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十几年没见,但那个身形,那个举止,我都不用看第二遍,就知道,那一定是毛豆芽。(不犯怀疑强迫症的阮清风,说话底气就是足啊。)
所谓他乡异地遇故知,是为人生第二大喜。虽然我原来和他关系也只一般,乍看之下认出是他,心里也不禁高兴。于是我走过去及其热情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换来一个标准的过肩摔。我那时躺在地上,整个身子都被摔麻了,还在不着边际的想:“豆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力气了。”
后来,等豆芽忙完他的案子,我又和他见了几次,聊些过去的事。我们这对他乡故知,就算曾经关系一般,比起异地的陌生人,还是更容易敞开心扉。几次下来,我们的关系,反而比儿时要亲近了许多。
豆芽,顾名思义,就是指他身材矮小,弱不禁风。话说,毛豆芽自小就是那样,身高体重柔柔弱弱,力量速度柔柔弱弱,外貌气质柔柔弱弱,你要是不仔细看,还真会把他当成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不过,柔柔弱弱的豆芽,说话做事,不但一点都不柔弱,还处处刻意彰显自己的‘硬汉气概’。
嗯,形象点说,就是:他长得一副林黛玉的身形样貌,干得却是施瓦辛格的事儿。要说这反差造成的原因,还得先说说他的身世。
孤儿院里的孤儿,大致由这几种构成,第一种,是生来有残疾而被父母遗弃的,这种一般数量较少,如果有的话,残疾程度也不会太重,一般都能做到生活自理(那些残疾程度较重的,会有专门性质的孤儿院收容)。第二种,是迫于家庭或社会的压力而被遗弃的小孩,这些孩子大多是正常人,有的刚一出生就被丢了过来,连父母的一根毛都没见过,虽然境遇有些悲惨,但话分两头,花开两面,他们里面,不乏一些名流绅士的私生子。运气好的,说不定十几二十年后,忽然摇身一变,成为某某财阀某某世家的少爷小姐,那时,可就是‘一不小心被雷劈——爽歪歪’了。我呢,就属于第二种,小时候也经常做些变成少爷的美梦,不过很可惜,我的豪门世家人丁兴旺,至今没曾想过还有我这一号人。第三种,就是豆芽这类了,他们大多有过健全幸福的家庭,却又悲惨的遇上了意外,导致除了小孩一人,全家死光光的局面。相对于前两类而言,这一类的孩子,其实才是最可怜的。
前两种根本就不知亲情为何物,所以有没有也无所谓,豆芽这种,却是在最享受亲情的时候,被活生生,血淋淋的夺走了。这种伤痛,即使成年人都无法忍受,更何况少不更事的孩子?所以,他们这类小孩,或多或少都有些想不开。想不开就会闹别扭,闹完别扭就更加想不开,这种恶性循环如果没有被适时的阻止,就会让他们的思想产生扭曲,继而滋生各种心理问题。
(以上纯属我阮清风涉足医学界以后聊以自遣的研究,个人感觉很有些道理。至今仍时时感叹,若当时我们院长有这样的觉悟,我又何苦沦落到如此境地。哦,又有点跑题了,咱们回归,回归……)
不过,心里因素只是理由之一,我是后来才知道,豆芽变成现在这样,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据豆芽一次酒醉吐露,他乃僵尸道长毛小方的第八代传人,他的父亲,也就是第七代,降妖伏魔时由于学艺不精反而被降,连累了苦命的母亲,他恰好因为自小被送去茅山修行而有幸捡回一命。因毛家本就人丁单薄,所以自那以后,他就成了孤儿。为了不愿像父亲一样丢了小命,他索性弃茅从警,打着拿高工资高福利又能穿警服显示他的硬汉气质的小算盘,谁知参选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豆芽硬汉气质发作,非警察相关行业不行,最后只能折中当了个小侦探,还是个三流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这次来找他,就是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原则,让他帮我调查符舒,不,是调查符舒的生活作息。
豆芽听完我的要求,二话不说,伸出一只手掌。
我皱眉:“怎么说也是同乡兼发小,我又是专门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就给我这个价,太黑了吧!”
豆芽皱眉低头沉思了片刻,先伸出一只手掌,然后把大拇指收回去摆出个四,一脸心疼:“跳楼价,大出血,不能再少了。”
我爽快的掏出信用卡:“成交,先付一半订金,结束后再给你另一半,一周后,我等你答复。”
17.宣战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其实也不短。要按我原来的个性,眼看行动在即,怎么也不会枯等这么长时间。不过,这七天可不是白等的,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先做安排。
第一天,也就是马列宁上班的第二天,我对他做了个摸底大抽查,着重考查他知识储备和动手协调能力,结果很令我满意。这小子动手能力甚强,不但对一些常见病例的诊断治疗掌握精准,对一些少见病例也能说出个一二。我对他的印象分值立马大幅度上升,心中不禁大喜,暗想真是天助我也。
第二天,开始对马列宁同学进行魔鬼特训。通过昨天的测试,我找出他几点相对薄弱的知识环节,利用一晚上时间把那些知识系统归纳,今天一股脑的全都教了给他。当小马同学惊讶的用一双饱含雾气的双眼望向我时,我却心虚的把头扭到了一遍,心想小马同学你不要用这么纯真无邪的眼光仰视我,我这么做都是有目的的。
第三四五天,带小马上手术,术中我让他主刀,自己站在一旁监督,碰到他有疑问时,才出声指点。几台常见的手术做下来,小马实践上的缺点也被我补得七七八八。
第六七天,放开手中所有的病号,全部让小马处理,我则在一旁观察指导。本来还担心他怕生的性格会影响和病患之间交流,可小马除了最初有些紧张和局促外,很快就掌握了工作的流程和窍门,做事也变的得心应手起来。
这天下班,我高兴的拍着小马的肩膀宣布:“从明天起,我因为一些事情不能随时呆在医院,不在期间,我的所有病患由你接管,遇到疑难问题也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络,我会尽快赶回来处理。”
小马单薄的肩膀被我拍的一沉,好像真的压上重担一般,头垂得越发低了,半响忽地抬起头来,一张瓜子脸涨的通红,很有担当的回了一声:“阮医生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就着窗外夕阳红黄相间的光辉,我直到此刻,才发现这张透着青涩聪慧的脸上,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清澈的如天山上的冰泉,纤尘不染。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在他又要把头垂下去时,我会心一笑:“好,全靠你了。”
这天傍晚,我再次来到毛氏侦探社,豆芽不负众望的递给我一份文件,我干脆的付了余款,起身离开。临出门前,豆芽闷闷的声音传来:“阮小六,站在朋友立场,问你句不该问的,你要这人的资料,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