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朱鸿宇的脚已经走到了门槛前。
不能,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消失。他必须靠赵将军的声望和军队来巩固他的地位,这样他才有机会救人出来。
“怎么了?”忽然醒过来的赵媛媛奇怪得看着站在敞开的房门前的天子,少了一分平日里的娇蛮,多了一分云雨过后的羞涩。
“怕你睡不好,让外面的奴才手脚放轻点。”不动声色得掩去了心底的波动,年轻的王终还是合上了门。
下定决心向这里奔来的平王远远已经瞧见了大门敞开后的少帝,可是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他眼睁睁得看着少帝关上了门,却惧于眼前之人的威慑力,不敢大声呼喊。
“平王,这么晚了,准备去哪儿啊?”不怒自威的老妇在注意到今早平王溜出金銮大殿后,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回、回太皇太后,孙儿正准备,回母后寝宫。”平王结巴道,心虚不已。
“陈太妃是怎么教儿子的,这都几岁了,还赖在母亲身边,一点出息都没有,是不是要哀家教教她呢。”
“不,其、其实孙儿已经打算等皇上大婚过后,就请辞回凌阳封地。”
“是吗?可是哀家瞧你这些年在宫中养尊处优,和皇上嬉笑打闹,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哀家生怕你不懂君臣礼仪,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呢。”
面对两度垂帘听政过的太皇太后,生性懦弱的平王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孙儿,明白。”
第七章:认罪
“孙儿已经打算等皇上大婚过后,就请辞回凌阳封地。”
“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哀家生怕你不懂君臣礼仪,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呢。”
“孙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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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燕尔,却不见少帝流露一丝喜悦之情,废寝忘食于御书房,举贤不避亲,重用国丈赵超及其一干部下,严查贪官污吏、包藏祸心之辈,巩固皇权如日中天,谁也不知向来冷漠从容的少帝急于扩张势力的原因。
不出三个月,太皇太后便正式还政于少帝,退居慈荣宫。
这一日,朱鸿宇一如往常审批各地方呈上来的奏章,其中一份跃入了他的眼帘,令他冷漠的五官出现了一丝松动。
刑部大牢的问案室内,年轻的王静静坐在了案几前,一旁的奴才诚惶诚恐得端上了茶。
片刻后,锁链摩擦地面的清冷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犯被带到了王的面前。
人犯拖着不利索的左腿,跪了下来,穿着干净的囚衣,却不知道那几块布下的身体已是伤痕累累,有些新伤,还是三日前留下的。
若不是自己俯首认罪,这折磨不会停止;若不是自己俯首认罪,这个人不会出现。
“你说……是你策划的?”年轻的王艰难得开口,难以置信那奏折上的内容。
“不错,都是草民做的。当年的皇长子是除了皇上之外最大的阻碍,所以草民将他骗去了曲桥,使计推他落水,砸死了他;然后把罪名嫁祸给皇上,唆使乐安公主替兄报仇,结果失败了;于是草民唆使草民的父亲和淑姨一起逼宫篡位,因为草民知道皇上的行程,所以事先已身体不适为由在家休息,派了刺客去围场行刺,可惜,漏算了影守;事情败露之际,草民只能当众弑父,以求自保。”
“那你怎么解释你被陷害刺杀宴国使者?李岳看见你是被麻袋装进使馆的。”
“那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我装在麻袋里当做粮食搬运进使馆。草民是真的打算去刺杀宴国使者,可惜,皇上棋高一着,草民杀了个假使者。巧的是,碰到了李岳这个一身正气却愚蠢至极的傻瓜,死的是假使者,我可以让他作证我是被陷害的。”
“如果你真的要杀宴国使者,那势必翌日去围场的行程就会改变,你怎么自圆其说?”
“如果使者死了,破坏了和谈,造成边境冲突,那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行,那也只能铤而走险,行刺皇上了。”
“抬起头来。朕要你看着朕的眼睛,说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听到这里,始终低垂着脑袋的邵卿状似无奈得扯了扯嘴角,抬起了脸,“是,这一切,都是我——邵卿策划的。”
话音刚落,年轻的王倏地站起了身,尽管那张清秀的脸颊上爬行着一道可怖的烙印,也许在今天之前他会心疼会怜惜会生气会愤怒,但是现在,在他眼里一点不觉得心痛,甚至是厌恶至极。
只要你说一句不是,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信,可你却残忍得连一丝一毫的侥幸也不与我。
想当初,他竟曾为了保住这个人,不惜毒死萧逸伪造成畏罪自杀,间接害死了他的父皇!
“你居然是这种人,亏我那么拼死拼活的保护你,我真是看错你了!”用武力胁迫那些狱卒要求一起跟过来的李岳听到这里,气得七窍冒烟,上前一把揪住衣领,轻轻松松将瘦的不成人样的邵卿提了起来,继而又摔回了地上。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卑鄙小人,杀了我吧。”巨大的力量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邵卿轻松得笑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痛。
在这个牢狱之中,我无法替你做任何事,我必须出去。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不用和整个朝廷为敌来替我开罪。当然,你绝不会杀我,因为你是那么温柔……只要离开这里,我就有机会帮你,即使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年轻的王厌恶得绕开了跪在地上的人,那轻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不!朕要你活着!好好活着!看看你们邵家居心叵测要杀的朕,够不够资格做这个位子?!”
文仁六年,淑太妃协同娘家邵氏发动政变失败,邵氏上下二十余口皆赐死,唯剩邵氏独子邵卿以罪人之名留守宫内一座无名祠,抄写佛经,终日与青灯相伴;淑太妃之子凉王受惊过度一夜痴傻而逃过一劫,其余一干逆党悉数发配边疆。
对于少帝处置罪人邵氏独子一事之欠妥,引来四方言论、众臣腹诽,直到一日早朝龙颜大怒,颁下禁言令,乱嚼舌根者,一律拔舌杀无赦。
此令一出,在宫里掀起了一场血腥的大扫荡,一个月的时间,便再无任何人愿意去记得在无名祠里没日没夜抄写佛经面目可怖的人是谁。
那年,兴起杀戮的王十七岁,他决定了他的野心,将是整个天下。
一晃,三年过去。
朱甍碧瓦的西北角,是深宫中凋零在深秋的枯枝残叶,偶然墙角抬头的一支深红山茶感受到一点迟来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