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桂眼睛骨碌碌的来回转了几圈,问道:“那还有谁能认识这文字?”
“靺鞨族的王族。”
“……”龙桂斜着眼睛看紫鸾,“那你怎么认识的?”
“我爹可是和靺鞨族打了十几年的仗,抄过他们的老巢,可惜靺鞨族的人跑的太快,龙国这边又……总之,陆陆续续得到过他们的几本经书,还有来往信件,连猜带蒙的知道了几个词,一直引以为傲,可惜没法告诉别人,只好在泗水城的时候拿来教我。”
☆、天时
“你爹真是个天才!”龙桂赞叹道:“如果你爹在的话,就不需要让风童岭出去迎敌了,毕竟他那么大年纪了。”
紫鸾低头默然无语。
龙桂继续说道:“可惜龙国抑武扬文这么多年,搞的现在要打仗了却无可用之人,真是做孽啊。”
“一定要打仗吗?”紫鸾怅然若失。
“管他呢?有备无患吗,那些兵养着也是养着,不如拉出去练练,别干待着白吃饭。”
“可是……”紫鸾迟疑地说:“打仗的话,会死很多人。”
“哈哈哈~”龙桂又开始大笑,笑了半天,才搂住紫鸾的肩膀说道:“我就喜欢你这纯真的样子——打仗与否也不是我们一方说了算的。”
紫鸾暗自脸红,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那,你猜那个联合到的什么人是谁呢?”
“哼!”龙桂冷哼一声,“谁难过就是谁呗,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人,惹急了我就都杀掉,宁可错过不放过!”
紫鸾诧异的转头看向龙桂,此时的她看上去特别陌生。
好在龙桂很快就恢复成往日不羁的样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后一躺占据了紫鸾的床铺,嘴里嘀咕着:“好困,懒的回去,今天就在你这里睡好了。”
紫鸾不由得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看看地中心已经壮烈牺牲的瓷枕,无奈的说:“可是,都没有枕头了。”
“没事。”龙桂无所谓的说:“我平时没有枕头可用是常有的事。”
“可是我……”
“我的胳膊借你好了。”说完龙桂伸手一拉紫鸾,让她枕到自己没受伤的那侧胳膊上。“
不等紫鸾拒绝,龙桂已经一弹指灭了油灯。
一时间,四周陷入黑暗之中,突然的目不视物让紫鸾感到恐惧非常,她又从未与人合睡过,一时间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几乎屏住。
龙桂低低笑了几声,为了让她放松下来,随口闲扯:“哎,前几天我整天都要练习宫廷礼仪,跪来跪去的,膝盖都磨起泡了。”
“哎呀,这么辛苦啊!”紫鸾翻身要坐起,被龙桂搂住肩膀按住,不解的问道:“你要干嘛?”
“我看看你的膝盖伤的怎么样啊。”
“又不是我跪!”
“……”紫鸾哭笑不得,问道:“你不是说你练习吗?”
“是啊!”龙桂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标准,只好要她们不停的给我做示范啊!”
紫鸾闷笑不已,龙桂拍拍她的胳膊,劝道:“睡吧,我打算明天在府上宴请朝廷官员,你乖乖的在后院不要乱跑。”
“嗯。”紫鸾答应一声,闭着眼一动不动。因为眼睛看不到,其他感官反而更加敏感,耳听窗外虫鸣不断,紫鸾毫无睡意,睁开眼转头望过去,见月光从未关的窗子斜照到地上,映的地上一片雪白。
紫鸾听着身边的龙桂呼吸渐渐深沉,想是已经睡的熟了。又感觉枕在头下的胳膊坚硬粗壮,不由自主的抬起自己的胳膊细看——瘦瘦的不盈一握。
“学武是我强大起来的正确方向吗?”紫鸾反复思考,最终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中睡了过去,等她早上醒来的时候,龙桂早已离去。
紫鸾准备妥当到了教武场,发现平日里必定早到的教习师傅还没有来。
候在教场的小厮见到紫鸾,上前禀告:“燕公子,公主特意让我传话:今天公主要宴请朝廷重要官员,所以把师傅都抽调到前边护卫去了,还请燕公子自己认真练习,不要松懈。”
紫鸾微微一笑,答应一声后就开始自行练习。按照往日的程序上午骑马,演习各种马术,下午是练习射箭。
教武场即安静又秩序井然,一点儿也听不到前院的喧嚣,时间倏忽间就到了下午。
开弓射中靶心之后,紫鸾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满手的血泡早已变成薄茧——虽然很慢,但自己毕竟是在变强。
紫鸾又抽出一支箭驾到弓上,稳稳的拉开弓瞄准靶心。铁弓缓慢被张开,铁弦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声,铁质箭尖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十分耀眼。紫鸾心里默默回忆教习老师教导的要点,思想放空,凝神倾听身边一草一木的细微动静。
也许是前院实在是太忙了,此时的教武场竟然一个小厮都没有,分外空旷,所以紫鸾身后悄悄靠近的脚步声格外突兀。
突然,紫鸾一个飞快转身,箭尖直指来人眉间。
那人被吓的一时腿软坐到在地,以头触地大喊道:“公主饶命,我实在是仰慕你已久,才冒昧前来一窥天颜。”
“是你?”紫鸾把箭尖向下移到来人的脚前。
来人听到对方认得自己,壮着胆子慢慢抬起头,竟然是陈萧童。
“是你!”陈萧童惊讶的说,然后四处张望,问道:“公主去那里了?”
紫鸾心中苦涩,漠然答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里是内院,你在这里不合适,还请速速离开。”
“哦,公主不在这里啊,那肯定是丞相搞错了。”陈萧童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用手指弹了弹裤子上的灰,嘴里抱怨道:“真是的,费了这么大的周章,竟然是乌龙一场。”
陈萧童又摇头晃脑的念道:“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紫鸾想不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厚脸皮的人,出卖了好友之后竟然如此若无其事,气的又把箭尖扬起,骂道:“混蛋!再不走就一箭射死你!”
“别、别、别!”陈萧童冲着紫鸾连连摆手,一张脸吓的惨白,连转身都不敢,倒退着出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干嘛练弓箭啊?手的皮肤磨粗了,摸起来手感会差很多的。”
“当~”紫鸾一箭把陈萧童的袍角钉在地上,吓的他向后退去,一时间挣脱不开,于是又跌倒在地,见紫鸾并没有一箭射杀自己,陈萧童的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坐在地上继续抱怨。
“喂!”陈萧童不满的说:“虽然现在公主宠幸你,可你也不能这样不念旧情啊?当时要不是我把你的行踪告诉公主的人,你那有今天啊?早被皇上派人杀掉了!”
“皇上想要杀我?”紫鸾冷冷的问。
“那是当然了,谁都知道皇上对你不满意啊。”陈萧童正色道:“结婚就要讲究门当户对,何况是皇家?皇上怎么肯把公主嫁给一个一点背景都没有的穷小子呢?长的还那么……特别。”
见紫鸾不语,陈萧童继续坐在地上游说道:“你我也算交情深厚,你要是帮我娶到公主,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怕公主她跑出咱们的手掌心!”
“闭嘴!”紫鸾越听越怒,骂道:“公主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岂是你这样宵小配的上的?”
“我那样不比你强啊?我配不上,难道你就配的上吗?”陈萧童也生起气来,大声嚷嚷道。
紫鸾怒极,反手又抽出一支箭搭到弓上,一言不发的拉弦射箭。
那支箭冲着陈萧童的脑袋呼啸而去,把陈萧童吓的双眼紧闭,嘴里大喊道:“亲娘啊~”
☆、逃离
那支箭嗖的一声贴着陈萧童的头皮飞过,把他头上的玉冠牢牢的钉在门上。陈萧童吓的要死,反手拔箭又拔不动,只好解开发冠,披散着头发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紫鸾死死盯着陈萧童狼狈逃走的背影,手中紧握着铁弓,胸脯剧烈起伏,刚才,她确实是想杀人的,最后终是念及旧日情分把箭尖向上移了那么一寸,毕竟,这个世界上对自己好过的并且还活着的总不过那么几个人。
紫鸾生了一会儿闷气,转念一想,隐约觉得不安,快步离开教武场去找义父义母。
梅姑正坐在房中缝制一件小小的衣服,燕栖霞站在一旁给她打扇。见紫鸾急匆匆的进来,梅姑惊讶的问道:“孩儿,出了什么事?”
“娘、爹,刚才陈萧童闯到教武场,见到了我,我觉得继续待在这里有些不妥,要不,咱们还是离开避避吧?”
梅姑把手里东西往桌上一丢,说道:“赶紧走,我在这里早就待腻了,整天被人看着,烦死了。”
燕栖霞犹豫道:“可是天残子说咱们最近不宜远行,最好不要出门……”
“听那个神棍乱放屁!他还说咱们命里没孩子呢,咱们的孩儿不是好端端的站在眼前?”
一句话戳到燕栖霞的痛处,他只好让步,站在屋里四顾,恋恋不舍的嘀咕:“哎呀,要走的话,这些大点的东西就不能拿了,那要拿那个好呢?”
“看你那小气样!”梅姑不屑,“要走就干脆点,孩儿,咱们先走,不要理他!”
“这个……”紫鸾慌忙乱摇双手,“我也要和公主说一声的,受她多日照顾,要走的话,起码留个字条解释一下啊。”
“哎,看你们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干脆!”梅姑不满的狠狠瞪了燕栖霞一眼,燕栖霞假装没看见,拿着玉如意反复摩挲,舍不得放下。
“算了,我先去门口盯着,要是事情不对就给你们发暗号,咱们就分头走,稍后会和。”梅姑无奈的说。
于是三人分头行事。紫鸾先到教武场挑选趁手的兵器,铁弓虽好,箭却不好获得,只好放弃。最后紫鸾选择了一对鸳鸯宝剑,又觉得双剑太重,只得弃了雄剑,单单拿走了雌剑,用块破布包起背在背上。
回到卧室,紫鸾在书桌上写了封短信,言明自己不辞而别。想了想,又多写了一封信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紫鸾束好胸,换了身普通的男装,收拾妥当后去找燕栖霞,燕栖霞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却还在百宝格前流连取舍。
紫鸾见到那个巨大的包裹大吃一惊,说道:“爹,你不告而取,不太好吧……”
“嘁!”燕栖霞鄙视的瞥了紫鸾一眼,“以前你花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太好啊?难道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紫鸾一时语结,燕栖霞看她一脸难以接受,只好把手上的金佛放回去,说道:“好了,好了,我就是拿着欣赏一下,包里的都是这几日公主送给我的,她又不缺这点小玩意儿!”
说完,燕栖霞背起大包,仰首挺胸的走了出去,紫鸾只得无奈的跟在后面。
可是他们在后院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梅姑,燕栖霞只好领着紫鸾站在前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前等候,可左等右等却一个人也见不到。
“人都跑那儿去了?连个清扫垃圾的都不见。”燕栖霞心里莫名的烦躁,顺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骨碌碌的滚出好远,滚的纸包松散开,露出里面包着的一段东西。
燕栖霞随意瞄了一眼,突然扑上去,抖着手拾起那截东西——那是一个小手指,断面血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切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