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好吧,这篇是古风(伪)BL文,以唐朝玄宗在位为背景,自我杜撰的一段野史轶闻,我只是尽力将背景年份和事件回归史实。
这是我沉寂N久以来的新作,希望通过这篇文章调适自己的心情,练练手。
也希望我的叙述水平能够因此有所突破,我力求简洁明了,抛去那些繁文缛节,希望这次尝试能够成功。
总之,无论笔下人物如何,他们再是怎样绚丽而热烈的活过,再是怎样期望掌控自己的命运,都不过是历史星汉里的一个星,火热的发亮燃烧之后,终会走向静默,沉寂,毁灭。尔后,被历史的长河吞没。
千年之后,无人记得。
序章
你遗留给我两件首饰。
一只青镯,将我锁在你身边。
一枚玉龙头,将我推出了你的世界。
——题记
『壹』
开元二十八年,大唐王朝歌舞升平,百姓富庶,万象更新。
这一年的夏季,酷热非比寻常,然而大明宫的太液池内,芙蓉花开的正好,生机盎然,高雅素洁的姿态,诉说着盛世的无限美妙。
太液池边的素色身影,似乎是对那芙蓉花颇感兴趣,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
“堇枫又在这里发呆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芙蓉花很美不是么?怎么看都不会看得够。”转过身,笑着回答眼前人。
来人正是沉壁坊的坊主,花杞。名唤堇枫者,就是花杞的弟弟,也是沉壁坊的二坊主。
沉壁坊实是京城长安著名的歌舞坊,但却非秦楼楚馆之地,坊中歌姬,舞女,名伶皆是技艺卓绝的才子佳人,他们出身高贵,受到良好的教养,只是家道中落,或是其他缘故而迫不得已从事歌舞行当,对此情形,坊主花杞也深谙处世之道,将沉壁坊变为收纳人才的中心,并不强迫坊中人卖身,如此高雅之地,自然宾客盈门,名气也是越来越大,二位坊主也受到朝廷厚待,开元二十六年,玄宗下旨,允许沉壁坊坊主花杞出入皇宫,甚至在宫内居住,沉壁坊也成为了皇家**的歌舞班子。
“你啊,出来连发髻都不知道简单的绾一下么。”花杞笑着,将堇枫锦缎般的黑发捞起一束。
“不想绾,自然就好。”堇枫轻抿了一下唇。
“呵,身着素色蓝绮绣,乌发垂于腰际,这样一个安如素色的妙人独自在芙蕖池畔,就不怕遇上不轨之徒,惹出什么事么?”花杞玩味的笑笑。
“你又打趣我了,论竹露清风,明珠玉润的风姿,我哪里比得上你?”堇枫笑嗔道,说着,轻轻勾住了花杞的下巴:“不过,不轨之徒若就是哥哥的话,那堇枫倒是心甘情愿呢。”
隐约传来阵阵啜泣之声,花杞诧异:“这是谁?”
堇枫也是小心的很,立刻收了玩笑之色,立在一边。
岂料只是一位小宫女正边走边用手拭泪。小宫女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被人瞧见,急急忙忙低下头:“小的无礼,没看见二位姐姐在此,冲撞了姐姐,还请恕罪。”说说着急急忙忙想逃。
“什、什么?”花杞忽然有些回不过神。
“听见没?叫你姐姐呢,花坊主真是国色天香,连女子的千娇百媚都比不上呢!唉,看来我以后哥哥是没了,绝色姐姐倒多出一个。”堇枫笑得更欢。
“少贫嘴!”花杞也笑了。
“不过,皇上估计又发火了。”花杞微微蹙眉。
“此话怎讲?”
“没看错的话,小宫女应当是在麟德殿当差,皇上最近心情很不好。”花杞淡淡道。
堇枫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难不成还是因为武惠妃?”
“贞顺皇后。”花杞补充道:“据高力士说,自贞顺皇后薨逝,后宫佳丽三千粉黛,竟无一人适合皇上的心意。”
“哥哥最近对皇上真是关心得很,此刻李林甫没了惠妃做靠山,怕是头痛得很吧。”堇枫的唇边依然保留着那抹嘲讽的笑意,尖刻的同时,充满着邪气。
花杞似是没听见,继续看向池中的游鱼。
可堇枫气恼了,因为堇枫心里清楚得很,花杞这是在装傻。
“依我看,武惠妃倒不及哥哥半分美貌,想当年李林甫力求自保为何不直接把哥哥送给皇上,反而去巴结薄命的惠妃娘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种话你也敢在皇宫里乱说,就不怕隔墙有耳?再胡诌,当心我给你扔进这太液池里喂鱼!”花杞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冷峻的寒霜。
或许只有这样尖刻的对白,才能让花杞有些反应吧,才能让花杞那个冷冰冰的璧人,多看自己一眼吧。堇枫笑笑:自己真是越来越过分。
“哥,我错了,不乱惹麻烦还不行么。”说罢,拉着身边人的的手,继续看池中的芙蓉花。
或许花杞早就忘了,芙蓉花对于堇枫意味着什么,但是堇枫一直没忘,他也不会忘。
『贰』
晨起,但花杞不在身边,令堇枫平添了一丝闷,指尖碰触到耳边的枕头,已没了余温。
堇枫一个人照例去了承香殿,那是沉壁坊的伶人们在皇宫内谱曲练舞的场地,亭台水榭,无人打扰,惬意的很。只是,堇枫嘲讽的想着,后宫女眷众妃嫔们羡慕的住所,此时让沉壁坊的人入住,不知对于自己和花杞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沉壁亭内,几案上的红笺小字惹了堇枫的眼。
「我去见圣上,帮我挑首曲子,是我今儿个根据诗词新谱的。」
眼神略微扫过这些曲名,提起笔,堇枫毫不犹疑的圈住了第一曲《南朝民歌·涉江采芙蓉》,虽然堇枫尽力忽略了开头的第一句话:去见圣上。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环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堇枫念的口齿噙香,渐渐的,浅吟轻唱,余音绕梁。等待花杞的时间是漫长的,堇枫执笔,随手拿了个白色面具在上面描摹勾勒,求的只是打发时间。虽说是二坊主,沉壁坊事无巨细,花杞都安排的极为妥帖。因此堇枫宁愿在亭内做个富贵闲人,写诗作画,歌兮舞兮。但是除了这些堇枫又能够做什么?他不过是伶人,皇家**,技艺卓绝,红透长安的伶人。纵使有花杞在身边,像亲哥哥一样护着,可他对于堇枫来说就是一团清冷的白雾,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自小至大,谁的心思堇枫又真正的了解呢?堇枫这样想着,忍不住哈哈地笑,眼睛不再清澈,迷蒙一片,像是冬日里冰冻的湖泊。
独自坐在亭内,古筝悠悠地响,音律流畅却能够嗅得出冷气,犹如迟暮的美人对镜自照,看似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抓住檀木梳,缓慢而顺畅的梳理自己三千丈的如瀑青丝。
白净的手压在琴弦上,音瞬间脆生生的断裂在空气里,让人不舒服。
“这曲子被你弹的竟是如此落寞。”花杞把手收回。
“不是哥哥让我选曲子么?‘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我不是把哀怨之情演绎到极致?哥哥该赞我才对。”堇枫依旧在笑。只是看见花杞乌发上高贵的纯银发冠,那崭新的发式,笑容忽然很僵硬。从小到大,一直是堇枫为花杞梳头,就算是花杞亲自梳,也始终是相同的发式,简单的一根羊脂玉簪子就可。那么今日,是谁为花杞梳的满头青丝?堇枫怕知道答案。
“既然如此,那这曲子不必奏给皇上听了。怕是皇上听了更加忧闷。”坐在堇枫身边,花杞蹙了蹙眉。
原来是给皇上准备的。堇枫拾起了笔。
“那就是这曲《千秋乐》吧,就交给念奴去唱。”堇枫用笔利落地划去了《涉江》。
“二坊主的架子越发的大了,连和我一起登台都不愿了吗 ?”
堇枫不答。沉默是此刻最好的掩饰。
“你画的?芙蓉花很传神。”见堇枫沉默,花杞拾起了堇枫身边的白色面具。面具的唇边晕染了一朵青蓝色的芙蓉花,原本素净的面具顿时有一种清冷的美感。
“戴上这面具唱一曲《涉江》,真是姿态优雅,高贵的不可方物。”花杞把面具举起,遮住堇枫精致的脸。
砰——!面具被堇枫用手打翻。
是了,堇枫想着,花杞只是在乎皇上的。他甚至忘了他是沉壁坊的正主!武惠妃既然死了,李林甫就失去了一道重要的眼线,「僭伺帝意,玩弄权术」这类事情,就需要沉壁坊的人来做了。而花杞与皇上整日沉迷声色,不顾后患,宫内丑闻迭起,花杞也从不避讳,这只会让李林甫感到沉壁坊是个无用甚至有害的棋子,势必除之而后快。然而,堇枫说不出口,在那一个冲动的瞬间,堇枫觉悟,这些一针见血的道理花杞怎么会不知道?看来花杞既然敢这么做,就毫不顾忌这些话了。同样,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是这些话可以解释的。真是欲说还休。
堇枫抓起花杞的手腕,花杞大拇指上的玉龙头闪烁着玉器低调而震撼的光泽。那是沉壁坊最高权力的象征。
“我憎恶这华丽的牢笼,既然你不愿受制于李林甫,不愿做违心的事。那我们为何要呆在这里?我们逃离不好么?玉扇杏花踯躅江南,拥炉赏雪泛舟湖上,你敢说你不爱这种生活?”
“堇枫,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的,逃也逃不掉,我从不准备逃。”花杞悠悠然。
“你在玩火,花杞。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愿意做皇帝的禁脔,被男人玩弄,我不愿意!”堇枫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眼泪瞬时间填充满断裂死寂的空气的裂缝中。
花杞惊愕的看着堇枫。因为堇枫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喊出了花杞的名字。取而代之那可笑的称谓:哥哥。至少堇枫认为那可笑的很。至于花杞的错愕,堇枫不知道这是真,还是装出来的。
拼尽了力气才吼出了这句话,堇枫闭上双眼倒在了地上,眼泪顺势滑进鬓间。感觉自己腰间的触感,堇枫睁开眼睛,花杞俯在自己身上,纤长的睫毛差点和堇枫的纠缠在一起:“你真是这样想?我一直以为,你还是我身边的弟弟,我能实现我说过的话,尽全力保护你的惊才绝艳,无忧无虑。可我没发现,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
近距离的脸渐渐远离了堇枫的黑瞳,花杞准备离开,堇枫的胳膊尽全力勾住了花杞的脖子。 堇枫搂着花杞:“你明知我不会离开你,明知我一直都没变过,你做什么我就服从什么,没有你的出现自然也不会有我的未来。”
“堇枫呵,你得明白,皇上始终有他自己的威严和权力,这是任何人干涉不了的——包括痴心妄想的李丞相。我在他眼中不是你所想象的玩物,或许我只是他眼中的一支去过雕饰的芙蓉花,交谈时相对于争奇斗艳的妃嫔们,我更顺眼一点而已。你不知道,皇上真正的孤独。”
“哥,但你却比皇上更加孤独。”堇枫叹气。身体里悲伤的潮水在一点点的将自己蚕食。
“别装傻。”花杞笑得那样好听:“刚才你还是聪明得很。我还不了解你?”
堇枫没来由的脸烧了起来。
“胡说个什么!”
“有你在,我怎么会孤独。禁脔不是我,而是你。”花杞唇边的笑意久久不去。
堇枫的心开始大力的跳。
“堇枫,你是我弟弟,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花杞吻去了堇枫眼角的残泪。
不知这是否算是承诺。
『叁』
堇枫的脑海里一直藏匿着一个迷路的孩童。一个折磨他,又离不开他的孩童。但不知这孩童的童年的记忆画轴里,除了美好人性最后的沦丧,还能否记得起哪怕是一丁点儿善的东西。
武皇临朝年间,那段任用酷吏的日子,是李唐,不,是辉煌武周政治下化不去的,永远的阴霾。记载史实的史官们将这黑暗的段落概括为「兴告密,任酷吏」这简单的六个字。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家庭因此受到牵连,家破人亡。
男孩自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或许祖上的败落便是自武皇年间始。关于自己背景家世的一切,男孩都忘得一干二净。被买来又卖去,一次又一次。
男孩去大户人家做过苦役,被人买去像是耍猴一样当街玩过杂耍,甚至男孩还被要挟着去当街偷别人的东西,然后被人发现肋骨打断了三根。
简而言之,男孩是一个廉价的商品。男孩想要反抗,但微弱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然而当男孩通过诚实的铜镜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就发现了自己可以反抗他人的资本。镜中的男孩,比身边的女孩还要耐看上千倍,男孩差点以为,自己就是个女孩子。
男孩学会了伪装。仅仅是因为,卖出去的孩子,女孩要比男孩 廉价的多。一想到人贩子的利益因此受到损害,男孩不禁为自己的幼稚行为得意得很。
命运不好的是,当男孩和一群女孩子被卖到烟花柳巷,灯红酒绿之地,男孩出众的容颜,便成为了男人们可耻的喜爱。即使男孩尝试着戳破自己的真实性别,他以为这样顶多被人暴打一顿然后扔出去,殊不知,知道真相后,男孩不仅没被赶出去,反而更加成了人们侮辱白眼的对象。
男孩想通过跳河逃跑,但还是逃不掉,所幸的是捡回了一条命。自那以后,男孩感到,自己生命的长河也开始变得肮脏,变的恶臭,连自己也感到恶心。但男孩不会死,男孩要像当年被打断三根肋骨时一样,学会忍耐,舔舐伤口,令自己更强,从而将这些□过自己的人的尸骸,一一踩在脚下。
年复一年,男孩也成了青涩的少年。身姿出落得愈发颀长秀美,容貌自是美艳绝伦。少年小心的呵护着自己的脸,少年清楚,自己还小,这只不过是报复的武器与资本,没了精致的脸,自己,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这一回,少年和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们被带到了后花园的亭边陪客。
客人很是够气派,带着四五名小厮,但惊讶的是,主人竟是一位形貌昳丽,身姿高挑的姑娘。
姑娘的姿容很是优雅,眉眼精致,比少年还要美,姑娘眼波流转,淡淡的在装扮成女人的少年和一群女子之间细细打量。
看到少年的瞬间,姑娘的唇角微微上扬,直直的向少年走来。
少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这使少年自己都感到意外。
姑娘勾住了少年的脖子,只一句话,便把少年震慑住了:
「我若没猜错,你是男人。」
「姑娘从何而知。」
「你的眼神眼神出卖了你。并且,我和你一样。」
下意识的,少年一把抓住了“姑娘”的手,迅速的逃跑。少年忽然觉得眼前人的命运同自己是一样的,少年平生第一次想到了带着人一起逃离。
「你要带我去哪?」少年身后的声音。
「带你逃脱这肮脏的地方」少年答道。
「逃?哪里可逃?无处可逃。」身后人的声音急切切。
巨大的裙摆和衣袖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度,像是振翅欲飞的彩蝶,一时分心,少年没有注意,一头栽进荷塘。漫天而来的芙蓉花将两个少年精致的脸埋没。少年感到心口一阵疼,低头看,才发现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佩戴在大拇指上的与龙头紧紧地搁在自己的心口。
「别出声!我是花杞,我来带你走。」名唤花杞的少年从袖摆中掏出一只晶莹碧绿,其中缠绕着一丝殷红细线般的青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在少年的手上。
花杞在池水中颤颤巍巍站不稳,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发号施令,他佩戴玉龙头的手抓住少年被青镯箍住的手,高高的举起。
「谁都不准伤害他。他是我离散多年的弟弟,花堇枫,这世上唯一的凤血镯,沉壁坊的第二图腾,就是凭证。」
说罢,花杞笑意盈盈:“从现在起,你有名字,你是我的弟弟,花堇枫,你不会再受伤害。”
『肆』
堇枫曾问过花杞:“当时为何要救我。”
花杞回问:“那么你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下,为什么笃定的要带我逃?”
“你让我相信我们是同伴。”堇枫看着花杞的眼睛,不带一丝波澜。
“对的。你对我的信任,使我看透了你的心。被恐惧撕扯着,却强装镇定,冷漠倨傲。我从你的身上,找到了我的痕迹。”花杞嘴角微微上扬:“你就是当年的我。”
更深露重,料定花杞是不会回来,堇枫正准备入睡,一双手却撩开了幔帐。
“谁?!”堇枫只穿着薄薄的**,警觉性的用被子蒙住身子。
“君乃美艳佳人,媚骨天成,吾不胜心向往之。方踏月来取。”花杞笑睨了堇枫一眼。
“滚!采花贼可不是你这样的。”堇枫松了口气:”咦?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皇上去了寿王府,不在宫里。”花杞利索的脱去了外衣,将自己裹进松软舒服的被子里。
对于寿王妃的事情,堇枫早有所耳闻,皇上三番五次的去,还封了寿王妃杨氏做了女道士,号太真。堇枫叹气。
“怎么了?”花杞握住堇枫的手。
“花杞,对于皇上,你心中明镜般清楚,虽然我们久居宫内,但毕竟是沉壁坊人,是外人。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堇枫不知该怎么继续,只好缄口。
“情感之事,我能够把握得好。皇上,他真的是特别的存在。”花杞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抿紧了嘴唇,不过他又补充道:“呵,我是不是自私的很?为了自己的感受,就把你的自由也禁锢了。”花杞的声音惆怅无比: “但是你在我身边,真是我莫大的安慰。不然面对着众多的沉壁坊人,复杂的宫廷局势,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才是我的安慰,没有你,我怎么会是二坊主?怎可能这般风光?你救赎了我。”堇枫的眉眼是道不尽的温柔。
“但我可是赚大了。”花杞轻笑,将堇枫佩戴凤血镯的手搁在自己心口:“一只青镯,就把一位妙人锁在了我身边。”
“哥。”堇枫笑着,感觉喊出这个字是如此的幸福。
「既是把我锁在你身边,那就锁上一辈子好了。」
『伍』
天宝四载。
堇枫所疑虑,花杞所忧心的事情终究成了现实。
与寿王曾共度婚姻五载,被册为寿王妃整整十年的杨氏,被皇上册封为贵妃。
此举虽然未在朝堂之上掀起一阵轩然□,但后宫之中无疑是炸开了锅。
堇枫不像花杞那般忙碌,空闲更多,听闻的也就越发的多。深居后宫又不被宠幸的妃子之中,嚼舌根的自然是不在少数。可令人惊奇的是,讨论的核心不是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册封之举,竟然全部都与花杞有关。
“果然是男人的容貌不及女人啊。歌舞再美再使用下三滥的功夫逗得皇上开心又怎样?人家杨氏都嫁作他人妇,还不是把自己的丈夫的老子哄得团团转。”
“那新贵妃的歌舞也不赖,我看啊,沉壁坊少了**的裙带关系,怕是完了。”
花杞是个如皓月般静美的人,虽然时有不羁,但何堇枫相比,那是相差甚远。堇枫就是一支幽暗的曼陀花。锋利且妖冶。凭借着香艳的容貌混迹于不甘空守寂寞的三千粉黛,自然左右逢源,妃子宫女们芳心暗许,甚至主动投怀送抱的也不在少数。堇枫向来是会逢场作戏,可当像蛇一样环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们得意的说出那些言论,堇枫冷冰冰的说道:“滚。”
面容姣好的女人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么个情绪波云诡谲的主儿。
“听不懂?”堇枫平日里优美圆润的嗓音此刻充满了肃杀与冷气,顺手抄起了身边的青瓷酒杯,砸向了身边的王淑仪:“都给我滚!”
一声尖叫,一声脆响,几块碎片,紧接着王淑仪光洁的额头上绽开了一道猩红的伤口。女人们都迅速逃离了沉香殿。
杨妃入宫,究竟是好是坏,堇枫懒得听他人评判,但至少从李林甫这个层面看,不算是件坏事。杨妃一旦受宠,凭借着裙带关系,杨氏一家子都会鸡犬升天,杨氏的兄长杨国忠近日接连升官,杨家姐妹们也屡次受封,升为命妇,皇上一手培植起来的势力,怎么会轻易和李林甫沆瀣一气。沉壁坊自从受到皇上的亲信,李林甫就再没能从花杞身上掏出半点消息,不过至少可以利用皇上身边的宫人们。但现在不同,有贵妃在皇上身边守着,且不让内侍接近,讨得消息无疑难上加难。
谈到出宫,花杞是不愿的。可堇枫不知为何,花杞非常抵触李林甫,虽是表面上恭敬客气,但实际命令从不肯照办,甚至会暗地里派人阻挠,面对沉壁坊人,同样疾言厉色,严禁与李林甫勾结,作出对皇上不善的事情。那股子狠劲,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前日子堇枫收到一份密函,以二坊主的权限是有权利查看的。打开信函,八个大字力透纸背:□无情,戏子无义。虽然没有署名,可不用说,也知道出自谁之手。
堇枫不动声色的用烛火将纸条烧掉。他深知花杞的心,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让花杞知道为妙。
依旧是炎热盛夏。沉壁亭里,堇枫正沉下心画一幅蛱蝶海棠图。
细微的脚步声。
堇枫依旧是埋首勾画。
就这么沉默着,堇枫完满的画好了一枝海棠。抬起头,看到花杞正拿起果盘中的一颗美丽的果实——荔枝。
相对无言。
宫内外都传遍了,贵妃想要吃新鲜的荔枝,可是长安城怎么可能有这种水果?皇上便叫人即刻从岭南运到长安,这样长的路程,置驿传送,行数千里,累死了十几匹骏马,到了长安,荔枝的颜色与味道竟然都没有变。这样珍贵的佳品,皇上能有心思专门给沉壁坊的坊主遣人送来,真是……难得呵。
宫中也盛传,能让皇上这样专宠的贵妃,并非徒有一副娇美的皮囊,可贵的是,贵妃生性机警,雅善音律,尤工琵琶,那凤尾龙香拨的精致琵琶被贵妃抱在怀里,一曲《霓裳羽衣舞》,皇上也跟着歌舞,美妙的音乐甚至能够吸引来神圣的凤凰。
“要不要尝尝,很甜。”堇枫观察,花杞安静得反常。于是剥了一颗荔枝,递到花杞唇边。花杞用手接过,手掌渐渐握紧,力道加大,透明清甜的汁水从指缝间缓缓渗出。
堇枫握住花杞的手,用力的掰开花杞攥紧的手指,扔掉那可怜的荔枝,用雪白的袖摆将花杞潮湿粘腻的手擦干净。
“你在担心什么。”堇枫过于平静,以至于这根本不像是个问句。
“雅善音律,生性机警,国色天香。呵,赶明儿我要好好瞧瞧,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七窍玲珑心的美人。”花杞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芙蓉花海,高傲的扬起了头。
『陆』
皇上已经很久没到承香殿了。
堇枫默默地看着花杞手执折扇,在殿内云影霓裳,舞出宫廷震撼的一点红。
堇枫清楚,花杞渴望见到杨妃。但堇枫却不懂,花杞要知道,这女人,究竟有怎样的魔力。或者说,她是真的爱着皇上,还是,和当年的武惠妃一样,是个祸乱朝纲的孽障。
堇枫沉默的戴上面具,手指收紧,将一把剑牢牢抓住。堇枫厌恶这里,如果不是花杞在这里沉默的,一年又一年的舞,堇枫早就疯了。堇枫渴望云游四海,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游荡生活。但是……堇枫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晶莹的凤血镯。
受人恩惠,就必须要懂得结草衔环。更何况,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是花杞啊。堇枫的内心发出一声温柔的叹息。
花杞足足舞了一个时辰,明显的体力不支,让花杞在进行一个轻旋动作时,猝不及防地向水池中倒去。
一声低呼,却在**之前被堇枫牢牢搂住。
“当心。”堇枫提醒着,幸亏有手中的长剑,堇枫很顺利地把剑插入泥土中,借此用来支撑。
“贵妃娘娘驾到——”绵软而中性的嗓音一声又一声。
花杞和堇枫讶异地对视,岂料一时分心,双双跌入水池中。
花杞心中暗叫不妙,边向岸上努力的攀爬,一边说道:“我们这样子怎么办?”
堇枫皱眉:“现在更衣已经来不及了,杨妃第一次来承香殿是不能让她来等我们的。仪态自然点吧。”不过堇枫又换了一副戏谑神色:“你不是一直想见她么?”
“闭嘴!”花杞微微发怒。
“怎么二位今儿个浑身湿漉漉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娇俏甜软的的声音已经到了堇枫的耳际。
“小的拜见贵妃娘娘。”跪拜礼之后,堇枫淡淡的打量这凤冠霞帔的女子,暗暗心惊。杨妃果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只是这眼神……怕是来者不善。
“二位就是沉壁坊的坊主?”贵妃问道。
“正是。请问娘娘来这里有何事吩咐?”
杨妃轻笑了一声:“素闻沉壁坊人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也不在话下,想来见识见识。”
花杞也是浅笑:“小的不敢在贵妃娘娘面前班门弄斧。还是不要污了娘娘的眼睛。”堇枫暗笑,这花杞真拧,摆明着给杨妃吃闭门羹。
“哦?但本宫依旧想要观赏一番。毕竟这沉壁坊是皇家**的歌舞班子,我就是想看三天三夜,你们也得照办,不是么?”依旧是矜持而优雅的笑颜。
空气中似乎一瞬间盛开满了恶毒的花朵。
这是明目张胆的嘲讽。
堇枫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骨节泛白。他甚至可以听到,花杞脑袋里愤怒的,铁索一样的咔嚓声。
花杞勉强的干笑了一声:“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曲完结,贵妃笑:“也不过如此,天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花杞保持着那最后的风雅,堇枫懂得,那是花杞最后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恭送娘娘。”
“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花坊主一句: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武皇临朝年间,张昌宗兄弟受宠,妄图垄断朝纲,落了个诛灭九族的下场,但愿二位坊主不要把自个儿看得过于轻贱,惹来杀身之祸。”杨妃从容的脸色顷刻间变得锋利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