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 作者:lcj530【完结】(11)

2019-03-30  作者|标签:lcj530

想家了吗?不知道江秋月何时坐在我床边的。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连我自己也说不明白我的家在哪儿。

父亲已经随哥哥在都江堰住了下来,姐姐也成家多年了。乡下老家那几间瓦屋檐下的麻雀和燕子,都忘记了我的模样。

“对不起,不能陪你。”江秋月握住我手,我把头转向里侧,不想让她看见我的泪光。

我会尽快早点回来。你呢,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知道吗?江秋月开始叮嘱我的衣食住行,从一日三餐到出门溜街。

我依然没有吭声,任由她絮絮叨叨。和她相处大半年了,没见过她这样絮烦。

你到底记住没有啊?江秋月晃动我的手。我点头。

“说,我要你说‘保证把自己照顾好。’”江秋月的样子很认真。

又不是孩子,知道了。我嘟囔。

“嫌我烦了吧?”她撇撇嘴,“就烦你今晚,明儿就不烦你了。”

江秋月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那时,我还在梦里。江秋月俯身在我额头上亲吻。

“走了?”我睁开迷糊的睡眼,问她,侧头看看窗帘,外面黑漆漆的,“怎么去机场?”

“韩舒送我,顺便把车给我开回来。你睡吧,乖。” 说罢,又在我脸颊上快速地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

江秋月轻轻掩上门,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没了睡意,睁眼到天明。

江秋月走后,屋子里越发冷清了。窝在沙发上看《金粉世家》,金家七少爷精致的求爱游戏,冷清秋一颗自尊骄傲的水晶心,些许冷肃,百转千回后,终融化归热烈。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反复咀嚼着这两句歌词,电话响了。

韩舒让我去她那里坐坐。反正也无事可做,时光漫长,无聊的时候,“蝶恋花”是个消磨时光的好地方。

用眼光搜寻了一番,没看到小白。

“不在,”韩舒笑,“喜欢上一个大学生,跟丢了魂儿一样,酒喝少了,烟也不抽了。”“从良了?”我笑。

韩舒哈哈大笑:“有可能。哎,你喝点什么?”

要了杯绿茶,伏在桌子上,看透明的玻璃杯里,嫩绿的叶子在沸水里缓慢地舒展,升起,又悠悠地降落。

“有人说,茶如人生:第一道茶苦如生命,第二道茶香如爱情,第三道茶淡如清风。”韩舒坐在对面,看着我,说,“丝丝幽香化俗尘——”

“点点浮华暗光阴。”顺口接过她的话,我透过玻璃杯,看向韩舒,她的表情有些迷离。

“活得这么真实的人,不多。”韩舒有些感叹,“真的不多了。”

“那么,你呢?”我右手的食指在玻璃杯上顺着最后一粒茶叶升起的路径,上升,又下滑。韩舒的视线,顺着我的手指的路径,上升,又落下。韩舒,你真实吗?

回答我的,是韩舒的浅笑,在淡绿的茶水里,一点一点地荡漾。

“你爱她,是吗?”坐直身子,我盯着她。

韩舒迎着我的目光,我看到的,是她有些惊愕的表情,嘴微微张着,马上又抿紧了。

“你说得没错,活得真实的人,是不多。”我笑笑,低头看茶杯。显然,我的问,对韩舒来说,太突然了。

“这个,和真实与否没有直接的关系。”沉默半晌,她还是开了口,“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能得到回应。没法勉强的感情,还是不说为妙,就静静地看着她,也是欢喜的。”

“爱情犹如禅理,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我说,不知道是哪个时候看到的这句话。不过,这个“爱情”,好像单指暗恋而言?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说,至少还可以和她保持亲密的朋友,甚至是亲人的关系,长长久久的。”韩舒起身,问我要听什么曲子。

“《明月千里寄相思》吧。”韩舒拍拍我肩膀,笑了。

看韩舒专注地抚琴,情绪在弦柱之间宛转起伏,心里是安静又欢喜的。

年关了,外面除了霓虹,没有月亮。只是,总会有一些人的心里,有一轮美丽的月亮,尽管会有阴晴圆缺,但始终不会湮灭那些不能缺失的美好情愫。

除夕那天,独自乘地铁去了外滩。黄昏的时候,站在黄浦江畔,眺望对面的东方明珠。大小不一的球体,被几根擎天大柱串联在一起,颇有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情画意。据说,设计者当初也有这个意图。

夕阳已经隐没在耸立的楼宇后,淡黄的霓虹,一点一点地由淡入深。到夜晚完全降临的时候,江水呈现出五彩的波光,星星点点的,粼粼的荡漾,东方明珠犹如高挑出众的名媛淑女,华贵典雅,矜持地俯视四邻。五色缤纷的霓虹,灯火通明,恰如一阵东风拂过,绽开了千树万树的繁花,把上海装点成了不夜城。

曾经在南山一棵树看夜色下的重庆:两江(长江和嘉陵江)环绕的山城,城在山上,又似在水中,山环水绕,高低起伏,高楼鳞次栉比,滔滔江水,被错落有致的霓虹映照得光怪陆离,绚烂迷离,数十里绵长的彩虹在你眼前徐徐铺开,两江灵动飘逸如玉带,而滨江路蜿蜒曲折如彩带,呈现出上天入地的立体感,震撼你的内心。

百年上海,繁华,似乎从来不曾落幕。这繁华里,有那么些许吴侬软语的脂粉味儿。

我的身上,散发出的似乎更多是布裙荆钗的乡土气息。在原野茂林、山涧清流写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能得到发自内心的踏实感觉。而在上海这样的都市里,如同一叶浮萍,于喧嚣中逐流,因为无根而时常孤独,心无归向。

江秋月在干什么呢?回到自己的家,家里有儿子,老公……小诗不也如此吗?

我到底是惦着成都了。

接通了父亲的电话。谎言,是免不了的。知道我的假不多,父亲只叮嘱我注意身体,没再说其他的,但语气里流露出的失望,我感觉到了。

如果母亲健在,我漂泊的情绪,是否会有一个安身之所?!

(十五)相思相见知何日

时针指向十一点,外滩的烟花漫天——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火树银花,绚烂的流星雨一般,喧闹了天空,沸腾了05年的除夕夜。

沐浴着黄浦江吹过来的寒风,缤纷的霓虹,也有了寒意。掏出手机,看到了三个未接,两条短讯,都是江秋月的:“茉茉,你在哪儿?”“茉茉,给我回个电话。”

合上电话,往回走,心里想着要不要给她回这个电话。毕竟,她是有家庭的人。

在地铁里,我的包被一个陌生乘客撞掉在地,拉链半开,淡粉色的日记本掉了出来。弯腰捡起日记本的时候,我的手指触到了封套里硬硬的一小块。

那张成都的电话卡,从我来到上海后,就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像一道难以触摸的伤痕。

坐到椅子上,我把它放进了手机,开机。快一年了,它也应该被销号了吧?那个号码,记住的,是我在成都近两年的欢喜忧愁。

信息提示音不断响起,直到手机显示“内存已满”。里面的短信和未接电话,除了几个同学的,其余全是小诗的。最近的一条短讯,是今天晚上十一点的,我站在黄浦江岸看烟花的时候:“新的一年又快到了。茉茉,难道,你真的不开机了吗?”

这么久的时间,我的电话还畅通着?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梁静茹的歌声响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以028开始的座机号码,直觉告诉我,是小诗。

没有摁下接听键,铃声停了,我的耳朵里,感觉梁静茹的歌声仍在继续:“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怕你忽然说要放弃/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这首歌,是几个高中同学在成都小聚时,一起去歌城唱歌,我和小诗合唱过的。

铃声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吸引了周围乘客的眼光。摁下接听键,没有声音,我低着头,却不知道要不要说那句:小诗,你过得好吗?过了一会儿,小诗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疲惫的样子,不知道是线路不好,还是因为地铁的信号不好。

“茉茉,是你吗?茉茉……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开机的。你在哪里?我给你那么多的电话、短讯,你看到了吗?找了好多同学,都没有人能联系到你……”

走出地铁,小诗仍然没有挂掉电话:“每个月,我都会往你的号码里充值。因为,只有这个号码,能让我找到你。茉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知道,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说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横着心,挂掉电话,我仰头看烟花飞舞的夜空,一直仰着脖子,把那些奔涌到眼眶的情绪全都拦截在眼睑内,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陪着自己过这个农历的新年。

回到住处,我没有开灯,直接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在床上。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打开手机,给江秋月发了一条祝福短讯:“姐,新年快乐!”

电话响了,没想到江秋月这么快就看到我的短讯了。刚拿起电话,我听到客厅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目不明,但耳朵,绝对称得上是“聪”的。大年三十晚上,窃贼也该歇着过年去了。这声音让我还是有点害怕,有形的东西往往还没有无形的东西让人恐惧。

拿着电话,我慢慢地移向开关处,偏偏电话里传来的,只是急促沉重的呼吸声,我发现身上开始微微冒汗,咬咬牙,摁开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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