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无意,那落花,是否有情呢?
虚冢幽幽轻叹一声,这世上称心之事,又有多少。只是不知道,这钟离梦和钟离安,到底是两个怎样的人。
只听白俊龙问道:“那奕兄打算怎么做?就这样娶了钟离梦?”
奕鸿筠灌下一杯酒,辛辣入喉,声音高了几分,“当然不,我要让整个临安城的人都知道,我奕鸿筠,真正喜欢的人,是钟离安。”
白俊龙和苏昊天听奕鸿筠说完这句话,齐齐愣住了。整个二楼的食客不再说话,不约而同的看向说出这句话的人。
他们看着的,仿佛是一个怪物。
就这样,二楼突然间安静了片刻,人们回过神来之后,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只是眼神,还时不时的飘向奕鸿筠这边。
奕鸿筠丝毫不在意周围投向自己的怪异目光,依旧自顾自的往口中灌着酒,灌了一杯又一杯。
“奕兄,你疯了啊!”
“对,我是疯了,若你的父母逼着你娶一个你不爱的人,你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吃饭么?”
白俊龙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奕鸿筠身边,唇角勾起一抹阴笑,“奕兄,你既喜欢钟离安,又钟离梦非娶不可,你可以直接娶了她们两个,现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奕鸿筠刚想说什么,一阵冷笑,却突然窜入耳中。
“这样,对钟离安岂不是太不公平。”
虚冢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他们三个清清楚楚的听到。
三人扭头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黑衣黑袍,容貌清丽的陌生女子。这女子唇角向上微微勾起,但眉目中却满含寒意,似笑非笑的样子使邪肆之气从眉宇间斜漏而出。
苏昊天张了张嘴,终是把反驳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他不是没看出,这女人,从上到下,寒气萦身。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成为她的手下亡魂。
虚冢阴冷的笑容不减,斜睨了他们一眼,丢下一锭银子,下楼离开。
白俊龙见虚冢已经出了酒楼,这才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了句:“这女人怎么比死人还恐怖。”
钟离府内。
钟离梦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玉佩,眼睛望着窗外兀自出神。
奕鸿筠自昨日就未再来找过她,她又不好意思前去奕府,百无聊赖之际,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来。
这时,钟离梦的贴身丫鬟玲儿前来报信,“小姐,二小姐和珑儿正在花园里找玉佩呢。”
钟离梦无神的目光忽的闪了闪,这才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手中的玉佩上。
这块玉呈椭圆形,精致小巧,通体透明,只是颜色稍微暗淡了些。她比钟离安大四岁,自是知道这块玉佩是在钟离安出生时,攥在手中的,也十分清楚,这玉佩对钟离安来说,重要非凡,堪比生命。
玉是好玉,留着无用,扔了可惜,不如……
钟离梦想了片刻,道:“玲儿,随我出府,本小姐要去个地方。”
古荣斋是临安城中十分普通的一家当铺,不大,可也不算小,像这样的当铺,整座临安城内就不下数十家,再加上那些规模较大的和那些规模较小的,怎么说,也得不下百家。
若以后钟离安一家家的找起来,浪费时间是小,被他人买去才是大事呢!
“掌柜的,这块玉我要当了,价钱你看着办。”钟离梦笑意盈盈的把玉放在柜台上,不理其他。
黄岩拿起柜台上的玉,眼前一亮,暗暗压下内心涌起的激动,一遍遍的看着,最终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奇怪。
“不知这块玉是钟离小姐如何得到的?”黄岩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钟离梦胡口一诌,“朋友送的。”反正除了自家中的几人,也无人识得这块玉。
“怎么,这块玉如何?”
黄岩如实说道:“这块玉质地纯粹,玉体通透,是好玉不假,但是这玉应该只是一半才对。”
“一半?这么说,还有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
“没错。钟离小姐你看,玉的这一面上部有些微微的下陷,而下部有些微微的上突,所以说,应该还有另一块玉。两块玉合起来,才是一块完整的玉。”
钟离梦经黄岩一说,她这才发现的确如此,这块玉在她手中已经一天了,她竟然都没发现。这是钟离安出生时带出来的那块玉没错,可是又何来的另一半?但是黄岩说的也不无道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钟离小姐,这块玉,你还要当吗?”
钟离梦冷笑道:“这块玉我不当了,送给你了。只是掌柜勿要向旁人提起,这块玉,是我带来的。”
黄岩笑的嘴都快要咧到脑后去了,“请钟离小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这玉是钟离小姐带来的。”
这块玉虽只是一半,但也是无价之宝,这一点,钟离梦知道,黄岩,也自是知道的。
虚冢自明日酒楼出来后,仍是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不过,此时的她却想要看看这钟离梦和钟离安,到底是两个怎样的人。虚冢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来时,无奈苦笑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她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服,从上到下皆是黑色,阴气浓厚,貌似应该换换了。
她找到一家成衣铺,买了一套玄色男装,上面饰有暗红色花纹,怎么看都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虚冢将头发用发带高高竖起,感受着胸前温热的物件,忽然想到,她还需要一样东西。
“店家,你可知离这里最近的玉器行在哪里?”
“姑娘,这不就在对面吗?”
虚冢在成衣铺内向外遥遥一望,果然看到这店的对面,就是一间不小的玉器行。
“姑娘,聚宝斋可是整座临安城内最大的玉器行了。”
虚冢点头,大不大她不关心,有自己中意的玉,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完全可以把凰玉拿出来佩在腰际,可是那样做了,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只有悬于胸前,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它,时时刻刻感受着它,她才能安下心来。
没有凤玉,凰玉在安静的沉睡着,只有从它那周身散发出的淡淡寒光,和内里游动着的一滴似血朱砂来看,它确确实实是活着的。
虚冢黯然长叹,若是凤玉死了,只怕和先前没什么区别吧!
她来到聚宝斋,这里的玉器确实不少,玉佩也是多种多样,可是纯粹的好玉几乎没有。
虚冢有些失望的想要离开。
“公子请留步。”掌柜自虚冢进来的那一刻,就在偷偷打量着她。能来聚宝斋买玉或是定制玉器的人,非贵即富。他从未见过虚冢,自是不知道虚冢的家底如何,但看他所穿衣服的料子上乘,也不像家底单薄之人。聚宝斋摆出来的玉件没有什么纯粹的好玉,所有的好玉可都在后面藏着呢,这样做也是为了减少损失,毕竟有些公子小姐发了脾气砸了玉也是常有的事。他看到虚冢面容有失望之色,就知道这位公子是懂玉的行家,于是便在虚冢离开时,及时的叫住了她。
“公子请留步,公子想要买玉?”
虚冢点点头,略带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面色清俊冷漠,“我想买块儿玉佩,只是看你的这些玉,都不是什么纯粹的好玉啊。”
掌柜有些谄媚的笑了起来,“是是,公子慧眼,这些玉的确不是好玉,因为好玉都在后面藏着呢。还烦请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把它们都拿过来。”
虚冢面上的厌恶之色更胜,眸中愈发清冷,她刚要说“不必了”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吴掌柜,你看看,我又给你带来了一个好宝贝。”
虚冢循声望去,只见一五六十岁的老人怀中护着一个盒子,匆匆走来。看他那小心翼翼又极度兴奋的样子,好像真得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
“我这次带来的可是一块上好的玉佩啊。”
虚冢本想离开,可听到玉佩那两个字,她还是略略停了下脚步。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稀奇宝玉,竟让一老人兴奋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比凤凰寒玉还要珍奇?虚冢立刻否定,这怎么可能!
吴掌柜也正有让虚冢看一看的想法,“公子也留下来一看吧,这玉,定是绝世好玉,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黄岩把一直护在怀中的盒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看这盒子华丽精致,直接勾起了让人一睹内中珍奇的欲望。
这时,聚宝斋内其余的客人也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都想一睹为快。
盒子被打开了。
一枚十分普通的玉佩静静地躺在盒子中。
多少人眼前一亮,又有多少人眼中黯然无光。
懂玉的人看一眼便知,这玉是枚好玉,是稀世珍宝。可是在不懂玉的人的眼中,这枚玉,还抵不过这里的任何玉件,更别谈什么稀世珍宝。
这……这是……
虚冢快速拿起盒子中的玉佩,冰冷的质感仿佛在诉说着十六年来主人所遭受的不幸。
此时的凤玉安静的躺在虚冢温热的手心中,普普通通的,没有温度,没有灵气。
虚冢墨色的眼眸瞬间化为赤色,似火焰在燃烧。她的怒火压制不住的腾空而起,只一瞬间,她的手就捏住了黄岩的脖颈。
“说,这玉是哪来的?”冰冷的声音似是从地狱中传出。
黄岩慌了,他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被人捏住了脖子。其余的客人慌忙远离开来,但却没人离开,谁都想要看明白这一出好戏。而聚宝斋的掌柜生怕动起手来砸坏了自己的这些玉,这些玉虽不是好玉,却也是值不少银子的。
“公子公子,有话好好说,可莫要动手。”
虚冢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过去,吴掌柜立刻两眼发亮,乖乖的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我再问一遍,这玉,到底是哪来的?”
黄岩抬起手费力的指指捏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示意她自己这个样子说不出话来。
虚冢把手放开,黄岩剧烈的咳嗽起来。等喉中的不适减轻了,他才小心的说出来。
“公子,这玉是一位姑娘当给我的。”
“那位姑娘是谁?”
“是……是……”黄岩未曾忘记当初他答应过的钟离梦的事,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到底是谁?”虚冢眸中划过狠戾,右手再一次的捏住了黄岩的脖子。
“是……是钟离府的……大小姐。”
虚冢放开手,黄岩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心乱
虚冢冷哼一声,摘下戴在胸前的凰玉,小心的将两枚玉合在一起。
说也奇怪,刚才还黯然无光的凤玉,此时在凰玉的牵引下,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不减,寒意骤增。里面凭空出现一滴似血朱砂,而玉的形状也由椭圆形渐渐化成了凤凰的形状,与凰玉紧密贴合在一起,毫无缝隙。这才是一块完完整整的玉。
在两滴朱砂中向外延伸出数条细细红线,游动着,探寻者,最后紧紧连在一起,不分彼此,永不分离。两道火焰般的残影和两道尖厉的凤鸣,无比清晰的烙在了周围众人的心上。
虚冢冷冷斜睨,“尔等可看清了?”
众人还未从刚才的惊异中缓过神来,黄岩早忘记了脖颈上的痛楚,呆呆愣愣的盯着虚冢手中的凤凰寒玉。他揉揉眼睛,害怕这只是一场虚假的幻像。
美得太不真实。
虚冢俯身凑到黄岩面前,将寒玉在他眼前轻轻一晃,唇角含笑,但双眸却清冷无比,冰若寒潭,仔细看去,墨色中还隐了些许赤色,“她当了多少?”
这凤凰寒玉乃是上古的凤和凰幻化而成,天地之中,绝此一块,若说价值,定是无价之宝,她倒要看看,这钟离梦,到底给她当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