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不可以 作者:罗再说【完结】(46)

2019-03-28  作者|标签:罗再说

  慢慢爬起身,刃唯头脑发晕,撑着身子环视一圈周围,黑的。

  他低头看一眼手中,庆幸手电筒还在手上。他嫌地下室脏,赶紧起身拍拍屁股,正想抖抖灰,没想到一脚踩上了一块木板。

  木板还特别配合地发出声响:“嘎吱。”

  哇,这是什么?

  刃唯看那用鎏金做的涡旋画框,脑海里忽然涌上难言的兴奋感。

  这一定是好东西。

  刃唯咬着衣摆,努力躬身站好,又抬腿卡在木凳上,伸手去够那一张神秘的画。

  用尽全力抬起那张裱得十分华丽的画,刃唯总算松一口气,抓起手电筒就往上边儿照。

  只这一刹那,刃唯大脑当机,足足愣了有十秒。

  画中的男人一身西装,领口熨烫得平整爽利,披一件羊绒大氅。

  他生一双深邃又锐利的眼,高鼻薄唇,气场十足。这人眼神冷漠又高傲,正侧对着微微扬头,下巴颏儿沿到耳鬓,勾勒出让刃唯难以忘记的完美下颚线。

  画上的人,还能有谁?

  是刃唯一见钟情、又朝思暮想、再穷追不舍,还准备相伴一生的人。

  “成景廷……”

  刃唯念叨一句,紧盯住画上陌生又遥远的熟悉面孔。

  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却撞上一个人冰冷的胸膛。

第三十二章

  刃唯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他先是惊慌,随后心跳加速……因为知道是谁在身后, 他甚至没有着急着回头。

  但他无法将心中波澜化作平静。

  身后的人说话了:“别动。”

  手电筒应声而落, 摔在老旧的地板上。

  明明才表明心迹不久, 刃唯却又再一次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臂膀上的肉, 直到掐出了血印子, 才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惊得脑子转不过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察觉到成景廷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 刃唯才回过神来,“你……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后人的身上好像更冷了……比以往每一次接触都要冷。

  刃唯掩盖不了地打了个寒颤。

  站在他身后的成景廷感觉到了, 但还是把他从后抱得很紧, 只有唇齿间的吐息是温热的,“我回来看看。”

  “回来?”刃唯看地下室一望无际的黑暗。

  你回来什么回来?这儿是我的地盘啊。

  刃唯领地意识极强,却被成景廷一句话“侵犯”得心头发痒。他心底忽然升出一种隐秘的亲密感, 解释不了。

  成景廷刚刚说话时,吐息尽数到了他脖颈间, 而在这种寂静到极致的情况下,刃唯感觉到成景廷的鼻尖也蹭到了他的下颚边。

  却没有本该炙热的呼吸。

  “嗯, 回来。”

  成景廷说着, 扣住刃唯的手。

  眼下四周漆黑,那张画意外落地, 没有丝毫受损。仰头是望不到极限的塔楼天花板, 脚下又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秘密。刃唯整个人进入一种迷茫的状态中, 怎么咀嚼也没懂“回来”是什么意思。

  在刃唯回家时, 成景廷就已经跟着了。

  他同刃唯一起潜入费尔曼,看对方开门进楼,满脸新奇,原本平静如水的情绪竟然生出了刺痛……百年如流水奔远,再次相遇直至今天,刃唯还是不记得他。

  刃唯对这里,只有好奇,没有怀念。

  “你为什么不说话,”成景廷完全收紧了臂膀的力量,“你怕我?”他最担心的事情来了。

  “不是……”刃唯任他抱着,声音有点抖,“怎么就是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想象过无数个剖白场景,成景廷已经坦然面对,“我属于这里。”

  刃唯说:“第二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成景廷本来打算再瞒一段时间,但他现在看到刃唯脸上神情仓惶无助,心一下就软了。

  越拖越久,对两个人都不好。

  他抬眼,丝毫不回避地直视刃唯。

  他还能说什么?除了把一切都说出来,眼下别无他法了……成景廷不禁想,刃唯还会保持现在这份心思吗。

  只要是凡人都会怕鬼吧。

  每一次,刃唯一讲“不会怕鬼了”、“驱邪的”总会刺痛成景廷在这方面敏感的神经。他虽然已没有理由苟存于世,但也曾经是肉体凡胎,也会心痛。

  “我很想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作为开场白,但这个故事我希望你自己去了解。我和你都是故事中的人,我不愿意讲。”成景廷说话的声音不大,地下室内似乎更安静了。

  “我和你都是故事中的人?什么意思?”刃唯脑海里一片混乱。

  落地的手电筒正不偏不倚地照亮了那幅画,画上的“成景廷”不带笑容,更显y-in郁。

  成景廷一沉默下来就通体如冰,刃唯被成景廷抱得快打喷嚏。他盯住画,小声说:“成景廷,这是你去拍的写真照吗……”

  “不是。”成景廷否认。

  这是伯爵的塔楼,画的角落写了“Earls Cheng”,那么画上的人一定也是伯爵了……刃唯这么想着,猛地睁大眼,“你为什么跟伯爵长得一模一样?”

  “……”成景廷高估了刃唯的联想能力。

  “费尔曼的伯爵就是我,这里是我的塔楼。”成景廷说完,补充一句:“曾经的我。”

  刃唯被说得意识混乱:“那X呢?这儿是我家的,你为什么说是你的?这幅画……”

  他说着,目光瞧向那画,仔细观察又觉得不像刻意做旧。再说了,除了刃镇烽和每个月按时来打扫的亲戚,费尔曼塔楼早就多年未有人进入。成景廷作为外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出入自如。

  见刃唯根本没把想法往“成景廷不是人”这根筋上搭,成景廷有些无力,望着刃唯迷茫的眼神,心又软了。

  成景廷张张嘴,自尊心作怪,还是说不出“我是鬼”这种话。

  窗外夜风起,凛冽之气钻入室内,地下室不知为什么也有暗流涌动。只听“啪嗒”一声,落满灰尘的木柜上摔下一盏空烛台,它倒地翻滚两圈,碰到了摔在地上的手电筒。

  手电筒受影响,光线一抖,灯朝他们两人站的地方s_h_è 来,刃唯看地上的影子,睁大眼:“成景廷!你人呢?”

  “我在你身后。”

  刃唯屏息凝神,确确实实没有看见地上有半点成景廷的影子。但自己能感觉到成景廷正在抱着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过。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刃唯咬紧下唇,呼吸越发困难,综合三个月以来各种奇异体验,他又现在被冻得够呛,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就是说不出口。

  齐流那些疑神疑鬼的话,是不是真的并非空x_u_e来风?刃唯不敢再想下去了。

  成景廷太过于了解他,能揣测到他心中想法,低声在他耳畔道:“刃唯,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你说出来。”

  他开口,嗓音沙哑带血,想用刀将这字句镌刻在对方心里。

  刃唯慢慢地答:“我不说……”

  “你说,”成景廷抱得紧,像在逼他,又不得不这样自虐般地再次命令:“你说出来。”

  在刃唯看不到的地方,成景廷目光变得幽深而狠戾。

  “你,”刃唯大口喘气,手指僵住,想胡乱地扣上自己之前因为慌张而扯开的衣摆,“你是,你是人吗?”

  “我是。”成景廷肯定。

  刃唯猛地松一口气。

  成景廷闭眼,“但不是活的。”

  他说完这句话,刃唯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突然变得特别大,一道紫青色痕迹立马浮现,疼得却是刃唯,疼得他连连喘气——像在寒冬腊月里,被扔进了冰水中。

  他还是不死心,“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是鬼……刃唯,我死了快一百年了。”成景廷眼中满是不甘。

  他一脚把手电筒踢开,四周又陷入昏暗。

  他还是没能逃得过每一个灵体的怨恨,怨恨自己的死,也“怨恨”活着的人。

  如果换做别人,刃唯一定以为这是恶作剧,并将对方暴打一顿再绝交结束,开玩笑也没这么开的。但这人是成景廷,是冷静自持,不苟言笑的成景廷。

  是身体冰凉,常常来无影去无踪,连影子都没有,不能拍照的成景廷。

  我喜欢他。

  我喜欢,一只鬼……一个死了百年的男人。

  刃唯忽然蹲下来了。

  他大口呼吸,甚至被地下室漂浮的灰尘和冷空气呛得咳嗽,他呛着呛着,眼泪从眼角流出来,疯狂地推搡开身后不停来将自己捉入怀内的成景廷,一言不发。

  他眼睛红得厉害,比从小到大每一次受过委屈、哭过,还要红。

  一只冰凉又僵硬的手,忽然扼上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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