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的指尖刚碰到,那根算筹便被柳如眉夺了过去。
像是不认识字了一般,她皱着眉仔细看了半天,然后把那枚签子收了回去,没好气地丢出了个已经卜算多次的结果,道:“关键还不是看你?”
怔怔片刻,谢宴觉得这少女八成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打趣他,无奈道:“既然你算不出来,那帮我算算——”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大力禁锢在墙上,俏丽少女眯着眼用长刀刀柄抵着俊俏男子,低声威胁道:“日行一卜,不能更多了。”
咋一看,俊男美女,是幅十分养眼的画面,但是再有些人眼中就不那么觉得了。
“你这个登徒子,竟敢轻薄小师妹!?快放手!”不知道从哪冒出的柳时新一把把两人分开,把柳如眉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谢宴。
你眼睛怎么长得?谢宴挑了挑眉,忍不住出声纠正道:“拜托,是她在轻薄我。你们天都云海的人一向不拘小节,她见我长得好看,就想靠近看仔细点,然后就把我按在墙上了。都怪我长得太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柳如眉内心一片凌乱,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谢宴向来行事乖张,人狠路子野,上回被火烧头发的教训让他终生难忘,在门派里被嘲笑了好一阵子。望见谢宴脸上的笑意,柳时新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心里发怵。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这是在自家地盘,他能把自己吃了不成?于是腰杆子又直了起来,梗着脖子:“胡说什么?小师妹一个女孩子能把你怎么样吗?”
“无需多言,我有事先走了。”柳如眉推开两人。
这在谢宴看来是懒得听两人叽叽喳喳跑路了,但是外人看来倒像是不堪名誉受损,落荒而逃。谢宴点头就把这锅背上了,他还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纨绔做派:“行行行是我轻薄她,是我见她漂亮,想凑近看,看仔细点。”
“咳咳咳。”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警示之意昭然若是。
忽然谢宴像个斗败的公j-i一般,耷拉着脑袋,噤若寒蝉。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一眼就望到简素虞那高挑的的身姿,,忍不住冲着那人身边的月黄昏使眼色:他到了多久了?
月黄昏眨眨眼:很久了。
谢宴一扬下巴:都听到了?
月黄昏点点头:全部。
完了,柳如眉留给他的“风流多情种,桃花遍地开”怕是一时半会不要想着洗干净了……谢宴心下叫苦。
看到谢宴瞬间怂了下来,柳时新心里一喜,本想出言嘲讽一番,结果一看到传闻中的玄音派首徒一副满脸都写着“别惹我”的冷冷神色,又不由地噤声,见没人注意自己拔腿溜了。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莫名打心底地害怕简素虞,其实也不是很多,也就一点点吧……
简素虞一直没看谢宴,他的视线倒是粘在柳如眉身上,若有所思。直到月黄昏的一句:“简道友,你脖子上是被蚊子咬了吗?需要药膏吗?”才回过神来。
“不……不用。”被月黄昏一句话提醒,不由想起了昨天晚上,简素虞的耳尖红了一下,立起衣领遮住痕迹。
“你们来可是因为孤灯的事情有些眉目了?”见简素虞的视线没分给他一星半点,谢宴开始谈正事,巴巴地望着两人。
“邪崇侵身,柳孤灯左肩的魂火被吹灭了。”月黄昏叹了口气,“因而一直昏迷不醒。”
“不可能!”柳鸣鸿反驳道,“我大哥修为高深,怎么可能会被邪灵侵身?难不成——难不成是你们在三江城遇到什么棘手的妖魔鬼怪了……”他怔怔的,一脸茫然。
谢宴思索了一会,轻声问:“是那时候?”那时柳孤灯为了谢宴能释放红莲业火,硬是将自己的一身修为都渡给了他。
月黄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神色,有些抱歉:“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们。”
“没事,现在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黄昏,你可有什么办法?”
“我与幽篁里的师尊通过信了。”月黄昏抿了抿唇,“柳孤灯阳寿未尽,但是需要一人用自身的魂火去引燃他左肩的魂火。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事十分凶险,稍有差池,魂飞烟灭的便是两个人。”其实是三个人——还有施法的那个人,但是月黄昏没打算告诉他们。
“我……”
“我!”
“我。”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三个人的声音。
柳鸣鸿为自己大哥自告奋勇,谢宴一点都不奇怪,但是自家师兄和孤灯的交情也没有多深,怎么会愿意为之赴汤蹈火……他微敛眼角,瞥了简素虞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只见柳鸣鸿怯怯地望着他,欲言又止,谢宴也不急,伸了个懒腰,悠悠地望着简素虞,话确实对着月黄昏说的:“孤灯还昏迷着,鸣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天都云海承受不住;师兄是玄音派的首徒,如果出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对玄音来说都是一大损失;我就不一样了,没什么大担子,明显我才是最好的人选。”
“不行。”简素虞严词拒绝。
“怎么不行了?”谢宴忍不住争辩,“舅舅说我自打出生以来就怀带红莲业火,可保魂魄不散,你们和我争什么啊?黄昏你说是不是?”
月黄昏欲说还休,像是默认了,只是简素虞眸中含冰,生硬地重复了一遍:“不行。”坚定的视线似要将谢宴冻伤。
“好了,我意已决,孤灯是我兄弟,出了事我没法作壁上观。”谢宴蓦然想起方才柳如眉卜算的结果,柳孤灯醒来的关键便是他——这丫头好像并没有说错……
那头走出院子时的柳如眉停下脚步,摩挲着手中的签子又看了一眼:“谢宴……”
签子上头竟然是一片空白。
第39章 八卦门派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都云海。
平日里,谢宴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恭敬恭敬地问候一句“谢师兄安好”。
就连柳昊柳掌门——也就是柳孤灯的父亲都对着他行了一个同辈之间相拜的大礼,这算是十分隆重了,惊得厚脸皮的谢宴也忍不住连忙摆手说“受不起受不起”。
一向看谢宴不顺眼的飞云道人和柳时新在面对他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缓和了几分,这在柳孤灯口中条例森严的天都云海,算是十分难得了。
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有“卜算子”之称的柳如眉。
只要一见到谢宴,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冷漠得让谢宴怀疑当初在山脚下殷勤拉着人算命的书生是不是转了x_ing子,好像之后柳如眉再也没找过他算命?
另一个则是简素虞。
“很喜欢当英雄?”自家师兄寒着一张脸,语气不虞得让谢宴咽回了到嘴边的辩解。
依照天都云海的实力,启动法阵所做的准备并没有花费许多时间。
月黄昏安慰谢宴,他要做的事情便是在祠堂里安心睡过一觉就可以了。
在万事俱备踏进祠堂之前,谢宴见到了简素虞高高瘦瘦如同挺拔青松一般,伫立在人群中的身影。
奇怪,人明明很多,但是好像一眼就看得他。
简素虞的眸子漆黑漆黑的,如秋日潭水一般深沉望不到底。
看样子还在生气,谢宴轻叹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扯住他的袖子,讨好道:“师兄还在生气?”
简素虞没有理他,正想甩开手的时候,便听到面前一贯恣意妄为的男子低着头,轻笑一声:“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这就是我最后一次缠着你了。”不由地,就停下了动作。
“哎呀——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哪有这么容易死啊。”谢宴松开手,故作轻松道,“我才不舍得呢,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牡丹花下,这样做鬼也风流嘛。”
“风流多情种。”冷哼一声,简素虞拂袖,转身就走。
谢宴眼角抽搐,在他身后咋舌,这句话是被柳如眉写在了他脸上了?
哪怕有备无患,谢宴仍然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初次启动这种禁术,月黄昏灵力耗尽,只觉得精疲力倦,脚步虚浮,一手撑在墙壁上才能勉强止住自己发软的身体栽到地上的架势。
他一眼就望见似个雪人一般在门口杵了一天一夜的简素虞,于是大手一指:“把谢宴带回去吧。”
谢宴醒得比柳孤灯晚了一天,醒来的时候是在简素虞的客房里,然而身边空无一人,有些失望。他坐起身来,活动下身体,似乎除了有点疲乏,浑身上下都没什么毛病。忽然觉得床上有什么东西硌着他的手了,谢宴移开手掌,却发现榻上有一枚小巧玲珑的石子,颜色浅白,倒像是小时候在邺城河里捡到的鹅卵石。他捏了捏,又吹了吹放到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