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说的对。只要大神官醒了,就可以服药,不仅可以退烧,还能治疗伤口的炎症,再加上外用的药物,很快就会好些来,请将军放心。”
“那你们赶快去准备,一会儿把药一起端过来。”挥了挥手,辛莫蓝伽回身,目光审视着艾希雅的脸色,绯红的皮肤下能看见细微的血管。
“是,小人马上去准备。”医官带着几位侍女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库仑塔和那坎。
“将军,要不要告诉王,大神官已经醒了?”犹豫着,库仑塔问道。
眼神轻闪,起身,走到窗边,手指在窗边轻轻敲着,一下一下,规律而节奏,眼底映着庭院里的娇阳,倏忽明灭。
片刻,转身,望了一眼床上的艾希雅,视线调向库仑塔。“去吧,就说才醒,医官正在用药,目前情况还不乐观。”
躬身,库仑塔退了出去,临走时,拉了拉仍然杵在原地的那坎,以眼神示意他与自己一同离开,那坎向辛莫蓝伽欠身,与库仑塔一起离开了。
等人都走完了,一声长叹,轻轻溢出口,随着微风飘荡着远走。
她走到床边坐下,艾希雅似乎又睡着了,她闭着眼,有些不安的皱着眉。
抬指,轻轻揉着她皱起的眉,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力,生怕吵醒了她。
来自眉间轻重适当的力道,轻柔的推开她波浪般不断袭来的疼痛,指尖下的一丝冰凉让滚烫的身体找到一个眷恋的地方,艾希雅一声舒服的叹息从唇边滑出,微微动了动脖子。
笑,辛莫蓝伽安静地保持着坐在床边半弯着腰的姿势,为艾希雅揉着眉头,片刻后,改由揉上她的太阳穴,缓解着高烧时头痛给艾希雅带来的痛苦。
“水……”极轻的一声,从艾希雅的口中溢出。
一愣,随即在桌上倒了一杯水,扶着艾希雅的头,将杯子递到艾希雅的唇边。“来,喝吧。”
眨了眨眼,似乎意识还很混乱,迷离的眼空洞的望着杯子,艾希雅将一杯水全部喝完,片刻后,清凉的液体随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时,她的神智也跟着清醒起来。
“辛莫蓝伽……我……”停了停,她想动一动已经麻木的身体,却在下一秒被肩部的剧痛折磨的掉下眼泪。
“怎么了?”看见艾希雅忽然哭了,辛莫蓝伽手慌脚乱的放下杯子,手指无措的不知要放在哪里,焦急注视着艾希雅瞬间苍白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好痛……肩膀。”咬着牙,她的声音在齿间颤抖,轻轻抽气的声音也带着颤动。
“你别动,你肩膀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乖乖躺着。马上医官会拿药来,吃了药,就不痛了。”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艾希雅,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将毯子向上拉了拉。
“将军,药来了。”
“快拿来。”接过药碗,她浅尝了一下,确定温度正好,俯身对艾希雅说:“这药很苦,但是喝了你就能好起来。”
轻轻的点头,想微笑的告诉她,自己不是怕吃药的小孩子,但是任何一个声音从干涩沉重的喉咙里发出时,都需要她使出很大的力气。
刚才想要移动身体时,肩膀传来的剧痛,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刻,就连一个微笑,对于艾希雅来讲都是沉重的负担。
单手轻轻的扶着艾希雅的头,将药碗凑近她的嘴边,见她微微皱了皱眉,继而喝完了一碗黑褐色的液体,期间,那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
将空碗交给侍女,又接过一个杯子,里面是清水。艾希雅喝了一口,微微偏过了头。
“好了,你们下去吧,晚上准备几个清淡的粥。”辛莫蓝伽缓缓的将艾希雅的头放平,直起身对侍女说。
“是。”端着托盘,侍女相继走了出去。
胃里有股热力在四下冲撞,麻木的身体总算有了一点知觉,除了痛,还是痛。
身体像是四分五裂了,那种疼痛和无力,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仿佛她会在下一刻消失般的虚弱无力,眨了眨眼,眼睛也酸痛的很,她望向辛莫蓝伽,她正将大开的窗户半掩上。
雪白的帘纱随风缠绕在她削瘦的身体上,妖娆地舞动。
回身,正好撞进艾希雅注视着自己的眼,灰色的眸子轻轻一颤。随即,她来到床边,坐下,不语。
半晌,她说:“对不起……”
“你好像已经说过了。”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艾希雅牵起一个虚弱的微笑。
愣了愣,低下头,她盯着自己的手,发着呆,又或者是在思忖什么。
“我在哪里?”她环顾了一下,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在皇宫的寝宫。
“在我的将军府。”
一怔。
“你的伤,不能支撑回到皇宫,就先送到我这里来治疗,这里离狩猎场最近。”抬手耙了耙头发,一头微乱的卷发,在她的手指下显的有些凌乱,如同她此刻的眼神,有丝凌乱的逃避。
沉默,目光从她的发,移到她的侧脸……她瘦了。
“你睡会儿吧,我先出去了。”没由来的冒出一句话,忽然觉得局促起来,在艾希雅清冷的视线游移在她的脸上时。
“谢谢……”看着辛莫蓝伽走到门边,当她的手抚上门框时,艾希雅忽然轻声说。
背脊蓦地僵了一下,她回头,脸庞隐在门边的阴影下,沉吟半晌,既而问道:“干嘛谢我?”
牵了牵嘴角,惹得唇上的小裂口针扎似的痛,“为你在狩猎场时,说的那句话。”
敛眼,不语。
站在门口良久,久的艾希雅几乎认为辛莫蓝伽快要石化在门边吹进来的微风中,却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传来。
“那是我欠你的。”拉开门走了出,阳光在她身后染出一层淡金,模糊了她同背影一样僵直的气息。
仰望着床顶白色的纱帐,雪白的轻纱在风中轻轻摇曳,悠悠慢慢……如同那天夕阳下的风,如斯悠扬。
脑中一直萦绕着昏迷前辛莫蓝伽俯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
“我会替你保护荷鲁斯之眼,直到你安全的离开亚述,放心。”
她的声音,如催眠的魔咒,低低环绕在似睡非醒的艾希雅耳边……
阳光,携着青草的味道游走在偌大的房间,窗畔,依稀能听见侍女温柔的低语,一抹淡笑纠缠在窗外潜进来的阳光下,生动鲜活的温暖。
纤长的睫毛在阳光的投射中隐约一排浓密的阴影,轻轻颤动几下,艾希雅伴着细风,又沉沉睡去。
★★★ ★★★ ★★★
“小主人。”侍女见到正向这边走来的少年,欠身。
点了点,透着稚气的脸上,有一种不属于少年该有的沉静冷然,他问道:“那个大神官在哪里?”
“在后院的东庭。”
眼神在阳光下轻闪,少年一挥手,侍女行礼绕过他朝别的方向走去。
“东庭……”少年喃喃的念道,与辛莫蓝伽相同的灰色眸子里一闪而过玩味的温度,迈步向着后院走去。
少顷,葡萄架茂密的浓荫就出现在眼前,池边几只水禽正在追逐着戏水,激起层层水花,扰乱了宁静夏日午后的清幽。
东庭坐落于将军府最大的花园后侧,隐蔽安静。做为历代主人的寝室居所,这里是一个环境幽雅,景色旖旎的处所,更是一座建筑奇异的地方。
至于他的奇异,只有一点……迷路。
不是将军府里的人,只要一踏入这里,必然会迷失在曲折幽深的长廊和花簇水绕的庭院中。
而那些看似简单的殿宇,其实暗藏了很多玄妙之处,错落有致,层叠起伏的建筑像迷宫一样,让你眼花缭乱的顾此失彼,最终会完全迷失在这座漂亮的宫殿群中。
很好奇一个来自埃及的大神官竟然能住在那里,那里除了辛莫蓝伽,不曾住过其他人。越来越想见一见人们口中所说的大神官艾希雅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少年加快了步子,朝着东庭中的偏殿走去。
“大人,您的药来了。”侍女端上药,扶着艾希雅稍稍坐起一点。
将苦涩难当的药一口喝完,又漱了一下口,艾希雅又躺回床上。这几天烧已经退了,只是肩上的伤还是一直痛,从之前火烧一般的痛,改由现在隐隐的抽痛,但是这种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
在医官换药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虽然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看见时,她仍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遍布整个肩膀,交错来回十几个伤痕,大大小小层叠在皮肤上,有些深一点的伤口,似乎隐约可以看见一线森森白骨,丑陋的疤痕爬满了左肩。
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况,艾希雅只能庆幸自己身上有把匕首,还有及时出现的辛莫蓝伽。
想到那个人,她望了望门口,昨天她来过一次,据说是在她睡觉的时候,今天她还没有来过,不知怎么了,艾希雅似乎感觉到辛莫蓝伽是在刻意的躲着她。
真不知道这个别扭的家伙,又在为什么事情执拗着,艾希雅叹了口气,感觉眼皮子又重了起来。
“小主人,您回来了?”侍女的声音传来,透着一丝兴奋和高兴,艾希雅悠悠的睁开眼,望向门边。
门边的阳光下,站着一个少年,黑色的短发卷着细碎的阳光,灰蓝色的长袍在风里轻轻飘荡,背阳而站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怎么样了?”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只有十岁左右,没变声的声带,有点女孩子的稚嫩。
“大神官好多了,您是来看大人的吗?让奴婢看看大神官睡着没有?”侍女引领少年进屋,来到床边。
“大神官,小主人想见您。”
“小主人?”
“我是阿述新帕,你就是艾希雅?”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床边,正用好奇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艾希雅,灰色的眸子充满了似笑非笑的光芒,像极了一个人。
一怔,艾希雅终于知道刚才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根本就是小一号的辛莫蓝伽。
一样的张扬笑容,只是这孩子还带着一丝轻蔑;一样的灰色眼睛,只是这孩子看上去更加稚气一些;一样骄傲的语气,只是这孩子更加傲慢一些……
“我是艾希雅。”微笑着说,忽然意识到应该坐起来,这样躺着不太礼貌,她示意侍女扶自己起来,阿述新帕却开口阻止了。
“你躺着吧,我就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放在桌的药罐,打开来拿到鼻子前闻了闻,皱眉,又放下来。
片刻后,已经将整间屋子巡视了一遍,走到床前,侍女为他搬来一把椅子,他坐下,“你们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侍女将药碗收拾一下,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沉默,阿述新帕盯着艾希雅看着,眼神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明究理的敌意。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微笑着打破沉默,艾希雅笑意盈盈地看向阿述新帕。
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辛莫蓝伽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骄傲的像个小国王,眼神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挑了挑眉,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另一手托着腮,笑了笑。“你是说辛莫蓝伽吗?”
微微一愣,继而点头,他竟然能直呼她的名字,说明他的身份应该不低,至少也得是王公贵族。
他怎么会和辛莫蓝伽长得如此想像,如果眼前这个少年是王族,那他就和萨米都多少会有些关系,这样说来,萨米都和辛莫草蓝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