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冢凤眼一挑,邪魅之气顿生,“多少?”
黄岩不敢去看虚冢,垂着眼睛,实话实说,“是她送我的,没收银子。”
“关于这块玉,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钟离小姐说,这枚玉是朋友送的,还说,若有人问起此玉,绝不可提及她的名字。”
虚冢在心底暗暗忖度,若凤玉是钟离梦一直的所有物,那她定是莫安的转世,一块自出生起就佩戴的玉佩,怎能就如此轻易送人,若凤玉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又如何到的她手中,她口中的朋友又是谁,或是随便找的借口,再者,凤玉,是如何变成亡玉的,莫安的转世,究竟遭受了什么。
最重要的,她寻了十六年的人儿,到底在何处?
要想解决这些问题,钟离梦绝对是个关键,是或不是,她还需要去进一步接触,进一步接触钟离梦。
要想接触钟离梦,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到钟离府中。
“钟离府在哪里?”
“出了聚宝斋后,左转直走,就能看见了。”
虚冢将寒玉重新系于玉颈,佩于胸前,在众人灼灼目光注视下,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聚宝斋恢复如初。
客人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赶紧四散开来,去向不知道的友人们讲述自己今天看到的奇象。吴掌柜白白得了一锭金子,选择性的把这件事忘掉,毕竟说多无益,还不如当个瞎子,做个哑巴。而黄岩对那双赤色双眸特别忌惮,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眼睛能变色的人,玉没了是小事,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况且今天看到了这奇景,也算是大饱眼福。
钟离府内。
钟离安依旧在寻找着玉佩,可是园子里房间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她急得有些烦躁。
珑儿拿起手帕细心地为钟离安拭去额上沁出的密密汗珠,“小姐,你再仔细想一想,昨天除了花园,可还去过什么地方?”
“没有,昨日我只去过花园,还是你随我一同去的。”钟离安秀美紧蹙,眸中染着焦急。
“会不会被他人捡了去呢?”
“如果真的被人捡了去,那可就糟了。”钟离安喃喃,道出心中的不安。
她虽是钟离府的二小姐,可地位几乎没有,她爹不管她,大娘和钟离梦也时常针对她,甚至下人们也处处为难她,若玉佩真的被人捡了去,几乎没有再找回的可能。但是,玉佩是她出生时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也算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所以,无论如何玉佩也不能丢,她必须得找到。
钟离安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叫上珑儿,向一个她永远不想去的地方走去。
看着这个方向,珑儿心中有些发酸,“小姐,这是……”
钟离安走在前面,珑儿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听声音平静无波澜,就像平常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不过,她也知道那枚玉佩对小姐的意义重大,除了去找她,别无他法。
“对,我是要去找她,不,是去求她。”
钟离安比谁都清楚,尊严,对她来说多么重要,若一个人没了尊严,那她还不如死了,她从小到大从未求过谁,甚至被人欺负了,也是咬咬牙忍了下来,反抗会被欺负的更惨,她仍从没忘记。她去求她,只是冥冥中感觉到,那枚玉佩,对她来说比生命比尊严还要重要很多,但她会努力守住自己作为人的底线。
“珑儿,跟我多年,你受苦了。”主子不被待见,那她的丫鬟,自然也是不被待见,珑儿受的欺辱,她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不比她少,不比她小。
“小姐,跟着你珑儿不苦,小姐是珑儿见过最善良、最好的主子。”珑儿在说这话时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红,这话是她发自内心的,在她心中,钟离安是最好的,她虽不得宠,可依旧是自己最喜欢的主子。
她从未刁难过她,时刻想着她,处处护着她,包容着她,如果可以,她希望跟随钟离安一辈子,用自已的忠诚,为她一生。
钟离安轻声叹息,步伐未减,只是没了话语。多年的隐忍,造就了她淡然的性格。
两座园子相隔虽远,可在这匆匆步伐之下,终是没了距离。
钟离安脚步稍微顿了片刻,抬起脚,缓缓迈进了梦园之中。
钟离梦正坐在一棵桃树下绣着香囊,盛开的桃花遮挡了大片阳光,层层阴影倾覆下来,拢了钟离梦大半个身子。
“姐姐。”钟离安看着树下安静美丽的女子,眼神有些微微发怔。
钟离梦不耐的停下手中的针线,似笑非笑的看着钟离安,“哟,妹妹抽空找我这个姐姐,不知所谓何事啊,难不成,是特意看我来了?”钟离梦讽着,虽然她已猜到钟离安找她是为了什么,她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她放下面子来找自己。
还未等钟离安问什么,钟离梦已拿着快要绣好的香囊走到了她面前,似炫耀又像请教,“妹妹啊,你看姐姐绣的这个香囊怎么样呢?哪里不好,妹妹可一定要帮姐姐指出来呀,这钟离府内,谁不知道你钟离安的绣工,可是比我这个姐姐要好很多呢。”
钟离安淡淡道:“姐姐说笑了。”声音平静,目光清冷,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钟离安很清楚的看到了香囊上那个已绣完的“筠”字,也明白钟离梦是向她显摆奕鸿筠提亲的事,她不喜欢奕鸿筠,当然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似乎钟离梦想错了。
钟离梦见钟离安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她扬起右掌就要给钟离安一个耳光,可就在接触到钟离安白嫩的脸蛋时,手硬是停下了,可是手掌扇过来时带起的风,让钟离安感受到了略微的寒意。
珑儿急忙跑过来想要护着自己的主子,钟离安向她淡淡一笑,表示自己无事,让她放心。
在想来求她时,钟离安就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恐惧,可她还是咬着牙,准备接下这一巴掌,只为了,那块不知所踪的玉佩。
她可没想到,钟离梦会停下来,这是她从小到大都不敢奢求的事。
钟离梦强忍下心中的不适,转过身,背对着她,“说吧,找我什么事?”
钟离安微微一顿,淡淡道:“我的玉佩丢了,恳求姐姐帮忙找一找。”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谢谢姐姐。”
这一路走得太过顺畅,钟离安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那就该走了。她又深深地看了钟离梦一眼,挺拔纤细的背影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是除此之外,似乎还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她看不出来。
她也不关心。
钟离安很快消失在梦园中,就像不曾来过。
玲儿不明白,“小姐,刚才你怎么停下了?”
钟离梦把手中的香囊随意丢在石桌上,朱唇轻启,吐出一句让人心寒的话,“不该问的就别问。”
玲儿轻轻瞟过被丢在石桌上的香囊,大大的“筠”字直晃入眼中,微风过,拂落了一片桃花瓣,轻轻缓缓遮住了眼中的真实。
玲儿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玲儿,你去古荣斋,将玉佩要回来。”
“小姐……”玲儿有些诧异,今天的小姐实在是不对劲,难不成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快去。”钟离梦愈发不耐,心中的烦躁想要吞没她的理智,支配她的意识。
玲儿打了个冷战,仓皇点头,“是是,玲儿这就去。”
刚出了梦园,珑儿就惊魂甫定的拍着胸口,想让自己的内心尽快平静下来,“小姐,刚才好险啊。”
钟离安不置可否,只是笑着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当然是怕小姐受欺负啊。”珑儿有些委屈,嘟着嘴,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钟离安,可爱非常。
钟离安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如同初月,淡雅而又美丽。
“放心,没事的,你看,这不的确也没事么。”
珑儿沉着声音,嘟囔道:“是哦,大小姐今天有些不太一样。”说完后,还一脸狐疑的看了眼钟离安,疑惑之中带了怀疑。
钟离安无奈的笑道:“你怀疑我作甚,我又不知道。”
钟离梦的那个背影不停地在她脑海中乱晃,她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什么,有些离她很远,离钟离梦很远的东西,她看不透,更看不明白。
只是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玲儿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小姐,黄掌柜说,玉已经被人拿走了。”玲儿声音弱弱的,她怕面前的漂亮女子会发脾。
“拿走了?这么快?”钟离梦在房间内烦躁的踱来踱去,那未扇下去的一掌,乱了她的心,这是唯一一次,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她知道自己曾做过什么,也知道那样做的目的,无论是如何伤害她,都是为了那一个目的。就像这件事,明明不像自己往常会做的,可目的,不还是那一个么。
“黄掌柜说,玉佩被一个身着玄衣的公子拿走了。那公子好像是外城的,黄掌柜说他从没见过。黄掌柜还说,那位公子看起来十分阴冷,但容貌清俊。”
“小姐,城里的人,都在传着一件事。也是和一位身着玄衣的公子有关。”
钟离梦本不想听,可一听到貌似和拿走玉佩的那人有关系,她还是选择了让玲儿说下去。
“什么事?”
“听说一位玄衣公子在聚宝斋抢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那枚玉佩在那人手中变成了凤凰的样子,还出现了火焰般的残影。”
钟离梦听后忍不住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我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否是同一个人,但是玉佩会变形状这种事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传出来的事,还是不要相信为好。至于玉佩,没了就没了吧。能找回来固然好,找不回来也无可奈何。”
大不了,以后再赔她一块便是。
☆、见面
日已西沉,繁星点点。
虚冢见时机已到,适时地敲开了钟离府上的大门。两盏红灯笼洒下一片妖艳的红光。
“这位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门里探出来一个小厮,看样子年纪不大,眼睛溜溜转着,有些机灵的问道。
在他们眼中,穿得好的人,不好惹。看面前这位公子的打扮,像是富贵人家,说不准还是他老爷夫人的哪门子远方亲戚呢。
虚冢抱拳客气的笑道:“这位小哥,在下是来借宿的。烦请通报一声。”
小六狐疑的上下打量了虚冢片刻,看着穿的也挺好的,长得也眉清目秀,风流倜傥,没想到竟是一个来借宿的。
小六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好的,你先等着。”
虚冢自是知道这小厮心里想的什么,也把他前后的态度清楚地看在眼里,待小六跑了没影后,她满不在乎的一笑,怎么说自己都是活了万年的鬼魍之王,跟一个没长大的人类较什么劲。
现在她与钟离梦只是一墙之隔,等把这面墙推到之后,钟离梦就再也无处闪躲,哦,对了,还有那个钟离安。
片刻时间,大门再次被打开,出来的除了那小厮,还有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面容和善,见这样子,是钟离梦的爹没错了。
钟离云鹤本来是在正堂与钟离梦的母亲李昭商讨有关奕鸿筠的事,突然小六匆匆来报,说有位公子想要借宿。钟离云鹤心生奇怪,在客栈住一晚不就得了,来借什么宿啊。
等他见到了借宿之人后,心中的疑惑更甚。还没等他开口,虚冢就已经将编好的借口心不惊肉不跳的说出来了。
“钟离老爷,晚辈莫安,本是来临安城投靠亲戚,可是亲戚没找到,身上的盘缠却花光了,没钱住客栈,所以想要叨扰一晚,还望钟离老爷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