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你胡说什么?”太皇太后脸上的表情慌了。
“太皇太后,您还记得您对念儿说过,等念儿有了心仪的人,就给念儿做主,风风光光得嫁出去。”
“闭嘴!我不允许!”此言一出,太皇太后心下已明白了十分,立即怒发冲冠,气得忘了自称,连嘴唇都在颤抖。
“可是,可是念儿已经是他的人了。太皇太后如果非要他死,念儿绝不苟活!”
邵卿听着念儿的语出惊人,低垂的脸上浮现异样的表情,念儿啊念儿,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赌太皇太后对你的宠爱,你也真是胆大啊。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刚来到这里的男人。
“太皇太后,您身边的宫女触犯宫规该怎么处置呢?”朱鸿宇冷静得跨过了门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紧紧盯着出现慌张之色的老妇,尾音比平时的冷漠上扬了三分,缓步走到了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得睥睨着惹人怜惜的念儿,眼神里带着难以名状的厌恶,一脚将人踢下了台阶。
老妇失态得慌忙起身,可在接触到男人凌厉的眼神后,不得不逼自己强装镇定得坐了回去。
“念儿不是普通的宫女。”纵使万般不愿,老妇还是放低了姿态,“念儿从小跟在哀家身边,深得哀家之心,眼见她已到了适婚年龄,哀家正要向皇上提议,封念儿为郡主,找个好人家嫁了。”
“是吗?呵,朕差点忘了今晚来此的目的。听说慈荣宫出了刺客,太皇太后可安好?”
“只是那些蠢奴才错把树影当成了人影,不劳皇上费心。”老妇心里气得咬牙切齿,转念一想,却是换上了虚伪的笑脸宛如一朵怒放的菊花,“既然念儿已心有所属,哀家今晚就替她向皇上求个情。”
男人出其不意得胜了一局,可清楚男人今晚来此目的的太皇太后也给了对方一个艰难的台阶下。
这是一个交易。
“既然太皇太后开口,孙儿自然答应。”
每一个字,都显得异常平静,一些有心人都不愿去揣摩那张冷漠的表情下是怎样的情绪。
明黄的龙袍从低垂的视野里一晃而过远离了这里,邵卿轻轻笑了。
这个人一定气急败坏了。
他这才去扶滚落台阶的无辜女子,念儿的脸和额头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这一脚踢得不轻。
旋即,太皇太后便怒气冲天得把念儿叫了进去。
邵卿拍了拍衣摆站起身,回头看向殿门外无限绵延的青石板路,路的尽头已没有人。
你可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我却不能有一个红粉知己吗?鸿宇,我该怨你自私还是霸道。不过这会儿,你一定是在骂我鲁莽吧。没办法啊,如果我不先你一步动手,明知是圈套的你还是会选择冒险杀了那个作证的奴才替凉王开罪吧,你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呢,让我怎么放得下你。
少年刚从牢里出来没几日,就听说了邵卿即将成亲的消息。
“你去哪儿?拦住他!”陈太妃喝令侍卫挡住了少年的去路,带有愠色的脸意外得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我让你安分点,就是警告你别去太皇太后那里。宫里到处都有太皇太后的眼线,更何况是在她的眼皮底下。”
“哪里冒出来的忆昔郡主?郡主不是该找个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嫁吗?为什么要找上邵卿?”少年疯了般的冲着陈太妃怒喊,涨红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
“太皇太后替她身边得宠的小宫女做主,皇上也诏告了天下,派去主事的官员已经开始在皇上赐的朋来府里张罗,新郎也该在忙着准备婚姻大事。一切已成定局,就等七天后,迎亲的轿子从慈荣宫里接走新娘。你该感谢那个小宫女,说到底,是她帮了你。”
紧握着双拳的少年咬住了下唇,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陈太妃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一步下了命令。
“所有人听着,从今天起不准凉王踏出西宫一步,直到七天后!”
这七天的时间,景荷宫的宫女也开始忙活起来,当今天子又重新临幸景荷宫了呢。
先是废后,后又经历丧父之痛的赵媛媛憔悴了许多,脸瘦了一圈,原本她以为冒着触犯龙颜的危险私自跑去御书房咆哮一顿之后,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呢,那些欢喜的宫女以为是自己的主子又得宠了,其实男人整夜只是像现在这样对着桌子发呆。
“就是明天了吧。”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赵媛媛也不怕说对方不爱听的话。
“你待在我这里也没用,如果不想,当初就不要下旨。他是中了太皇太后的圈套杀了人,那个念儿要救他,太皇太后要保那个叫念儿的宫女,可你要保住他,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你才是皇帝,你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当今的天子,当年羽翼未满的你都能和众臣周旋独断专行留了身为罪人的他一条命,难道今天成为一方霸主的你会受要挟吗?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想?”
“皇后,你管得太多了。”
“朱鸿宇,你给我站住,你别想利用我做烟雾弹!”
眼见男人毫不滞留的离开了视野,赵媛媛野蛮得一脚踹在了门框上。
“可恶!凭什么我要被你拿来去气别人?!明明你杀了我父亲,为什么我还要对你念念不忘……赵媛媛,你没出息!”
这一日,太阳投下了万丈光芒。
青年迎着阳光,抬头看那些陌生的下人们将鲜艳的锦花红绸挂上牌匾;他身处这个喧嚣忙碌的府邸,站在来往穿梭的宾客之间,穿着旁人羡慕的新人装,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高堂之上的大红喜字,红烛红墙红衣,那艳丽的颜色令他哭笑不得。
年少的时候,他曾想过和那个人携手并进——他是君、他是臣;后来,他以为这辈子只能远远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他是天下的霸主、他是无名祠里的罪人;他想过不小心告诉那个人一直以来想说的话,有时想自私得杀了那个人再自杀,却从没想过这个荒诞的婚礼。
锣鼓鸣响,街上人头颤动,朋来府里更热闹了。
花轿停,轿帘起,一双精美的绣花鞋跨过轿栏,喜娘领着红妆的女子,随同太皇太后一起进了大门。
邵卿向落座高堂的老妇微笑着。
太皇太后,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啊。
他顺从得从喜娘手中接过了他的新娘,女子的手很柔软很光滑,没有曾经学艺习武留下的伤疤,没有废寝忘食执笔审阅的老茧。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是个怎样的幸运儿,有美人郡主的垂青,有太皇太后的主婚,一切是那么完美,除了新郎脸颊上那个可怖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