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不可以 作者:罗再说【完结】(73)

2019-03-28  作者|标签:罗再说

  齐流只听刃唯说“X酒店消失了”, 然后一脸懵逼,咱们市里什么时候有个什么X酒店?哎, 唯唯,不对劲啊,市里修新酒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说了,平白无故一栋大楼, 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你是不是找错地儿了, 你再找找?

  “不可能找错,”刃唯擦一把脸上的雨水,“就在这儿的。”

  齐流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眼前就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今天下雨,工地都停止作业了。

  心中咯噔一声,齐流暗叫不妙。刃唯从那天回来昏倒醒了之后,就一直说什么X酒店,是不是……他抬手,正要用手背去摸刃唯的额头,却被一下打开。

  刃唯瞥他,怒道:“我没发烧!”

  齐流摸摸自己被扇红的手背,特别无辜:“那,那你怎么回事儿啊……我都找哥们儿问遍了,都不知道什么X酒店。起个什么破名儿啊。”

  看他样子不像装的,刃唯终于受不了了,又强调一遍:“你真不记得了?”

  “我记得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说过,”齐流认真道,“你是不是做梦梦到了?”

  是啊,做梦。

  夜夜念他,日日也念他。

  刃唯一撇嘴,看得齐流一颗心狂跳,怕刃唯又二话不说就开始哭。怎么就发展成小哭包了?

  “没事,我,我就是……”刃唯吸吸鼻子,感冒得非常严重,“我就是生病了。”他边说边摇头,蹲下来喘口气,心疼得厉害,“我……”

  “别着急,慢慢说,啊?”齐流给他顺气儿。

  “我生病了。”刃唯说,“好不了了。”

  连续几日,市内y-in雨绵绵,春天却悄然来到。今年开春不比往年阳光明媚,倒是天际笼上一层雾蒙蒙的灰色。

  推了市里好几圈人的宴请,刃唯回费尔曼酒店朝父亲告了假,又自己开了个房间在酒店待了几天。他日夜从房间往窗外看那座高耸的塔楼,总盼望能从塔边看出点什么鬼啊魂的,指不定哪个就是成景廷。在刃唯的记忆和认知中,没有说“再见”,没有生死,那就不会有离别。

  自己这么惦念他,他总会来的。

  时常,躺在自家柔软的绒被里,刃唯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正享用着X的床品。

  以前,他总跟成景廷说酒店的被褥舒服。成景廷说,你抱一床回家睡。刃唯觉得不太好意思,就推脱,说下次我找小唐来搬。想到这里,刃唯发泄似的捶了捶床铺,又把被褥蒙住头,躲在里边儿发抖。

  在外,他还是能谈笑风生的刃家酒店小少东家,在内,他还是会为了已故的爱人泪流满面。

  他都快怀疑自己前两世的眼泪都集中到这一段时间了。

  成景廷的黑色西装外套沾了不少血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刃唯从那一天把它披出来后,就把它挂在自己的衣柜上。

  每次夜晚熄了灯,刃唯眼睛一眨不眨,就盯着那件西装看。

  看久了,人困了,眼前模模糊糊的——刃唯总在恹恹欲睡时看出成景廷的身影。

  再一闭眼,他的天地入梦来。

  每日晨起,刃唯就跳下床在日历上画一个圈圈:今天是暂时分开的第十五天。

  半个月,不长不短,足以让刃唯给自己时间忙碌。

  他开始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了,每天跑好几趟财务室,上到股东权益,下到员工餐没做好吃,通通都他来管。刃镇烽起先还比较欣慰,后来越想越没对劲,怀疑小儿子受了什么刺激。

  刃唯只是说没有。

  他知道,所有人都把成景廷和成景廷的X酒店忘记了。想到这里,他总长叹一口气,心道还好自己完全记得。

  四五月,蓉城的郊区开了漫山遍野的垂丝海棠。

  刃唯第一次主动提要求,要带家里人去赏花,刃镇烽惊奇不已。因为刃唯这一代人,主动要求去接触大自然的次数已经极少了,更多年轻人热爱在城里寻找娱乐方式。

  垂丝海棠常开得鲜媚异常,紧挨着植株总会有些溪流。花瓣垂落,随水流远,刃唯瞧着好看,拿手机拍下来,一时愣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给谁。

  回家,刃唯拿刃依依的咕咕机把照片打下来,塞进要烧给成景廷的小信封里——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收到。

  从此之后,刃唯就养成了定时打印照片塞信封的习惯。他打印过自己的自拍、写过的丑陋毛笔字、买的新衣服、下午才喝过的n_ai茶、夜宵上麻辣流油的小龙虾、自己和那辆跑车——

  这些,都是你不在的时候,我想分享与你的。

  等那个小小的信封塞不下了,刃唯又换了个大的。没多久,大的也满了,刃唯揣着它们,在成景廷离开之后的第三个月,将它们用野火烧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烧的时候,刃唯很舍不得,他甚至不知道,这些照片是会到成景廷手上,还是真的就化作了灰烬。

  入夏,新暑初临,山中的温度极低,适合避暑。

  刃唯以此为缘由,开车跑了一趟埋着成景廷第一世肉身的孟台山。

  后山许久没有人来过,刃唯管山中乡亲讨了把砍柴刀,从山脚除杂Cao除到山顶,又连滚带爬地开辟新路,终于在茂盛的林木间,寻到了那片湖以及那棵大树。

  坟头植被茂密,刃唯没有再去除。

  他记得,成景廷说这代表着好。

  山路爬得太累,刃唯没有太过于注意周边。他蹲下来从包里拿出梅子酒,正要斟一杯在坟前,却看见坟前落了不少垂丝海棠花瓣,粉红惹眼。

  刃唯猛地站起来。

  这座山叫孟台,刃唯有仔细查过不少资料,但垂丝海棠花是绝对不可能有的……而且,就算真是春风带来的,也不可能恰好就这么十来瓣,规规矩矩地洒落在坟前。

  “成景廷?”刃唯小小地喊了一声。

  连带着出声,他手都在抖。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如此庄重地喊出这个名字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午夜梦回时。

  没有人回应。

  “行了,喝酒吧。”刃唯拿小杯出来斟满,“因为你喝酒还没我能喝,所以这一杯,我就替你干了。”说着,朝坟前拜过了,刃唯将杯中梅子酒仰头而尽。

  薄酒一杯……祭君前。

  也就是酒入喉间的这时,刃唯望着眼前的坟,吞掉苦涩,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y-in阳两隔。自己不过是慢了一拍回头,原本要和自己度过一生的人就不见了。

  刃唯蹲下来,看见自己c-h-a好的香烛边有冒一个尖角。他认真地拿手去碰,发现是纸。刃唯把这一张纸扯出来,才发现是自己寄过的贺卡。

  一共三张。第一次说“遇见你真好”的、第二次看烟花的、第三次说“我不后悔”的。

  成景廷把这些东西都带进地下了?

  刃唯浑身一抖,似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成景廷应该就算是正式埋在了这里,他的肉身和已不会再回来的魂魄都在这儿。

  风一吹,树叶随风飘落。

  有一叶旋转而下,落在刃唯鼻尖,再触碰过嘴唇,顺着下巴、锁骨擦过。

  ……恍惚间,刃唯又以为是垂丝海棠花。

  市里的丧葬市场不大,连着东北方向,就是鬼门。那一片有个小社区,刃唯曾去过的。

  这天,他开着车,凭记忆又找到了之前给成景廷买纸扎的店铺。没想到每日客人流量那么大,老板娘还记得他。

  刃唯先下车,老板娘看他状态不好,眯着眼瞧了许久才认出来:“你你你你,就是你,这个小伙子……又来给你媳妇儿买纸扎啦?”

  “哎,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这么俊的小孩儿少的啦。”老板娘搓搓掌心,“我们这儿最近上了不少好货。适合姑娘的口红啦、粉饼啦,我们都有的。需要不?”

  刃唯:“嗯……不用,我想买点大件。”

  老板娘:“车?还是房子?都有的。叠拼、联排、独栋、小高层,要不然多给烧一座阁楼也好呀,小姑娘最喜欢了。”

  “婶儿,”刃唯努力挤出微笑,“您这儿最气派的院子是什么?”

  X酒店没了,我再给你烧个。

  “四合院啊!”老板娘笑笑,“哎呀”一声,拍腿叫唤,“还有这儿,还有欧式建筑的呢,做得可好,你要哪个呀?”

  “都要吧,中西结合一下。”刃唯说。

  老板娘将东西包好之后装上刃唯的车,刃唯付过钱后一直犹豫着没走。老板娘稀罕他,又从铺子里出来,问:“遇见什么事儿了?你看你这小脸白的,印堂还发黑。我跟你说,普通人看不出来,我们这做白事儿的可看得明白。”

  “婶儿,我想,我想咨询个事……”

  “你说!”

  “您知不知道,哪儿可以结y-in亲?”刃唯咬紧下唇,“我想办冥婚。”

  初夏,市内又一场暴雨。

  白宣找上门儿,说想买费尔曼酒店的场地给自家老爹做五十生日,刃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挂出了友情价。白宣一看价格还算公道,说那就帮我预订了,至于细节,再和酒店方深入交流。

  连续一两天,白宣天天往费尔曼酒店跑,刃唯又在前台暂时当值,只得陪他闹。和成景廷相处的那段时光里,白宣对刃唯不错,所以刃唯也不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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