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略微思忖一下,便说道,“烧掉。”瞧着光秃秃的墙壁怎么看怎么别扭,来回转悠了几圈,突然生出笑意,兴奋的跑回了房间。
夏竹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王爷,无奈的摇摇头,命小厮将马牵回了马厩,这马儿再吃下去,王妃种的花可就全军覆没了。
这些年被母后罚抄书、被皇兄罚抄书、被先生罚抄书,再后来后被侯桑榆罚抄书,虽然什么都没学到,可这字倒是练出来了,商洛得意的将自己亲笔题的字让夏竹重新挂了上去,嗯,真是无比的顺眼。
“桑园,”夏竹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商洛,把王妃的名字提上去,这个,王妃知道吗?
侯桑榆在仲春园里种了些寒兰,此花难养,便每日都会前去瞧瞧,今日一来,却见园里只剩孤零零的盆,哪里还有寒兰的影子,冷声道,“这园里的寒兰呢?”
小厮战战兢兢的答道,“王、王爷的马刚刚进来过,”夏竹让他在此候着,他又不敢离开,这下可好,惹怒了王妃自己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小厮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现在在何处!”病了还不得消停,真是可恶,侯桑榆忍着怒意出了仲春园,莫不是以为自己瞧她病着不会罚她吗,便这般为所欲为。
“咦,这‘仲春园’何时变成了‘桑园’啊?”青儿眼尖一下就瞧出匾额被换了,居然这般大胆用王妃的名讳。
“何人换的?”侯桑榆蹙眉说道,转念一想,便知答案了,这府上最喜胡作非为的也只有一人了,淡扫了一眼被吓得面无血色的小厮,说道,“往后这园里不准马儿进来,好了,你下去吧。”
“是,”小厮领了命,慌忙退了下去。
“胡闹,”虽是责问,语气一下便弱了,细细听来平添了几分宠溺,侯桑榆心中一诧,微微敛了一下眼眸,何时竟许了这番心思。
“你来了,”商洛见了侯桑榆立马眉开眼笑,全然忘记自己还要装病,忙迎了上去。
原来爱上一个人会这样啊,即便只是分开一会会都会想念的很,恨不得分分钟都看着她,一见到她,好像不止心情,连天色也一起好了呢,难怪那些拗口的诗句都是些情情爱爱,眼下自己都想念几句诗了,商洛挠挠头,还是算了吧,脑子里一片空白。
“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身子好了吗?”早上不是还在跟遣了夏竹过来告假吗,脸色这般红润可看不出一丝染病的样子,可这一副傻傻的样子,莫不是烧坏了脑子,变痴儿了。
“什么病,早好了,”商洛衔着笑意说道。
“如此,园里的寒兰可是你毁的。”侯桑榆亦是噙着笑意说道。
“是。”
“那匾额也是你换的。”
“是。”
“字也是你题的。”
“那当然。”
夏竹在一旁捂住了自己的脸,真是惨不忍睹啊,王爷啊,您什么时候发呆不行,非要这个时候。
半天不见侯桑榆问话,商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声惊呼,直接出了一身冷汗,惊恐的瞧着侯桑榆,“我、我、我……..”。
“字倒是写的不错,以前抄的文章与今日这字比真是天壤之别啊,王爷倒是真人不露相,不如王爷将以往的文章全部重新抄一遍,对了,若是罚的一百遍的,也是一百遍的抄,需一字不漏,明日学堂之上呈上吧。”侯桑榆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说道。
待侯桑榆走后,商洛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眸,真的好想哭一会!
寒气之逆急,故谓大寒。御花园中草木泛起了白霜,司马商临似乎没有避寒的意思,伫立在湖畔,深邃的眼眸似是在思索。
“属下参见陛下。”着了一袭玄黑的劲装,男子跪在地上恭谨的行礼。
“起来吧。司马商临微眯了一下眼眸,语调冰冷的说道。
“陛下赐给襄王府的字,今日被王爷取下来烧掉了。”
司马商临嘴角噙了了一丝笑意,“朕这个弟弟可是一向乖巧的很,可是有人怂恿为之。”
“并未有人怂恿,王爷说嫌着碍眼便让下人烧了,还亲自题了‘桑园’两个上去。”
“哦,”深邃的眼眸透出阵阵寒意,“桑园,”司马商临轻声念道,倒是有趣的紧,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向顽劣的幼弟居然也会做这种事情,倒是小觑了女人,侯家的女人果然厉害。
“你且仔细盯着,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告,提防侯桑榆。”司马商临沉声说道。
“是。”劲装男子随即消失在园中,再觅不到身影。
司马商临停留了一会,便回了崇文殿,殿内的暖意让他蹙起了眉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需要时刻警醒自己,这寒才是自己的起始。
文忠早已在崇文殿候着,一旦陛下怀揣心事的时候,便会消失一阵子,今日亦是如此,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陛下,今日传哪位宫人侍寝?”
司马商临面色一沉,眸子透着一阵杀意,片刻却又恢复了常态,“今日不需要。”
“是。”即便是跟了陛下这么久,文忠还是有些胆战心惊,方才的那一阵杀意,恰恰应正了自己的猜测,这宫里只怕又有人要遭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偷:五一将至,小偷向组织请假,4月30号和5月1号休息,5月2号更文,请组织批准。
组织:嗯,小偷最近看美剧太辛苦了,批准休息!
小偷:啊哈哈哈!
☆、山雨欲来风满楼
“避祸,”侯未央轻声念道,随即将纸条替给了冬雪,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吧。
冬雪将纸条烧掉,文公公最是顾念主子,但凡陛下有任何动作,都会冒险提醒,他到不知这宫里最该避祸的怕是他自己。
“你晚一些去一下玉瑺宫让玉璃近些日子不要过来了,”侯未央瞧着手中的锦帕担忧的说道,“过些日子你遣人出宫一趟前往苏州觅一处宅子,地段清净些的。”
侯未央敛神,微微叹息一声,而今自己的生命里多了一个比侯家更重要的人,往后的路自然要替她考虑周全,这宫墙却不是她该呆的地方,玉璃,我会护你离开这里的。
冬雪无奈的叹息,主子心里最为顾念的不再是侯家了,可却更让她担忧,这情,本就不该生的。
轻抚着手中的帕子,侯未央问道,“王贵人还有些时日便要生了吧?”
“是的,奴婢问过裘太医了怕是这个月月底,”冬雪答道。
侯未央阴郁一笑,“这孩子一出生便是陛下第一个孩子了,也是福气。”
“贵人在玉瑺宫安插的人娘娘还要留着吗?”冬雪不解的问道,既然娘娘这么担忧德妃娘娘为何还留着那人性命。
“留着,”侯未央的眼神透出一丝阴狠,凡事自己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唯独不该去招惹陆玉璃。
眸子瞬间柔和下来,扯出一丝轻笑,除了爱上陆玉璃是个意外,现在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襄王府近来如何?”
“奴婢倒是听说,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倒是愈加好了,只是还是不同房。”
怎么会同房呢?侯未央抿了一口茶,世人皆被太后的偷龙转凤给蒙骗了,这襄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正是如此自己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桑榆嫁与她,遣去安嬷嬷逼迫两人圆房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自信于桑榆的聪明定会逢凶化吉,果真如她所料。
朝中的大臣皆低估了商洛,这也是太后的高明之处,陛下的生母地位卑贱,即便诞下了皇嗣依旧是品级低微,不得宠的生母,连带着陛下的地位也是轻贱的,自幼便历经冷暖,将这皇宫看的比谁都透彻,幼年的经历即便今日成了帝王也弥补不了陛下心里的自卑,自卑过后便是自负,便是来日后愈加阴狠的报复,欺凌过他的皇嗣相继被折磨死,太后将商洛护的太好,即便是多疑残忍的陛下也瞧不上这个终日浑噩的“弟弟”。
商洛单纯善良,愈是这样她对侯桑榆便会愈加内疚,所以商洛这可棋子才越加重要,只是不曾料到陆玉璃的出现让自己越发需要这可棋子了。
“睿王怕是也快到洛阳了,”再过些时日,这洛阳城里怕是热闹非凡了,侯未央默然一笑,快些吧,自己已经等得太久了。
冬日里天色亮的晚,到了辰时天边还是暗沉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缓缓前移,杂着一丝黑色污痕的白云慢慢显现,一场风雪不期而至。
宫灯都已点燃,商洛一脸倦容的走进学堂,不时的打着哈欠,眼角都闪着泪光,真的好困,昨天晚上挑灯抄了一夜的书,现在连眼皮都抬不起了。
侯桑榆淡扫了一眼商洛便低头翻阅起来,满意的点点头,这回倒是乖巧了许多,倒没辜负这一晚上的辛苦,这字虽是清秀,却独具精神,着实不像是出自眼前人之手,现在这番摸样,哪里还有精神,只怕是气若游丝了。
“把这十诫读一遍,谨记在心,若再犯可不是抄书这般简单了,”侯桑榆正色说道。
商洛一下扬成了八字眉,“什么十诫?”接过侯桑榆递过来的纸张轻声念道,“诫慵懒度日、诫挥霍无度、诫交友不慎、诫不习诗书,不务生理、诫仗势欺人、诫偷窥之癖好、诫打家劫舍之恶趣、诫青楼污秽之地、诫骄纵之品性、诫王府骑马!”
商洛一脸不解的看着侯桑榆,敢情自己抄了一晚上文章,您还不够解气了,掐了自己的银钱也就罢了,现在又是要怎样!
“王爷有何不满吗?”侯桑榆眸光淡扫,漫不经心说道。
商洛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心酸,即便自己怎么忍让也改变不了自己欺瞒她的事实,第一次有些恨自己为何不是个男儿,恨娘亲为何让自己扮作男儿,十诫又如何,心底的怒意一下便消散了,这便是自己的命么?侯桑榆上辈子我定是欠你钱了,还没还上,这辈子又开始欠了。
侯桑榆疑惑的瞧着商洛,怎么一下就哑然了,要是放在往日不是又跟自己争辩一番吗?
“嘁,十诫而已,难不倒本王的,”商洛满不在意的说道,以至自己为何不反抗,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以往只知银钱事小,面子事大,小命最要紧,现在呢,好像侯桑榆比小命还重要呢。
侯桑榆无奈的摇了摇头,叱责道,“回神。”
商洛一惊,赶忙甩开脑子里的念头,侯桑榆怎么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了,恍然答道,“嗯。”
心中却又一丝不忍,看着一脸疲态的商洛,温和说道,“回去睡一觉吧,用过午膳再来。”侯桑榆心底嘲讽自己的出言反而,方才不是让她不可懒惰废业吗?
商洛目瞪口呆的瞧着侯桑榆,惊呼道,“真的吗?”
侯桑榆点点头,看来自己待她太过苛刻了,放她半天休息,即成了天大的恩惠般。
得了侯桑榆的应许,商洛自是开心的回了北苑,自己的被窝定是也想念自己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困呢?
学堂清冷得只剩侯桑榆孤身一人,茫然的瞧着前方,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呢?三哥吗?那更像是童年的幻想,自己编织的梦境,梦醒了,碎了,三哥也悄然消失,心,空了。商洛呢,苦笑的摇摇头,这样的人如何做的了夫君,尚且同孩童一般,怎可托付终身,自己对她萌生的一丝依托,原来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力承载,若是尚在幼年多好,可以不顾身份,不易外在,在街道山林肆意奔走,恍然回首,自己最开心的就是那个时候,自己同商洛却是一样的人,不愿被困在这高墙之内,只愿做个凡夫俗子,与这天、这地,亲近相拥,而这一切,可望而不可及。
“陛下,再过两日睿王一行便会到洛阳,”陆汝航神色严峻的说道。
司马商临阖眸,父皇驾崩之时他见过皇叔一面,那种雍容和气度让他深深折服,那时甚至觉得皇叔比父皇更具王者之风,父皇儒雅,而皇叔却有气吞山河之势,或是戍守边关磨砺出的将帅之风,却不知如今的皇叔,会是怎样的姿态出现在洛阳,然后臣服在自己的脚下,油然而生的快感,让他愈加畅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