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晦暗不明,似有所思,天香视之,隐隐有所感,对于那些她甚至不敢去细想的事儿,她终究是察觉了几分,不禁胸口泛上窒闷,似周遭一切皆向她挤压而去,令她喘不上气。
“桃儿!”
“在……在。”
“你告诉我,她们是都安然无恙的吧?”
“呃……”桃儿对上杏儿不住眨眼的视线,小心翼翼左右看看,“这个时辰,林大人大概是还睡着吧。”
天香松下一口气,悄然放下了心中的千斤坠。林景年手无缚j-i之力尚且无恙,冯素贞也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她武功那么好,绝对不会有事的……
“那,那冯素贞呢?”天香指尖微颤放下冷茶,万幸叹之,“本公主都醒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看我?”
“……”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沉默。
她二人退到一边,双手交叠于身前,半句也不言语,端着讳莫如深,一副似要领罚的模样。
“你们不说我自己去看!”
话音未落,天香便气急下床。
二人连忙上前扶起因双腿虚软而跌在床边的公主,处处阻拦,半哄半骗说着“待吃了这一餐食,身体无恙了,冯素贞自然会生龙活虎出现在她面前”这般鬼话。
天香无力挣扎,坐在床边,由心中哀嘁压制,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是生是死,难道你们要瞒我一辈子么……”
公主再一次哭了,且还是在她们这两婢女面前。
桃儿杏儿将其目睹,不禁哑然失色。
在出行前往妙州的前夜,皇帝私下宣召了她们。
虽这位年轻的皇帝早早便神采不在,那一夜,他的面色却是尤其黯淡的,蒙着浓重的灰,给她二人下了死命令:
“若五月前未能将公主带回,便叫庄嬷嬷提头来见朕。”
如此,她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现冯姑娘仍昏迷着,不知何时方能苏醒,这两日便是最后时限了,若是公主心生留恋,该是如何?
抑或不仁,抑或不义罢。
不仁,只因一时心软,断了一无辜人的x_ing命。
不义,经年累月,公主总处处护佑她二人,却在关键时刻教她们只能眼睁睁将她的伤心与无奈目睹,如何狠得下心?
“公主,我扶你去吧……”
说话的是桃儿。
她说得较往日更加低沉。那时,天香尚未察觉一点异样,因心心念念心上那人,一点顾不得其它。
(二)
身后的屋里尚未动静。
月台花榭,矮轩窗下,张绍民焦灼候着。
所处之地是旧时的冯府。偌大的庭院因着往昔不详的过往,搁置几度春秋总是无人入住,且时下突生变故,张绍民便将其便宜购置麾下,妥帖安顿了仍旧昏迷不醒的公主与冯素贞。
在事发前的几日,因对东厂的行动有所疑虑,冯素贞与他商议,说道,是怀疑那些暗处的虫蚁寻了别处的人手,安c-h-a他等身边伺机而动,方得如此平静从容,久久也不见动作。
然则,于江湖之事,他二人总归是不尚了解的,便找来阔别许久的一剑飘红。几遭筛选排查,方得知,江湖之中除他之外,另一位风头正盛的赏金猎人——无常。自天启二年,他以这二字出入江湖,不出足月,因一宗扬州首富的命案名声大噪,成了人人无不知晓的名号。
同时,也成了江湖中唯一一个无人目睹其真容的行猎者。
若说保险,他自然是上上之选,其二,在所有能叫得出名号的杀手中,只他一人从未踏足京师顺天府,连中原也鲜少踏足,徘徊江南地,作势占据了这方地盘。
翌日清晨,从客栈的小二、街上贩买Cao药的少年与时常出没客栈行踪不定的酒客——几位近日与林景年交好的人中,由其手下上前试探一番,最终将目标定在那位虎口与食指一二节处结茧尤甚,且指甲缝鲜少淤泥的贩药少年身上。
恐林景年露出马脚坏了时机,应冯素贞信中建议,便一点不将心中定夺告知,瞒着,顺应实时。
直至初九那日,因一宗意外的人命,浩浩荡荡满了市井,本就不见人烟的荒山便更是清冷,少年以采药为原由领着林景年上了山。
见况,张绍民密处的影卫召集,欲布下落网,却被林中暗处的东厂人马拦截,拖去了时间,由一剑飘红只身前往。
待他脱身赶到时,早不见了林景年身影,天香倒在一旁,已意识不清,应是中了什么蛊毒,只一剑飘红与那少年僵持着。
他这一现身,即便那人有了通天的本领,以人数优势压制,一役告捷的自然也是他们。
张绍民理所应当地这么想,眼见胜利在望,突然闪现的又一人影却教他措手不及,一战惨败……
记得冯素贞是与他提起过的,望他留意一下药铺附近的一位年老的贩子,那时他已定了目标,又或是下意识想证明些什么吧,便未将其提醒放在入耳,只一心扑在所见的靶子上。
后因耳边公主的抱怨,药铺,他便也不怎去踏足了。
如今冯素贞不过布衣百姓而已,再拉她一同摊过这一浑水,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便只如往常一般,定时交付短短几字的信笺,全然断了与其商榷的念头。
可谁能料想,“无常”这二字下,藏着的,竟是两个人。
一道黑影闪过,是一位佝偻却身手矫健的老者,倏得穿过林木,将一旁意识不明的天香挟持了。
他两指掐着天香的咽喉,挪移着步子到崖边。
掌下的少年见状,一瞬挣脱他的钳制,反客为主,到他同伙身边。
张绍民与一剑飘红小心翼翼后退些,不敢有不点不当的举措。转瞬物换星移间,他又陷入了受制于人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