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一波刚平
南宫静深心说怎么这么巧,正好赶到他的新婚之夜,嘴里答道:“朕知道了,让人去请徐太医,朕待会就过去。”
“阙九湛吗?”灯影晃动,容槿也醒了过来。
“恩。”南宫静深看福顺一眼,福顺笼着灯盏退后,“你继续睡吧,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陪你。”
容槿揉揉渴睡的眼睛,说道:“我同你一起过去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他生过景止和行止,比起其他人算是有点经验。
“你别去了,天这么早,外面露水重,你累了一天了,如果实在想去,等天亮后,我让人来接你过去,现在乖乖再睡一会。”南宫静深抱着他翻个身,小槿现在身子笨重,翻身都成问题,他晚上都要抱着翻几次。
容槿扶着他手臂坐起来,“心里有事我也睡不着,去看看也放心。”即使在皇宫里,有最好的太医,生孩子也是件危险的事情,如果阙九湛有个万一,他以后怎么面对渔阳。
南宫静深知道的脾气,就说道:“既然这样,你多穿点再出门。”
翡翠和琉璃等人值夜,洗漱用品很快送过来,两人做了简单的熟悉,容槿腰肢酸软,臀间也有些肿痛,南宫静深就将人用薄披风裹紧了,一路抱着上了步辇。
到海棠苑的时候,徐竟已经过来了,屋子里灯火通明,有三四个人进进出出忙碌着,见皇上亲自过来了,赶忙过来行礼。
“都起来吧。”福顺提着灯笼前面引路,南宫静深怀里抱着容槿,大步进屋。
“冷不冷?”进屋后,南宫静深仍然没将人放下,就揽在自己腿上,身边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容槿靠在他肩上,摇摇头:“还行,阙九湛怎么样了?”
听容槿这么问,南宫静深看向底下跪着的一个小太监,这是当初派来伺候阙九湛的其中一个人,名唤常安的,“启禀皇上,王爷,徐太医说阙公子这是头一胎,又是双生子,生产着实有些困难。”他原先是泰和宫里伺候的,认识容槿,但不知道阙九湛的身份,他们暗地里都猜测这位阙公子是皇上在外面纳的侍君,肚子里是皇上的种,心里还感叹过真是同人不同命,瞧这位阙公子,从怀孕到生孩子,皇上正眼都没瞧过,哪里像容亲王,皇上捧在手心里都怕攥太紧了热着。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喜欢容亲王也不是没道理的,容亲王不光相貌好,更难得的是心性居然也不错,待人温温和和,从来没见发过什么脾气,就说这会,阙公子都要生下皇上的孩子了,容亲王都没看出点生气的样子来,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阙公子就不行了,一开始入宫的时候,仗着肚子有龙种,天天摔摔打打的,生怕人家不知道宫里来了这么一位主儿,后来见皇上不搭理,才慢慢消停下来,但换成了天天坐在那里,冷冰冰的,一点笑模样没有,让谁谁也喜欢不起来啊,别说是皇上了,哪有空伺候他,当然这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就这么一想,谁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阙九湛身怀双子的事情,徐竟早先就诊出来了,南宫静深和容槿都是知情的,所以此时听常安这么说,并不觉得惊奇。
“下去伺候吧。”南宫静深说道,这院子里可用的人本就不多。
常安退下去,容槿感叹一声:“希望他可以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他和阙九湛有过几面之缘,太深的交情算不上,而且那人对他防备极深,想更进一步也难,双方的立场摆在那里,他理解,刨去和西陵的利害关系,同为月遗族男子面对着这生子的命运,他也不希望阙九湛出事。
“徐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听说当年你都是他接生的,有他在,阙九湛会好一些的。”
“但愿如此吧。”容槿面上还有些疲色,这也个难怪,昨晚根本就没睡多久。
南宫静深喂着喝了些温水,说道:“这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你先睡会吧,有事情我叫醒你。”
容槿笑道:“说的好像你生过一样。”
南宫静深揽紧些,手掌盖上他的眼睛,说道:“总是听过的,快睡。”
容槿听话的闭上眼睛,抱着南宫静深的腰准备眯一会儿,就听隔壁屋里传来一声惨叫,他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南宫静深拍拍他的背,说道:“福顺在外面守着,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福顺很快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王爷,徐太医说孩子太大,阙公子难产。”
容槿大惊,南宫静深面色也开始有些不好,他留下阙九湛可不是想让他死在这里的,他不像小槿对这人抱有什么同情之心,他只知道,如果这人死在大宁,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后患无穷,“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徐太医正在里面想办法,听说阵痛有段时间了,那位阙公子已经昏过去一次了,看情形是不太好。”
“再去打听。”
容槿很明白生孩子的那种痛,简直是人能忍受的极限,现在想想自己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挨过来的。
阙九湛应该醒过来了,揪人心肺的叫喊声一声接着一声,让那么一个冷静理智的男人叫成这样,没经历过的人也知道一定是疼到了极点,南宫静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抱着容槿的手臂收紧一些。容槿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柔软的唇印上他的脸颊,这个屋里只有一盏小灯,两人静静地靠坐着,这样过了好一会,那屋突然没了声响,容槿开口道:“放我下来,我们过去看看,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个事。”
他们的身份要进去不合适,就止步在阙九湛的门外,夏日凌晨的露水重,风也凉,南宫静深重新帮容槿理了衣襟,福顺看到他们,小跑着出来,“皇上,王爷。”
“徐太医怎么说?”容槿紧着问了一句。
福顺咽咽口水,回道:“阙公子好像有些扛不住了,徐太医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孩子就是生不下来,徐太医说再这样下去,最好也就是大人和孩子保住一方。”他也是第一次见男人生孩子的,那场景太惨烈了,流了那么多血,被褥就浸湿了,孩子就是出不来,希望王爷到时候不要受这罪。
旁边又有人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看到南宫静深两人,远远地行了一礼,飞快离开了。
“阙公子怎么说?”容槿问,如果徐太医说只能保一方的话,这个选择肯定要问阙九湛的。
这就是福顺佩服阙九湛的地方,果然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心就是比较狠,“阙公子说了,如果只能活一个,他舍弃孩子。”
南宫静深没有异议,阙九湛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孩子最好,没有他也不在意,容槿眉头微皱,他明白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但还没到最后一刻,阙九湛就这样轻易选择放弃自己的骨肉,他想不通,阙九湛是不想要孩子还是痛恨让他怀孕的那个人,或者两者都不是,另有内情?
“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他。”相较于南宫静深,他进去还方便些,再说他也不想让南宫静深留下什么阴影。
南宫静深点头,“不要勉强。”交代福顺:“好生照看王爷。”
福顺答应着,领容槿进了内室,点了太多蜡烛,生孩子也见不得风,门窗紧闭,里面又闷又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容槿伏在门框上干呕。
徐竟正在给阙九湛揉肚子,一转头看到他,眉头紧锁:“王爷,你怎么来这里了?快出去,你现在的身子怎么能来见这个?”
容槿没仔细听他的话,擦擦嘴,随口敷衍道:“我就进来看一下。”他的目光落在阙九湛身上,那人犹在剧烈抽搐,但嘴巴开开合合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脸色蜡白如纸,双手被布条缠住,绑在床柱上,身上仅有的一件小衫早已经汗透,高高耸起的肚子清晰可见,双腿张开,被常安死死压住,股间撕裂,被褥上鲜血淋漓,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少爷,少爷,你别睡过去,少爷……”侍女明然跪在床下握住阙九湛的手臂痛哭失声。
阙九湛眼角的泪水落下来,浸到枕头里,眼中的神采慢慢黯淡,力气耗尽的前兆,旁边的人说话,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容槿见他嘴唇翕动,以为他有话要说,俯身下去,听他不停在念着一个名字,凌简。
西陵元帝阙凌简,果然是他吗?
“徐太医,你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他身子将养的不错,生产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吗?”
徐竟也是满头大汗,拔了阙九湛肚子上的针,示意容槿同他去旁边,他洗掉手上粘腻的血迹,小声道:“这人太逞强,早告诉过他是双胎,要生下来不容易,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不在身边,必须每日用玉势扩张产道,可你看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用过的,那种地方我又不能随时查看。”他说完又摇摇头叹气,不想活了也不用这样折腾自己。
“王爷,王爷……”明然一见太医摇头,心知不好,跪行过来,伸手去拉容槿的袍角。
“放肆,不懂规矩的丫头。”福顺挡在她前面,怕她拉扯伤到容槿。
明然被呵斥地一愣,她不知道容槿的身份,但见有人喊他王爷,又见他可以自由进出宫闱,想着必然来头不小,是个说得上话的人,她跪在地上,一下下地磕下去,“王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吧。”
“明然是吧?”见她答应,容槿继续说道:“你先起来,帮你家少爷找件干净的衫子。”
“常安,你去御膳房端些清淡的热粥饭,忙了大半晚上,大家都吃一点,常乐,再提些热水进来,帮阙公子抹抹身子,换了被褥。”
“徐太医,还是麻烦你再想想办法吧,时间拖长了,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徐竟一指阙九湛,说道:“我就是有千万个办法,他用不上力气,都是白搭,说到底,这孩子能否生下来还要靠他做父亲的。”
容槿想了一下,说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那好,我再给他看看。”
容槿有条不紊地下了命令,众人有了主心骨,各行其事,不再像方才一样急三火四,乱忙一气,结果还没什么都做成。
徐竟按着穴位,又下了几针,阙九湛悠悠醒转过来,勉强用了些热粥饭,精神稍微好点,起码可以认出人了,“容槿?”他看向屋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容槿在床边的椅子上优雅落座。
阙九湛并不领他的情,嘴角挂上一抹讽刺的笑意,“还没死,你们不用急着算计这俩孩子,我不会让他们活着降生的。”他恨那人,可并不意味着他会留两个把柄在敌人手里威胁他的国家。
容槿眉头微挑,口气冷淡的程度不输给他,“你怕我们用孩子威胁阙凌简?”
明然低低地抽了一口气。
阙九湛一脸无惧:“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容槿支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阙九湛,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不,阙九湛,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可我也奉劝你一句,做人永远不要太自信。”
阙九湛想到什么,目光沉下去,“你想说什么?”
容槿微微笑,慢条斯理问道:“阙公子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点?”
胸口气血翻涌,阙九湛额上冷汗涔涔,十指紧紧捂着闹翻天的肚子,他咬牙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主子说话,其他人不敢贸然插嘴,唯一可以插话的徐太医根本没有想打断的意思,常安默默想,他收回荣亲王心性好那句话,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容亲王真的很像在欺负人,而且还是一个正在难产的人。
容槿继续笑道:“既然阙公子一定要听,我也不好拒绝。”
阙九湛一听这话,肚子更疼了,坠坠的,胀胀的。
容槿眼尾扫向徐竟,话还是对阙九湛说着,“我只是想跟阙公子说一个道理,筹码不是人人可以做的,这需要资格,阙公子来大宁有半年了吧?如果阙凌简想寻你,哪怕你在深宫,我想他也会有办法吧?”
徐竟压着阙九湛的手腕,对着容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容槿的话没停顿,“我听说西陵元帝陛下风流倜傥,后宫佳丽无数,想必子嗣应该不成问题,阙公子确定他在乎你生的孩子,一个男人生的孩子?依我看呢,阙公子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的好。”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阙九湛肚子一胀一胀的,父亲情绪不稳直接影响了孩子。
徐竟说道:“常安,常乐,把阙公子的手重新绑起来。”刚才昏过去后,就给他解开了。
容槿垂下眼睛,撩撩衣袍起身,似乎还嫌不够乱,即将出门的时候又加了一句,“阙公子生不生都随意,如果再拖下去,落得个一尸三命也无妨,渔阳,我是说你妹妹安阳公主,她现在就在盛京,想必愿意给你收尸,只是你的样子可能不太好看。”
阙九湛银牙咬碎,“容槿,你不要欺人太甚。”
容槿客气道:“好说。”
“肚子……好痛,孩子……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马上就好,我看到孩子的头了,用力,就是这么用力……”
看到这里,容槿不再停留,福顺当先打了帘子,阙九湛认定了他们要谋算他,说尽好话他也不会相信,不如将计就计地刺激他一下,这不效果立刻就显现了,人一旦有了求生的意志,剩下的就好说了。
“怎么进去这么久,天都快亮了。”南宫静深见他出来,迎上去握住他的手。
“没事了,我们回去吧。”东边的天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将要来临,这是他们新婚后的第一天,六月里海棠花都落了,满院葱郁,今天的天气还是不错的。
“你生景止和行止也这样吗?”路上南宫静深问。
“我还好,虽然景止和行止是双胎,但个头小,还算顺利。”当时自己的身子不好,没养过来,连带着孩子也瘦弱,但第一次分娩,痛苦是免不了的,何况是男身生子,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也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
“这一次,我会守在你们父子身边。”
“恩。”
南宫静深和容槿一大早先去了太皇太后的永宁宫和梅太后的长秋宫请安奉茶,回来后就收到消息,海棠苑里那位产下一对双生女娃娃,过程有些艰险,但总算是父女平安。
134、安心待产
婚后,容槿和南宫静深先是住在泰和宫,皇后的坤仪宫里重新整修过后,他带着两个小家伙又搬到了那里,坤仪宫作为历代皇后的宫寝,规模和华丽程度自不用说,一应的吃穿用度也是最上好的,南宫静深又特意按照容槿的喜好重新整修,那些过于繁复和女气的装饰都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些清雅大方的,院子里多栽花木,移了竹子,还引水新挖了池塘,植了荷,撒了锦鲤,夏日里花团锦簇,竹林婆娑,荷风送爽,宫里上下都得过吩咐,皇后体弱,闭门修养,不得过去打扰,所以现在的坤仪宫较之过去更多了两分清幽,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闲暇的时候也愿意过来坐坐,这里面对皇后的喜爱之意众人也都看得出来。
容槿的肚子九个月了,已经非常明显,原先天气不太热,他朝服重,肚子用布带束一下还可以应付过去,现在这个方法就不大行了,南宫静深也不同意他这么做,容易伤着大人和孩子,所以进入第九个月,容槿就告病不再上朝,专心在坤仪宫养胎,容亲王无正妃,皇后喜爱孩子,容亲王世子和小郡王就顺理成章地养在了皇后跟前。
容熙和南宫秋湖想儿子和孙子了,也会来宫里陪着他们住两天,坤仪宫里使唤的宫女和太监也是同别处不一样的,南宫静深一手挑选的,身份背景清楚,绝对信得过,这里关起门来自成一方天地,倒也算得上安宁和乐。
如果说还有不和谐的地方,就是配殿那里了,坤仪宫有两个大的配殿,一曰挽翠,一曰毓华,其中毓华殿离着主殿稍远,有单独的院落,容槿就做主让阙九湛住了进来。
皇上前脚大婚,后脚皇宫里就莫名多了两个孩子,这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海棠苑早已经不安全,在阙九湛临盆前夕,就陆续有人夜闯皇宫,暗卫留意到平日里也有人刻意接近过海棠苑,虽然都被阻拦下来了,但谁能保证没有下次,安全起见,容槿就提议让阙九湛住进坤仪宫,这里有最坚固的守卫,进来和逃出去都不件容易的事情,只是这阙九湛又岂是让人省心的人。
南宫静深大婚,娶的皇后却不是千里迢迢来此完婚的西陵公主,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西陵的脸上狠狠甩了一记耳光,现在又是大宁和北原交战的关键时刻,西陵同大宁还是北原都有共同的边境线,此时西陵如果出兵,站在大宁的对立面,大宁将两面受敌,对大宁来说,真是大大的不妙了,于是朝中的很多官员就上了折子,这西陵的公主就是不足以为皇后,但凭她的身份,立个贵妃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西陵面子上也过得去,彼此还可以做个睦邻友邦,起码不用彻底撕破脸皮,可皇上那里不应承,这新立的皇后面又见不上,只让一干人等白瞪眼。
后来大家发现皇上的态度真不算奇怪,毕竟西陵公主当街那一出闹地太难看,让皇上不待见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最奇怪的是皇上都摆明不娶这西陵公主了,可这西陵公主和使臣竟然不离开,明面上说得好听,要大宁对突然悔婚给个说法,可态度算不上很积极,至于西陵那边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让很多人纳闷,都这样了,西陵的人还死赖在京城不走,到底是想干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