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不会武,却要娶个会武的媳妇,这不是大大的糟糕么,”月无忧急得一拍手:“若是你婆媳二人起了争执怎么办?”
“哼,那就家规处置!”老夫人一敲拐杖,理所应当。
“可是,她会武的呀,”月无忧眼睛一眨:“您打不着她呀,她看不妙,一蹿上房了,这可怎么办?最后,说不好还要处置您呢!”月无忧夸张的道,果然将老夫人带进了套:“这…”老夫人果然犹豫的一顿:“那不会武也成的,可也得是门当户对,得是千金大小姐…”她缓了声沉吟道。
“对对对,门当户对嘛,”月无忧连声附和,却附和完,又犹豫起来。
哑女看的分明,抿唇忍不住要笑,那老夫人又不解的看月无忧:“又怎么了?”
“这,千金小姐嘛,是门当户对不错,”月无忧很是苦恼:“可是千金小姐,都是被伺候的,她进了门,会伺候您么,不让人伺候就不错了,”不等老夫人开口,她又道:“况且,人家还会觉得元镖头是个粗人,觉得自降身份呢!”
“这也不行?”老夫人跟着苦恼起来,却突然明白了,板脸瞪向月无忧:“你和这狐狸精什么关系!”自是看穿了月无忧的伎俩。
“狐狸精?”月无忧甚为无辜:“我不认识什么狐狸精啊,我是元镖头的朋友,”她话音一顿:“也是卿姨的朋友。”
已明白她是说客,老夫人对她没了好印象,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月无忧犹不自觉,还巴巴凑上去:“老夫人,我刚刚说的不对么?”
“你说的对!”老夫人一敲拐杖,恨声道:“对极啦,你接下来还要说什么,说这狐狸精才是最好的媳妇么?”
“呀,老夫人,您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月无忧竟然还笑,气几乎要将老夫人气背过气。
“老夫人,谁愿意做个风尘女子呢?”月无忧正了脸色,认真道:“我知您看不起风尘女子,可风尘女子,不是人么?您放着一个真心贤淑的媳妇不要,却偏要硬塞一段姻缘,强扭的瓜会甜么,怎会比得两情相悦?风尘女子,也是有真心的,卿姨品性都是好的,否则怎会甘愿被打呢?她看在您是元镖头的母亲,躲都不敢躲呢,这样的媳妇,去哪里找?”
月无忧一番话,说中醉花楼姑娘们的心声,一时醉花楼安静下来,都望向中心这几人。
哑女牵着月无忧的衣角,抬头仰望她,觉得月无忧真是了不得,比自己所见的更要了不得。
月无忧一番话,情理皆占,老夫人欲说什么,却什么都未说出来,无法反驳,月无忧便笑了:“外面的花轿可在等着呢,空着花轿回去,才是真的让人笑话呢。”
“总之,她是决不能做正室的!”老夫人几番思虑,月无忧说的的确句句不错,老夫人只有重重一叹,如此道,虽然仍是恶声恶气,但已缓了口风。
月无忧附和着,心里在偷笑。
元镖头这个耿直的性子,若不愿意,还能真的硬塞个新娘子给他么?
未想事情竟有转机,兰卿破涕为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新娘子快上花轿啊,”月无忧在那边调笑:“可不要误了吉时。”她这真是说的玩笑话,大早上的哪来的吉时?可兰卿却忐忑起来,摸摸自己的脸,很紧张的问一旁的姐妹:“我还未打扮,是不是不好看?”
见事竟能成,元镖头喜的爽朗大笑,一下将兰卿横抱起来,吓得兰卿惊呼一声,“你在我眼中,何时都是最好看!”元镖头大笑着,抱着兰卿出了醉花楼,因为太欢喜,连一旁的母亲都未看一眼就径直出去了,外面续又敲锣打鼓,一片欢喜。
“看看他,看看他!”老夫人敲着拐杖埋怨:“才刚答应,他就忘了我这个娘了!”
“老夫人,”月无忧笑着扶她往外去:“你且看卿姨日后如何服侍你吧,”兰卿是个好女子,只是遭遇不幸,时间长久下去,定会得老夫人欢心的。
哑女始终乖乖的牵着月无忧的衣角,月无忧扶着老夫人向外走,却觉衣角一沉,偏头看去,哑女十分紧张,整张脸都是恐慌。
月无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二楼正走下来一位妇人,年岁犹长,打扮甚为讲究,周旁姑娘们对她皆十分小心,想来应是这醉花楼的鸨母不错了。
月无忧心思一动,笑着摸摸哑女的头:“你扶老夫人回去吧,我过些时候去找你。”
哑女显然很想去的,可听了月无忧的话,眨眨眼睛,很是犹豫,“去吧,跟着吃杯喜酒,”月无忧鼓励她,哑女便重重一点头,欣喜的扶着老夫人缓缓出去了。
那鸨母见这幕落终,轻哼一声,转身欲上楼,却被唤住了,回身看去,正是那缓和局面的阴柔公子,刚刚未细打量,此时二人打了照面,那鸨母面色微微一变,似乎很是诧异,一如兰卿初见月无忧时的反应。
月无忧便知道,她找对人了。
☆、哑女无名九
月无忧不得不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钱财这物什她是不大在乎的,可却不等于别人不在乎,就好比这位鸨母,知道月无忧不是来寻花问柳的,脸色立时便冷了下去,但月无忧一锭银子掏出来,她便又同月无忧十分熟络了。
或者说是同银子熟络。
唉,这世间上有一万件事,就定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件事是要靠钱来推动的,月无忧无奈何的想,而她递给鸨母这锭银子来问她话,也只是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件事中的一件而已,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形的,唔,也不知道等用银子推动完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件事后,自己会不会就一身铜臭气了?这样想着,月无忧好不自在的浑身抖了一抖。
鸨母很明事理,引着月无忧去了一间安静的屋子,热情的斟了一杯茶递与月无忧,月无忧接过了茶盏,随手放在了桌上,因为她不是来喝茶的。
月无忧急着问她道:“我想知道,你还记得月柔这个人么?”
“月柔?”看鸨母的样子,并没有印象,月无忧的心便沉了下去:“含笑,她在这里曾用过这个花名,”月无忧虽然仍在问,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鸨母显然连月柔这个名字都未听过,她怎么可能还知道更多呢?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一说花名,鸨母想起来,打量月无忧的相貌问,显然已察觉什么。
月无忧摇头:“你不必管别的,我只想知道,你知道她的来历么,她是怎么来的醉花楼?”
“你问这些干什么?”鸨母觉得不妙,警惕的打量月无忧,月无忧又掏出一锭银子,在她面前晃晃,放在了桌上。
没有人和钱过不去,鸨母拿起银子想了想,看月无忧也的确不像差人,才悠悠说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来历,”鸨母摇摇头:“她是突然来的。”
“突然?”月无忧茫然的蹙眉望她,因为这个词,兰卿也用过,兰卿说过,月柔是突然出现的。
毫无预兆的。
鸨母点头,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我半夜一醒来,就看到她举着剑横在我脖子上,不是突然是什么?”鸨母后怕似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她衣服本就裸.露,这一拍她两个白馒头一样的胸脯就跟着晃动起来,只是她年岁比兰卿还要年长十余岁,这番惺惺作态只让月无忧觉得难以直视。
月无忧苦起脸,无力抚额。
鸨母毫不自觉,仍然我行我素的抖着她那白馒头一样的胸:“是啊,她半夜突然出现在我床前,我当时都要吓破胆了,还以为是女鬼索命呢!”
月无忧很不厚道的低头嗤笑一声,唔,她这个娘亲,还真是…
鸨母不满的瞪她:“你不要笑,换做是你,你也会这样害怕的,因为她一身是血呀。”
月无忧果然笑不出了,听着鸨母的话一愣:“血?”
鸨母重重点头,唯恐她不信:“她虽然穿着夜行衣,可我又不是鼻子不灵通,那么重的血腥味,我怎么会闻不到?”
月无忧的脸色严肃起来:“后来呢?”
“后来?”鸨母苦笑:“她举剑横着我的脖子,让我收留她,我哪敢不应呢?她便在我房里养着伤,这位可真是祖宗,伤好了也不走,反而留下来了。”
后面的事,便与兰卿说的没多大出入了,月柔在醉花楼做了个雅妓,未多久,便被一西域商人赎身带走了。
月无忧隐隐觉得奇怪。
娘亲为何要逼鸨母留下她?听鸨母所说,娘亲似乎是刻意留在醉花楼的,为了什么?她当时一身的血,又为何受了伤?月无忧觉得,她有些看不透自己的娘亲了。
月无忧想不明白,她所知道的只是边窥一角,无法连贯,所以反而更觉迷惑。
“就只有这些了么?”月无忧失望的问:“你没有感觉她哪里特别么?”
“特别?”鸨母想了想,随后若有所思的点头:“说起来,真是有的。”
“是什么?”月无忧又带了希翼问。
“我曾经见过,她戴着一个金戒指,一看就知道是很贵重的。”
“金戒指?”月无忧没有任何印象。
“对,一个很奇怪的戒指,上面有一张人脸。”
“人脸?”月无忧很困惑,印象里并没有这枚戒指的印象。
“对,人脸,有五官,可又很呆板,”鸨母笃定的道。
这样一枚诡异的戒指,月无忧并没有见过,那这戒指后来被娘亲如何处置呢?月无忧也不知道。
本以为来重州,来娘亲生活过的地方能找到娘亲的过去,没想到仍是一无所获,月无忧颓丧的靠着椅背,不知自己是该继续寻找答案还是就此作罢。
娘亲既然隐藏着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然有她的道理,或者自己实在不该继续追查下去了,月无忧心中哀戚的想。
那鸨母收了月无忧的银子,自然和她热络的好似老朋友,知无不言,月无忧便乘机问了哑女的情况。
“那个玉兰花?”鸨母没好气的一甩手:“买了她呀,我可亏了大本!”
“怎么说呢?”月无忧倾身探询的问。
“唉,我花了一百两从官差那买了她,结果她刚来没两天就故意拿烛油将脸烫了,她这副模样还怎么接客?谁看了都要倒胃口,我便将她打发走了,”鸨母如此道,月无忧心中哼笑,打发?可不是这么简单,她想到哑女可怜的样子,只觉恼怒的狠。
“我为她赎身,”月无忧抬眼斜眸她一眼,怒极反笑:“她的卖身契呢?”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为已哑了声,又毁了容的玉兰花赎身,又是个出手阔绰的公子,那鸨母自然乐不可支,喜滋滋的将卖身契取了来,递到了月无忧手里,月无忧将卖身契左右看看,突然手上发力,将这卖身契震了个粉碎。
鸨母的笑僵在脸上,受到了惊吓。
月无忧便笑了:“我娘将剑架在你的脖子上,就将你吓破了胆,你猜猜我会做什么,会不会吓得你魂飞魄散?”月无忧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也更和含笑相似,鸨母再听她这话,还会不明白么?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月无忧的功夫她刚刚见识到了,若月无忧想杀她,真是轻而易举的。
而显然,月无忧比鸨母所认识的含笑性格要更加恶劣。
月无忧施施然起身,还从容的拍拍下摆衣襟的褶皱,鸨母已全然变了脸色,她现在才明白,月无忧不是什么阔绰的少爷,即使是,现在也是一随时可以取她命的人,只是为时已晚。
“你,你要什么?”鸨母抖着声音强作镇定:“要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