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这份感情,终有一天,会毁了我的。
于是,那一晚,我把这份情绪,放在容器里,器口以泥浆层层封实,埋入了心底的最深处。
我希望,它将永不见天日。
接着,我又给族里写了一封冗长的电邮,说明自己因事务缠身无法亲自回去,并详细的介绍了现在的国情和公司的业绩,请他们权衡后再做定夺。
等一切都忙完,我躺在床上,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心情,有些复杂。
我没有太多的情感经历,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不过,这种心境,在我的从商生涯中,其实并不少见。
就如同现在有一单高利润的生意上门,与之对应的,是巨大的风险。成功了,自然能得到丰厚的回报,可如果失败的话,我不但会失去现有的一切,更甚至连自己都赔进去。我权衡再三,最终,懦弱的拒绝了。
我符舒一向不贪心,从没有过多的奢求。现在,我只求能静静的呆在这里,一切都维持现状,就好!
……
之后过了两三天,我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跟踪我的人,顶多也就二流的水平。因为,对方显然事先并没有仔细查探我的身世背景,也可能,他们虽然知道我出自符氏,却不知符氏在国外的真正势利。
商场如战场!
在那种步步惊心,看不见的硝烟弥漫,动辄倾家荡产,尸骨无存的地方,我的警惕心,早已和呼吸一样,成为一种本能。
那二流跟踪者跟了一个礼拜,我就漠视了一个礼拜。他不动,我也不动。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引出幕后主使,这样,才能一网打尽,永诀后患。
谁知,跟踪者消失的次日,阮清风出现了。
我心中惴惴,立刻派人调查。知道那个叫毛涯的跟踪者经营了一家侦探社,之前的几天,曾和阮清风有过接触。
阮清风……啊?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我,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曾经被我否定的想法,因为他的怪异举动,再次袭上心头。我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一切都是他在做戏,那我这颗冰冷的心,是被谁温暖,又是为谁融化?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我人生中,这少的可怜的信任和感情,又是给了谁,以后,又能给谁?
支撑我的世界摇摇欲坠,那一刻,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彻查阮清风的身世背景,并且,我要让他二十四小时都在我的全程监视下。
哼!他有兴趣做戏,我就陪着他演,剧终人散的时候,也该是他自投罗网的时候!
……
我的人,和毛涯当然不是一个档次。所以,一举一动处于我严密监视下的阮清风,对此,一无所知。
他在公司门口刻意等候,是为了和我‘偶遇’。
他一大早,伪装成爬山的样子,也是为了和我‘巧遇’。
那盒名为奖品的药,是他刻意寄来引起我‘注意’的。
……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冷眼看他做这一切,我的心,早已被冻得没了知觉。
有时,我还会刻意配合。比如,他在山上放风筝的那次。我特意出来,想看看他会耍什么把戏。谁知,他看见我后,反而更显郁色,风筝扔下不管,就急急的想走。
我心中诧异,失声叫住了他,他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我看着眼前这人,愣了愣,终于什么也没说。
那双眼睛,从什么时候起,里面不再是无畏和笑意,又是自什么时候起,盛满了如许的悲伤?
难道,是我错了?捡起被丢弃的风筝时,我这样想。
……
再次见到他,是在度假游轮上。
我这次出海,完全是心情烦乱下的临时之举,他不可能知道。
聂铭亲热的挽着他过来,满脸笑意的为我们引介。他看见我,神色有些不自然,似在闪躲什么。
我的目光不自主的移到他的肩膀上,聂铭的手正搂着那里。他看了看我,有些羞赧的动了动,言语客气疏离。
我目视着他们渐渐远去,只觉得,他俩亲密的举动,贴心的话语,即刺耳又扎眼,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知道他和聂铭是大学同学,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竟如此亲密。
想起刚才他的举动,该是我这个熟人意外出现,让他很是苦恼吧!
他把目标,转向聂铭了么?
阮清风,你……好,你……很好!
第二天在餐厅,聂铭为了他跑前跑后,极尽殷勤。他恹恹的靠坐在椅背上,一脸疲惫。我独自坐在角落里,把他想象成盘中的牛排,恨不得拿刀逼问他,究竟想要怎样?
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真是疯了。
他怀有目的的接近我,我心如冰刺,悲愤欲绝;如今,他不再缠着我,转移到注定无功的聂铭身上,我不但没有拍手叫好,反而怨恨他擅自更换了自己。
试问,抱有这种无稽想法的我,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我游魂一样走着,忽然,听到了他和聂铭的争执声。
我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声音不大,传到耳中,却好比巨浪翻天,震得我连灵魂都仿佛在颤抖。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原来,聂铭要找的人,是他!
原来,最卑鄙无耻的人,是我!
原来,我的心灵,已经肮脏丑陋到如此地步!
我这样的人,就该在冰冷的寂寞中孤独的死去。除了蔑视和厌恶,我根本不配得到任何温暖。
他匆匆的绕过我走了,我低下头,没有看他。
然后,聂铭告诉我,他病了!
听说他病得很重,又是吐又是烧,险些发展成肺炎,我心急如焚,度日如年,却最终,没去看望他。
28.番外:符舒(四)
他烧退了,能下床了;他身体还很虚,要继续输液;他问起我怎么没去看望他……这些,都是聂铭无意中提到的。
我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只是……听着。
最后一天,他拉聂铭过来道别,微笑的对我伸出了手。我不敢看他,没有勇气触摸他,可面对那爽朗的笑容,我内心的欲望,还是战胜了脆弱的理智。
他对我和聂铭又笑了笑,潇洒的走了。
那以后,他,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
不是就该如此么?
我心中,原本不也正希望这样么?
可为什么,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听他的建议,每天准时吃饭,按时休息。闲暇的时候,还和聂铭一起去健身,为什么还会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