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廷好整以暇,只看他今日又有何吩咐。果不其然,折子戏刚完,孟五凑将过来,二八分的头发发着蜡光,絮絮地讲:“少廷,我近来有一批海货,一时周转不动,须得找个地方放了——”
杨少廷瞧着台下:“什么海货?”
“英国来的东西,我记得你在城南管了你爹那个库房……”
他抬眼看杨少廷,却见杨少廷仿佛没有兴致,只不讲话。
孟五将手一拢,在杨少廷的手上写着字:“这个数。你嫌少,就这个数。”
杨少廷的手摊着,向后一靠,总算转过眼瞧着孟五:“你是下了棺材本了。”
孟五叫苦不迭:“我爹那个脑袋——唉哟,少廷,你哥哥我这回是没办法啦!”
杨少廷看着手心儿:“什么时候能脱手?”
孟五拉着他的手,信誓旦旦地按住了:“过了年三十,最迟三月中。”
杨少廷鼻子里一哼。
他当然晓得是什么东西,也晓得孟五打的什么算盘。然而经商逐利,天经地义——或许严先生听见这话,要揍他。可惜杨少廷这时候记不起严先生,却记起来胡莲声。胡莲声低着脑袋,望着他问,宝通楼边儿的一块地,能装多少云片糕啊!
杨少廷将手捏了,抬起脸来:“好。改日,我去看。”
十七、燕子口
杨少廷是不想声张这巨额的一笔的。杨老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必自寻麻烦;杨夫人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反而问杨少廷:莲声到哪里去了?
杨少廷敷衍过去:“他那师傅事情多得很,我给他租一间房子,省得吵我。”
杨夫人点点头,只道:“你倒舍得——可往后谁来照顾你呢?”
杨少廷不以为然:“你当我多大,澡也不会,饭也不会,真要人伺候吗!”
半月后的冬日傍晚,胡莲声简单地提点了行李,被杨少廷连哄带骗地,搬了走了。
杨少廷嘴巴硬,梗了半天的脖子,说这房子是替他一位朋友备下,要胡莲声看管打理着,该名朋友近日要来的。也不知是如何的巧法儿,这地方坐落青云路,距宝通楼约有一百来步。
二人进了楼,胡莲声将行李放在了角落,打量这房子:小,然窗明几净,五内俱全。他扭头看杨少廷,还是怯的:“我去打扫,少爷先行回府里……”
杨少廷不紧不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打上看着胡莲声:“你想得美,上这里过好日子来了——谁伺候我洗澡?”
胡莲声恍然大悟,也不多话,答应一声,预备先将浴室打扫了。然而他一打眼便发现了问题:这浴室小得可怜,洗手池子排着个小浴缸,一条道横着,只够一个人走。他回头喊:“少爷,这澡缸子小,不然、不然还是家里去洗吧!”
杨少廷进来扫一眼:“得了,不够麻烦的,凑合洗了!”
要凑合,那就凑合吧!
胡莲声脱下笨重衣服,l.ū 起袖管,两刻钟的功夫,天刚黑完了,便招呼杨少廷进来,自个儿只拿着澡巾,抬一条腿,勉强坐在浴缸边儿上。
这浴室里塞个大个儿的胡莲声已是拥挤,又进个大摇大摆的杨少廷,挤得胡莲声缩成一团,险些栽进缸里去。
热气善聚,不多久便是一片白雾蒸腾。胡莲声卖力,这时候发了汗。杨少廷坐在浴缸里,仿佛一点儿不挤,手上得空,还削一片水花儿去撩胡莲声的闲:“喂!”
胡莲声闪躲不及,身上s-hi了一片:“啊?”
杨少廷不咸不淡地:“咱俩以前老在家里浴室打架。”
胡莲声s-hi着个衣服,老老实实地想,那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少爷那时候爱打架。”
谁知杨少廷来了兴致:“哈!”他用手又削一刀:“我爱打架?我看明明是你爱和我闹别扭!”
亏得胡莲声脾气好,这时候也忍不住辩道:“少爷,你可真是……”
杨少廷一转身,朝着胡莲声:“我可真是什么?”他一脸的义正言辞:“胡莲声,胆子不小,敢说你少爷的不是?”杨少廷说一句,便朝胡莲声拍一道水花儿,其讨嫌功力之深厚,实在令人咋舌。
胡莲声满脸的水珠,忍无可忍,抓着杨少廷的肩膀,把他往水里按,试图制住他:“少爷,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杨少廷肩膀一松,趁机握住胡莲声的一手,用猛劲儿一拽,使他一个重心不稳,真栽了半边进缸里,拍出的水花儿溅了半墙。
杨少廷唯恐天下不乱,光着个身子,要去捞胡莲声,笑他:“笨死你得了!小时候吃的亏,你全不长记x_ing么?”
胡莲声s-hi了头发,底衫也浸了个透,他通红了脸,嘴巴抿着,一言不发。杨少廷在缸里就着半桶子水,接着泼:“怎么,要揍我?你敢来——”
胡莲声真来了。他卷着裤管儿,踏一只脚进了浴缸,要去抓杨少廷的肩膀:“少爷,你、你不要再玩了!”
胡莲声的蛮力虽不可小觑,杨少廷斗争经验丰富,脚下却偷偷一扫,缸中s-hi滑,叫莲声打了个晃荡。杨少廷一把抓着他的手臂,脚背弹他的腿胫,值此无力可着,一气呵成,将胡莲声调转个个儿,反锁在了怀里:“傻不傻?从小到大,你哪里赢……”
胡莲声滑坐在缸中,一声闷响,裤子也s-hi了个透。两个人塞在浴缸里,胡莲声的腿还悬在外头。他的关节被杨少廷横锁着,挣也不脱,终于认命了:“少爷、我——”
两人打斗完毕,搅得室内雾气迷蒙。
杨少廷不答话。胡莲声想扭头去看,却觉屁股抵着个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一蹭,杨少廷这厢却猛地松了手,将他一把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