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你真行,半晌功夫,捡了那么多,在哪里捡的?”
云英停了针线,满面红光。姐夫夸她,她想起上午捡煤渣遇到的卜队长。
你们村有个卜三?生产队长。这人心眼可好啦,就是他把欺负我的俩野孩子骂跑的,你们熟不熟?
“认识,没打过交道,听说他威信不高,骂他的人不少。”卜宁老于世故地说。
云英大为不平:“哪个当队长的不挨骂,这么好的人还有人骂,没良心。”
“有人吗”院里有人问。
卜宁走出屋去,一个推自行车的人站在院里。
“喂,同志,你走错门儿了。”
“你不是卜宁吗?我就是找你,给你送点东西。”
卜宁感到奇怪,夜色朦胧中,他认出了这就是卜三。
卜三让他扶住自行车,他敏捷地把口袋搬进屋里。
十五度的灯光虽暗,但云英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白天为他打抱不平的卜队长。她喜出望外,恩人到了。
“哟,真稀罕,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我们正念叨你,你就来了。”
卜队长先不答话,他忙着放倒口袋,抓住口袋底角往上猛一提,呼噜一堆煤倒出来。三人惊讶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是怎么回事。云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
“卜队长,这煤是——”
“送给你们的,今天我看到这位妹子在陶瓷厂那里拾煤渣,知道你家没煤烧了。我家里煤多,给你们送点来先烧着,烧完了再去驮。我这个当领导的跟别人不一样。不管哪家有困难我都帮助。干部要有群众观点,你们说是不是?”
卜队长坐在凳子上。脸上挂出英雄加菩萨的神色。
三位主人感激得无言以对。他们周身发热。卜宁后悔死了,千不该万不该说卜队长不好,不该轻信坏人的话。卜队长,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云英心里热乎乎的。卜队长的脸虽长,可长得英武;个儿细高,可高的矫健。俩眼一大一小,可看起来慈善。在她眼里,卜队长有菩萨心肠,雷锋精神。她庆幸自己来省城遇到贵人。从此以后,他们有了靠山,有了亲人。卜队长送的不只是一口袋煤,而是一片亲情、一颗善心。啊!省城真好,省城的人真好。怪不得去年她算卦人家说她命好,有贵人相助。她看到卜队长两手乌黑,赶紧端盆倒上热水。又赶紧跑到她屋里取出她一角八分钱买的儿童香皂,让卜队长洗手脸。卜宁赶紧倒碗开水放在卜队长面前。三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他,千恩万谢地说着感激话。
在这古老的小屋里,卜队长得到了从来没得到过的“爱戴”
“卜队长,天这么冷,夜这么黑,麻烦你给送煤来,让我们怎样谢你呀?”云英感激地说。
卜队长矜持地抿了一口水,一副仗义疏财高人义士的模样:
“不要这样说,一口袋煤算什么?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当干部这么多年,办点什么事,门路还是有的。你们生活有困难,可找到挣钱的门路么,像养鸡呀、养兔呀,妇女在家就可办到。”
卜队长的话正说到盼弟的心窝里。
“卜队长,你想得真周到,我家喂着几只鸡,就是缺饲料,饿得都不下蛋了。”
“饲料好办。冬天,可去大饭店收拾剩菜剩饭带回喂鸡,肯定会多下蛋。去饭店帮他们洗洗碗盘,收拾饭桌,他们会欢迎你们去”。
卜队长的指点,大开卜宁一家之茅塞,豁然为他们指出了生财大道。一晚间,使卜宁一家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浑身上下增添了勃勃活力。
从此,卜队长消遣时间又多了一家,消遣内容也丰富了很多,不但有时送煤,而且还送菜,送鸡食等物。
第8章 讨剩饭菜的尴尬
具有百万人口的S市,最繁华最现代化的街道是华新大街。这条宽阔笔直的十里长街,一旁种植整齐划一的梧桐,一旁种植婆娑弄姿的垂柳。最高级的饭店,最现代化的影院,最大的商场,都在这条街上。各种门市,各类商店一个挨一个。奔涌的人流,大小车辆,川流不息。走在街上,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华新饭店就座落在华新大街当中。七层高楼耸插高空,一二三层是餐厅,四层以上是旅馆。
一楼大餐厅,比十八户小学的操场还大。大厅内摆着一排排漂亮的大圆桌和明晃晃的电光椅。桌上铺盖雪白的塑料布,桌上有各色样的炒菜:炒肉片、烧鸡块、红烧鱼、西红柿炒鸡蛋、粉炒肉丝,有圆鼓鼓直流油的小笼蒸包,白灿灿的大米饭……
身穿枣红色套服的服务员,轻捷如燕,往返如梭。
三面墙上都有巨大的壁画。
南墙是江南山水。顶着白云的远山,披着花草的近岭。眼前是摇曳的杨柳,肥壮的水牛,活泼的小狗,可爱的牧童,青青的湖水。
右边墙上,大山茫茫苍苍,连绵起伏。夕阳西照,一个个山巅抹上璀璨的金光。万山丛中,有条高高低低、蜿蜒曲折的灰色细线,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原是雄伟的万里长城。
左边是一幅青竹图。几棵粗大的青竹,标示茫茫竹林的一角。远处是隐约可见的竹筏子,上面载满竹竿。看到这幅画,好像来到竹林边。
沸沸扬扬,人头攒动,大吃大嚼的餐厅里,谁也没有注意入口处偎缩着一位少女。一身黑白烟三色线合织的土布衣服,一手捂嘴,掩盖她的羞窘。一双微竖的、惊奇的、畏怯的、迷离的眼睛张望着餐厅。她的身体紧贴墙。好似要把自己嵌进墙里去。她做梦都没见到这样豪华的场面。她被这里景象弄呆了。这是天堂还是魔窟?这些人疯了?闹气?明天挨枪毙?不过日子了?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吃饭?为什么跑到这里花这多钱大吃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