝美的雕像,恍然望去,似乎比雪要白,比冰还要冷。
这是慕容致和刑飞头一次正面相逢,当日刑飞和慕容静成亲之时,慕容致只是礼节性的出席,刑飞的盖头没掀,他已经退席了,而且在之後很长一段日子里,不知是在回避还是单纯的不经意,两个人竟然始终没再碰过面。
这是张可以引人下地狱的容颜,却不能让慕容致心里泛起半点涟漪,因为他不是小飞,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傻傻的,单纯可人的孩子,这张脸的确美到了极致,冰到了极致,却反而让人感到有种可能会随时消失的不真实。
慕容致一直认为自己是倾出生命去爱著小飞的,可不过短短几个月,那个喜欢害羞又乐观的孩子在他心里已然有些淡了,因为他知道那本来就是个虚幻的影像,而且那个影像就算存在,也决不会为他停留。
恍惚中,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慕容致看到他二哥慕容静提著一双鞋匆匆奔了过来,他一向平和的脸上似有些愠恼,而看到慕容静这般脸色,刑飞小心的吐了吐舌头,似乎说了些什麽,慕容静却没有反应,只是沈著脸将鞋递过去,弯腰替他穿了上去。
刑飞很听话的抬起脚,让慕容静为他把鞋穿上,脸上却浮起了笑容,那灿若星辰的笑容下好似隐藏了些顽童似的俏皮,而看到他拉住慕容静的衣襟低低细语时,慕容致突然有一瞬间的惶惑,他感觉到那个人就是小飞,那恶作剧後的莞尔和惹人疼惜的讨饶不正是小飞以前经常做的动作吗?
原来小飞从来都没有消失,他只是存在於二哥的心里,也只有在二哥面前,刑飞才会回归自然,让那破开冰雪的一笑只为他一人绽放……
那次拜访并没什麽收获,若说收获,那就是让慕容致明白了一件事,属於小飞的那段感情他该彻底放弃了,或者说,该去忘记,其实有时候遗忘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当一个人为其它事烦恼不堪时,他就会很自然的忽略那些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的东西。
慕容静并没跟他谈论太多关於慕容远的事,他只是说了些劝慰宽解的说辞,又说慕容远只是个书吏,没有冲锋陷阵的危险,对於一个享受惯了的人来说,这次的阵前经验对他将来的成长也不无裨益。
可是,真的如此吗?
慕容致的担心并没有因为慕容静的宽慰而放下,反而更增添了一些疑虑,他隐隐觉察到慕容静的说辞後面似乎还隐藏了些不为他所知晓的东西,而之後发生的事情更加证实了他最初的想法。
一个月前布匹行的梁老板突然来找他,提出今後的布匹价格每匹要多加一两银子的要求,慕容致自然一口拒绝,布匹买卖一向是慕容家最大的钱财进项,在他接手的这几年间,和他有生意来往的各家商行都从未有过提价的要求。
所以慕容致不仅没同意,还反问起其中的缘由,梁老板被逼不过,这才很尴尬的解释道,和慕容府的布匹生意中,每匹布的价格一直都比卖价高出二两银子,他是看在多年生意来往上,这才只多加了一两。
见慕容致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梁老板又犹犹豫豫的告知,每匹布二两银子的差价其实都是慕容远提前预付的,现在慕容远随军出征,何时回来尚未可知,而生意上也不能这麽撂著,这才老著脸皮过来请求提价。
在送走梁老板之後,慕容致立刻让人将所有跟他有布匹生意来往的商行老板请来,在问询之下,他才发现所有人的说辞同出一辙。
原来不是大家因为多年的生意来往而给他提供低价的,而是慕容远一直在暗地帮他付了其中的差价,也就是说每年慕容远光贴在布匹生意上的银子也有十几万两。
他知道慕容远自己平时也有些小打小闹的布匹买卖,但决不能跟慕容府动辄数万两的生意相比,而且他成天流连花街柳巷,就算挣些钱财,只怕也都丢去了那个无底洞,那这十几万两银子慕容远究竟从何而来?一面总跟他抢生意,一面又暗地帮他,那个人到底存的是什麽心思?!
慕容致疑惑的心中同时也充满了愤懑。
为什麽帮他?没有慕容远,他一样也可以把生意做得很好,即使布匹再高出二两银子,生意上也是稳赚不赔的,最多赚得少一些,他宁可赚得少些,也不想要那个人的相助!
慕容致没敢再去查询米行,钱庄那边的生意,他有些怕自己再发现一些不想看见的事实,他要等那个人回来,亲自问问他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做!
所以阿远,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慕容致按捺著不安的心情,他手抚著那柄折扇这样想到。
11
“这是什麽鬼天气?都几月份了,怎麽外面好像还在飘雪花?”
黎亭晚从营帐外奔进来,拍著淋在皮裘上的薄薄雨雪,怨天怨地的嘟囔道,依旧凌厉刺骨的北风随著他的进入卷起几丝冰雨一齐呼啸进来,把营帐里燃著的炭火吹得呼呼做响。
此时已是五月,中原的五月只怕已是风和日丽,杨柳垂荫的天气了,可是边关却依然冷如三九,漂在空中的是足可以浸入骨子里的寒气。
帐里的两个人似乎已习惯了黎亭晚整天絮絮叨叨的性格,所以没人理他,一个在擦自己的佩剑,一个正在低头看地图,完全视他於无物。
黎亭晚又继续道:”一连打了几场漂亮仗下来,将士们可是人心振奋啊,大家都说只等朝廷的公文下来,就可班师回朝了。”
慕容远看著桌上的地图,剑眉微蹙,似乎并没去听黎亭晚的废话,倒是正在拭剑的尉迟枫抬头笑道:”逦族已递了降书,朝廷的公文应该这几天就会到了,逦族的胃口不小,打了败仗,居然还想朝廷每年发送布匹米粮过来,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使朝廷每年拨给他们粮食,他们也会变本加厉的骚扰边境的百姓们。”
黎亭晚解下皮裘,在炭火旁坐下,说道:”那就趁机一举扫平他们好了,逦族人虽然凶悍,毕竟族人有限,如果一直任由他们掠取,倒助长了他们气焰。”
“战祸一起,便会牵连无数无辜百姓,朝廷仁义,非到万不得已,也不想起兵罢,所以这场战事应该暂时告一段落了。”
这话是黎亭晚最想听到的,於是他的紫眸立刻便闪出了亮光。
“这麽说来我回乡有望了?说实话,我不过是个挂名大夫,阵中有那麽多大夫,也不多我一个,不知我可不可以先走一步啊,我有好多事要做呢。”
当然,那所谓有事不过是借口,这场战争到最後究竟谁输谁赢,都与他无关,这三四个月下来,黎亭晚可算是领教了慕容远缠人的功夫,他自认这辈子救的人加起来也没有这几个月来的多,而且还是免费的那种,他施药救人向来是按黄金计算的,可现在不要说黄金了,放眼望去,就是遍野的黄沙,而始作俑者,就是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慕容远。
现在好不容易盼到战事将息,黎亭晚自然就盘算著趁机溜之大吉,在慕容远这个灾星身边,他还不知又会被怎麽折腾呢。
为人爽直的尉迟枫哪料到黎亭晚心里的小九九,他听了此话,立刻便道:”黎先生这是从何说起?先生妙手回春,不知救了我方多少将士的性命,等回朝後,我自会向皇上为先生请功……”
“不必不必,我平时闲散惯了的,那些官啊什麽的可做不来,做不来……”
听了尉迟枫的话,黎亭晚吓得连连摇手,光这三个多月就把他折腾得够苦了,做官有什麽好,哪比得上他一介布衣来得逍遥自在?
听著他们谈话,慕容远却始终不置一词,因为此刻他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逦族部落的骁骑将军洛河庸。
此人在一次交战後居然又连夜率一队小骑兵突袭阵营,妄图火烧粮仓,若非他当时有所警觉,让尉迟枫提前加强戒备,那一晚只怕会损伤严重,慕容远当时跟洛河庸交了手,他从对方鹰隼般凶猛犀利的眼神里感觉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绝对是个劲敌。
逦族人虽然凶悍烈性,好勇斗狠,但毕竟地薄人稀,若是长期征战,只怕不需要朝廷的大兵征剿,也会自内部瓦解,这次逦族起兵犯事完全是因为受了毅王的挑唆,而逦族里主战派的一方正是洛河庸的嫡亲叔叔,他自恃有这个骁勇善战的子侄为阵,所以才会一力主战,以此兵权在握,若洛河庸一除,对方便不可惧。
“喂,祁老四,你又在琢磨什麽?这麽出神,不会是在想你的三哥吧?”
见慕容远始终没有说话,黎亭晚不由笑问道,他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异秉,一早就看出慕容远对慕容致的感情。
祁姓是慕容远的母姓,慕容远离京前曾去母亲墓前祭拜过她,当时黎亭晚也一同前去,所以便知晓了。黎亭晚认为慕容远既然被逐出了慕容府,自然也就再算不得慕容家的人,那唤他祁姓也未尝不可,最主要的是叫著比较顺口。
慕容远没理他,却对尉迟枫道:”将军,最好从今晚起再多加派两队士兵巡逻,驻扎外营的也各多加一队比较妥当。”
尉迟枫问道:”你怕他们再来偷袭?”
“休战前夕更不能松懈,这几日太安静了,静得让我有些心慌。”
“我有同样的感觉,那个洛河庸必不会善罢甘休。”
听了尉迟枫的话,黎亭晚立刻叫道:”逦族不是都递了降书吗?如果再开战,对他们有什麽好处?”
“对国家没有好处,但对一个只好冲锋陷阵的将军来说,沙场就是他的生命,他寻求的只是赫赫战功,而不去看那些长远利益,更何况洛河庸的叔父还想以此巩固他在族里的兵权,他太小觑我中原的将士了。”
尉迟枫出帐传令去了,黎亭晚却很疑惑地道:”祁老四,我真是搞不懂你,你明明是以书吏的身份从戎的,为什麽却每次都冲锋在前?还有,上次如果不是你提前做了埋伏,只怕我们的粮草都会被洛河庸烧个干净,这功劳是你的,为什麽在公文上你却一字不提?”
“因为我跟洛河庸不一样,我求的是胜败,而不是军功!”
慕容远笑著转了话题。”怎麽样?上次的赌约还作不作准?你若是不敢赌,就明白说好了,反正丢面子对你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前几日交战大胜之後,慕容远跟尉迟枫,黎亭晚及几名将士在痛饮时聊起了京城风光,说到最後话题便落到了城里各大花魁的身上,尉迟枫当时感叹说那些女子虽然出众,却是千金难买一笑,而像他这样的小小将领平时连面都难见,更不用说看她们一笑了。
慕容远听了後立刻便道,待回京後,他管保让京城所有花魁齐聚一堂,为众将领来个彻夜丝竹歌舞,庆功洗尘,这话被黎亭晚抓住了把柄,嗤笑慕容远在痴人说梦,还主动提出以五万银两做赌,赌慕容远比绝对无法做到,不过当时是酒後醉言,所以慕容远此刻才有此一问。
听慕容远重提此事,黎亭晚立刻道:”怎会不作准?大丈夫一赌既出,驷马难追,我当然要赌了,我就不信你能有办法让她们齐聚一堂,别说你现在还一名不文,就是你腰缠万贯,也未必能请得动她们。”
慕容远闻言邪邪一笑。
“好,药罐子,你记住这次赌约,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12
听到慕容远如此肯定的话语,黎亭晚不由眨了眨漂亮的紫眸。
黎亭晚一开始是把慕容远当成纨绔子弟来看的,可几个月来亲眼见他冲锋陷阵,笑傲沙场,那身武艺自不必说了,尤其是慕容远几次运筹帷幄,计退敌兵,端的是胸有谋略,黎亭晚就对他的印象便开始改观,他觉得似乎到目前为止慕容远做事很少,不,是从没有输过,那也就是说这次赌约最後输的可能会是自己?
黎亭晚在心里摇摇头,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慕容远再怎麽有本事,也不可能做到那件事,因为有些事绝不是单纯用金钱可以做到的。
所以,这次赢的一定是他,而且等赢了之後,除了五万两之外,他还要让慕容远做一件他最痛恨的事,来报复他让自己数月来在边关忍受这种风沙严寒的煎熬。
沈浸在美梦里的黎亭晚没发现慕容远眼中满是好笑的目光。
他这辈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不好意思又要让这位神医输钱了,这次除了让他掏钱外,再让他做些什麽好呢?
月升中天,一地银光。
嶙崖峭壁下的营帐周围除却巡逻营兵间或的脚步声外,四下里一片寂静,在收到逦族递上的停战合约後,一直处於紧张戒备的的阵营军兵终於可以安心歇息,对於所有已进入梦乡的人们来说,这只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然而,数个诡异身影却悄无声息的打破了月下的宁静,巡逻的士兵尚未明白出了何事,便陆续被人击倒在地,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他坚毅沈静的眼中在月下闪过诡异的冷芒,他挥手让手下人四散开,自己却跃身闪进其中一间帐篷,那是尉迟枫的营帐,帐内此刻漆黑一片,显然主人已经歇下了。
黑衣人悄步来到床前,抽出腰间利刃,刀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亮後狠狠扎进被下的人身上。
“噗……”
怪异的声响让黑衣人一愣,帐里却倏然间明亮了起来,慕容远拿著一根蜡烛施施然走了进来,冲烛下之人笑道:”洛河庸,你来晚了,我们可是候你多时了。”
洛河庸脸色一变,身子飞纵,利刃在划开身边的帐篷後,跃了出去。
营帐外已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四下里火把聚集,亮光闪烁,洛河庸刚纵出大帐,一张大网便铺天盖地向他罩降下来,他连忙连挥手上利刃,将罗网破开一道缝隙,跃身而出。
正前方士兵一字排开,拉弓搭箭,将洛河庸拦在正中,尉迟枫立於前方,冲堪堪稳住身形的洛河庸冷笑道:”偷袭之计用过一遍不够,还再来第二遍吗?”
远处火光腾起,随洛河庸而来的骑兵已跟将士战作一团,喊杀声随著厮斗倏然顿起。
听著寒风中夹杂的厮杀声,洛河庸的脸上堆起残忍的冷笑,他揶揄道:”偷袭之计我只会用一遍,这次可是另外的惊喜。”
尉迟枫脸色一沈,他手向下一落,箭羽便向洛河庸纷射而来,随洛河庸同来的骁骑将士挡住杀来的箭阵,并向尉迟枫仗剑袭去,洛河庸趁机杀出重围,直奔阵营一处,那里有提前备好的战马,偷袭虽不成功,但火药必然已经引燃,敌方的阵营便不攻自破,哪里还拦得住他们?
谁知洛河庸刚跃上马匹,一枚冷箭便自他身後凌空射来,洛河庸反手一挥,欲将冷箭拨开,怎料箭势疾速,震得他虎口发麻,手中利刃便拿捏不住,落於地上。
洛河庸拨马回头,但见一马纵驰奔来,马上之人手挽强弓对向自己,正是慕容远。
这是两人第二次较量,洛河庸记起上次阵前对战时此人射出的箭羽凌厉强劲,箭无虚发,中原人鲜有神射,所以慕容远的箭术让他大为惊讶。
见是劲敌,洛河庸不敢懈怠,他立时抬手接过属下递上来的弓箭,箭羽搭弦,便射了出去。
对方接下来的利箭也风驰般射近,两箭空中相交,叮的一声余音不绝,双双落於尘埃,慕容远笑道:”别太得意,你的那些火药也没那麽厉害。”
随著马蹄声响,一物忽然从斜处飞来,落在洛河庸的坐骑下,却是一个双目圆睁的血淋淋人头,黎亭晚拍马驰来,笑道:”想要走人吗?你派来的好奸细,也一起带走好了。”
洛河庸神色微变,那正是暗伏在对方兵营里的心腹,各处火药多由他暗地埋下,没想到行藏竟被慕容远识破。
心念一转,便想到了连珠火药的藏处,为今之际也只能冒险一试,只望慕容远尚未发现其埋藏之所。
却在这时,一声剧烈的炸响从远方营帐处骤然传来,阵营边角顿时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黎亭晚连忙捂上耳朵,冲慕容远怒道:”不是都清除了吗?”
慕容远淡淡道:”那火药藏了不少,有几处找不到也没办法,我又不是神仙……”
他见洛河庸驰马远去,连忙追上,却不料洛河庸竟一拨马,反向营帐里冲去,并从怀中取出火信,搭在箭尖之上,向一处射出,慕容远脸色突变,他来不及搭箭,情急之下掏出两枚铜钱,弹指射出,直追向对方的箭羽,却始终慢了一步,洛河庸的箭翎在射入远方一处後,飞翎箭势不止,顺地面斜斜划过一线火光,顷刻间火光连地飞窜,火光游龙般直向前奔去。
慕容远飞马赶在前方,他纵身跃出,腰间软剑欲斩断那线火索,却跟不上火光的走势,只听身後声声巨响,紧接著响声便延绵不绝直追过来。
天雷连珠?!
慕容远一咬牙,他倒小看了洛河庸,他只注意到敌方的火药攻势,却忽略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此人即与毅王暗中勾结,自然可以得到毅王的火药暗器,而这连珠火药正是毅王的拿手好戏。
洛河庸一招得手,随即拨转马头,便要离开,却不料前方火光漫起,他的坐骑惊声嘶叫,前蹄腾空,紧跟而来的黎亭晚跃身向前,凌空一脚便将他踢进了火中。
“奶奶的,你居然还有这麽一招!”
若论武功,十个洛河庸也不是黎亭晚的对手,可是两军交锋凭的是经验和反应,慕容远发现不对时黎亭晚还在懵懂,待他明白过来,火龙已一线叫嚣著直窜出去。
黎亭晚将洛河庸踢进火中,回头便看到慕容远飞身跃到游向营帐中的火龙源头,将那线火焰灭於掌风之下,然而他自己却被随之炸起的火药击中,纸鸢般飞荡出去,在撞上一壁峭崖後滚倒在地,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黎亭晚虽看得真切,却来不及做出任何救援。
“祁老四!……”
回应黎亭晚的是瞬间腾起又湮灭的火焰,凛冽风中,厮杀喊斗在火药的轰响下已变得几不可闻,所有血腥和激斗在惊心动魄的火光中沈寂了下来。
13
慕容静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定,他看了前日呈报来的公文,上面详细汇报了逦族将领洛河庸夤夜偷袭未果,反葬身火海,敌方将士尽败而归之事,逦族为此理亏,先前向朝廷提出布匹粮食的要求也自动撤回,并很爽快地签了不战合约。
慕容静知道洛河庸是逦族第一强将,此人已除,逦族短期内必不敢再犯边境,外族已降,边境战事停息,除却驻扎边关的将士外,余下士兵俱已动身回朝,按理说这是喜讯,但他的心情却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心思敏锐的刑飞觉察到他的不对,便问道:”你在担心慕容远?”
“这两次公文都非四弟的笔迹……”
“比起一个小小的书吏,我看慕容远更希望的是驰骋沙场,也许他是在对仗中伤了臂腕,所以暂时无法用笔吧。”
刑飞口中说著安慰之词,自己心里却有些忐忑,似乎很久没有接到黎亭晚的书信了,不知这是意外还是巧合。
慕容静的担忧终於成了现实,大军班师回朝当日,尉迟枫在处理完公事後立即便来到摘星楼来拜见他,见到对方怀抱一坛,单膝点地请罪的姿势後,慕容静心里一沈,便猜到了几分。
尉迟枫泪涕纵横,将那晚慕容远为阻火势而惨遭炸伤,终至不治身亡的事一一叙说,黎亭晚虽尽全力,却难留其一线性命,他为此愧对众人,在战事停歇後便告辞离去,连殿前为他请功一事也被他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