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里不是个讨喜的地方,但起码不能让你毁了我这个好不容易有点像样的院子。”
青年突然舍弃了谦卑的草民自称,也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有能耐可以躲过来者的匕首,但就是这份自信与从容让司徒淮不敢轻举妄动。
“我能信你吗?”司徒淮毕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很不甘愿得问出了这一句,匕首微微下垂了三分,这是准备放弃的念头。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就看大人自己的选择了。”
司徒淮眼中的杀意逐渐散了去,即使有过警告,他还是下不了手去伤害一条生命。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我有交换条件。我就问一件事,他抱过你吗?”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晦暗的夜晚,也能清晰看见司徒淮的脸色白了白。
人走了,王澜惊魂未定,却无法将视线从青年的身上移开,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会有那么落寞的表情,仿佛心真的会碎……
文仁十一年六月初一,帝亲率十万骑兵五万精兵,前往宴国。
主人一离开,宫里的气氛就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神武大将军赵超此次并没有被钦点陪同天子出巡,反而在天子离京的四天后,同废居景荷宫的赵皇后大吵了一番,之后景荷宫就死了三个奴才,据说全是失足落水淹死。
陈太妃突然卧病在床,各级官员的女眷纷纷借着这个机会来套近乎;十三岁的凉王没了人管束,总是抓人玩游戏,一会儿抓住进宫面见太皇太后的李大人,一会儿抓住禁卫军的苗统领,一会儿又撅着嘴无奈得去杜学士的府上学习。
太皇太后决定上五台山吃斋念佛一月,为天朝百姓祈福,被委托宫中一切事宜的黄丞相派了五千禁卫军给太皇太后护驾。
青年依旧和老花匠讨论着一些有的没的,偶尔会听到一些外面传回宫中的消息:比如说当今天子途径哪个州哪个县,百姓欢喜雀跃官员热情款待,比如当今天子路过哪个城哪个地,开仓放粮百姓磕头拜谢,再比如当今天子已经抵达了宴国,宴国在天朝的统治下国强民富,再再比如,当今天子在宴国与冯国的边境之地列兵操练,大有向冯国侵犯之势,传言冯国已连夜召集了群臣商讨对策。
日薄西山,青年看着手中断裂了的工具,对着老花匠笑道,“我去借把铲子。”
沿着蜿蜒曲行的青石板路走着,便被两个禁卫军拦了下来。路的尽头,正有三三俩俩的官员从西宫中神秘得离开。
不一会儿,他回到了老花匠那里。
“你不是说去借铲子吗?”
“人不在,所以我就自己拿了,希望主人能发觉。”
“拿而不告谓之偷,你居然还希望对方发现。你赶快用完,还回去吧。”
第十六章:黄雀
“你不是说去借铲子吗?”
“人不在,所以我就自己拿了,希望主人能发觉。”
“拿而不告谓之偷,你居然还希望对方发现。你赶快用完,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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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深,少年才疲惫得回到了西宫。
陈太妃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打扮得光彩照人。
“朱鸿宇打算和冯国开战,我们的机会来了。哀家已经召集这些年聚集的帮手,还有平王的旧部,五天后,他们就能在京城外集结,到时我们里应外合,胜利在望。”
“你不会不知道赵超的动静吧,他手下的兵马也在向京城赶。而且,他这段时间和黄丞相走得很近。”少年不痛不痒得回了一句,看着满桌的佳肴,本该饥肠辘辘的他竟一点胃口也没有,“黄尖是三朝元老,他的眼线遍布全朝,他的门生安插在各地,皇上一直在想方设法剪他的羽翼,恐怕是有了反心,再加上一个为了女儿被废抱不平的赵超,我们和他们是势均力敌,不,也许,我们处于弱势也不一定。可惜,太皇太后不在宫内。”
“那老太婆老奸巨猾,跑去五台山参什么佛,把自己置身事外,看他们去拼死拼活。”陈太妃唾了一声。
“未必。派去护送太皇太后的都是黄尖的人,也许是以此牵制太皇太后,毕竟历经三朝、曾经两度垂帘听政的老女人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此时,一个在门外犹豫不决的奴才畏畏缩缩得将一份信送了进来,信封没有署名,里面只有八个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送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陈太妃虽然打从心底里不相信少年,但看了这几个却豁然开朗道,“这倒是提醒了我。黄尖和赵超造反是谋朝篡位不义之举,是遗臭万年的乱党,我们可以举正义之师,将反贼一举拿下,到时只要我们的皇上回不了京城,你——拨乱反正的凉王,就理所应当得坐上那个位子了。”
听着少妇得意的宏图,少年却眉头紧锁,这些曾在那些被人欺负的岁月里手把手教过他的字迹出自谁人之手,他岂会不知。
黄尖赵超是螳螂,我们是黄雀?你是这个意思吗?
黄尖和赵超如期行动,封锁了宫门,软禁了陈太妃与凉王,扣押了一部分朝中大臣,宣读了一段当今天子如何残暴不仁中饱私囊的罪名,以天下百姓之名,派人去五台山请太皇太后下山主持公道。
陈太妃只有一天的时间,必须赶在‘太皇太后被迫让哪个皇室血脉做黄尖傀儡’的最坏打算之前。
可是,发出去的信号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人来接应,派去的探子说京城郊外没有任何他们的人的踪迹,再过了半个时辰,探子带回了‘所有人马都已收到命令撤回了原属地’的震惊消息。
她的心腹是不会背叛的。
“你,你做了什么?”陈太妃想起了这准备了多年的计划中,只有一个外人。
“我借了你的金印,模仿了你的字迹,让他们都回去了。”少年镇定自若得回答道,根本无视少妇狰狞的表情,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边,日出了,“不用那么生气,等着看吧,你会感谢我的。”
这一天异常的漫长,西宫里异常的安静。
直到日落时分,才有士兵冲进了西宫。陈太妃认得,这是直属于天子麾下的兵。她走出被软禁的房间,只见那些之前还束手就擒的禁卫军都在得到命令后才行动起来,将反贼悉数拿下。她有了一些猜测,恐慌的情绪漫上了她的心头。
她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本该与冯国战火交锋的十万骑兵根本没有去宴国,出发一日后便折回,藏身于近郊,等候命令,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