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村子里又做回老本行，整天领着一群学生，像孩子一样在田野里疯跑。有时我会和他一起，抛开过去的淑女形象，脱掉裙子，迈着最大的步子，说着最粗俗的话语，笑的最大声……”
“和他一起后的第三年，我怀了聂铭，得知诊断结果的那天，外面下着好大的雨，我在家焦急的等着他回来，好告知他这个消息。可是，等了一整晚，他都没再回来。”
“第二天，村民们在一个小池塘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因为昨天那场雨，原本浅显的池塘，积蓄了很深的水，他用来代步的自行车歪倒在池塘边的泥泞中。看样子，应该是在回家途中，他不慎落入了池塘，就这么淹死了。”
“唉，上天总是在你最幸福的时候，轻易的夺走一切。那时，我觉得生无所恋，真想就跟着他一起死了算了，可悲伤了几天，我竟奇迹般的镇定下来。那感觉，就好像他在耳边一遍遍的告诉我：我还有聂铭。”
“于是，我继续留在村子里，生下了聂铭。等他长到差不多大时，带着他离开了村庄，这里呆一年，那里呆半载，沿着他父亲曾经走过的足迹，四处旅行。”
“聂铭十岁的时候，为了让他增长些见闻，我带他回了美国，家族对我的突然出现态度放任，不闻不问，我也乐得安静，本想见见亲人就离开的，可因为一个意外，让我无意间听到了符仁和下属的对话。”
“于是我知道，原来，聂铭父亲的溺水身亡，竟是家族一手策划的阴谋，而这一切的原因，则是对我这个叛逆者的惩罚。”
“没错，我不服安排，和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私奔，又生了孩子，为家族的尊严抹了黑，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在那些人眼中，我固然罪不容恕，那么让我变成了叛逆者的罪魁祸首，就更是为他们所不容。”
“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理由，他们表面装作宽容大度，对我的私奔不做理会，暗地里，却一直在策划安排，等着让聂铭的父亲‘意外身亡’的机会。”
“知道真相的瞬间，我心中除了仇恨，竟还隐隐有些兴奋：我符卿行尸走肉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那一刻起，我向自己发誓，就算付出了所有，我也要报仇，向这个腐败无情，只懂吞噬生命的家族复仇。”
“然后，我回来了，向族里的长老请求忏悔，只为能被他们再次接纳，为此，我甚至主动提出，愿意改嫁给他们安排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们能让我回来。”
“家族对我的要求欣然应允，那之后，我带着聂铭，再次回到这令人厌恶的地方，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只为能有一天，毁灭这一切。”
“但我毕竟是个女人，再能干，也敌不过那群狡猾的老狐狸，后来，我就注意到了你。符舒，家族倾力培养的下一代接班人。虽然表面沉默寡言，对家族言听计从，但从你孤寂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所以，才有了后来对你的倾心相帮，才有了长久以来的互相合作，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
结束了这番回忆，符卿一声长叹：“正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所以，对你这个外甥，我最是关心。如今看你能一扫过去的阴霾，阿姨真替你高兴。今天告诉你这些，也是想让你真正认识到家族的卑鄙和强横。相信有了我这个前车之鉴，你会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的爱人，不会再重蹈我的覆辙。”
苦笑一声，我轻声自语：“阿姨，这些，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如今知道，也已经迟了啊。”
“小舒，你说什么？”
“哦，没。”我慌忙抬头，顾左右而言它：“阿姨这次来，其实还有别的目的吧？”
落寞的点了点头，符卿语气苦涩：“嗯，我也很久没见聂铭了，想趁这个机会，带他回去。只是……不知他愿意不愿？”
话音未落，聂铭忽然推门进来，想也不想的回绝：“当然不愿意，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你死了那条心吧。”
61.离开、消失
5月17日星期一（阴历四月初四）
早晨，从床上爬起来时，我的心情很不爽。
不，是非常及其以及特别的——不爽。
现在看来，我因为太生气而采取的睡眠疗法效果欠佳，要不，怎么想起昨天的事儿，胸口还是像有股小火苗似的，噌噌往上冒呢。
那个死聂铭，也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处处和我作对，那家伙，他竟然……
……
昨天，符舒让我去叫聂铭，想起这位祖宗几天来一直在自己房里闹自闭，饭都没怎么吃，我就顺道拐了趟厨房，把上顿吃剩的米饭炒了炒，给他端了过去。
敲开房门，聂铭一看是我，继续僵着张脸无视老子。这几天对他的冷淡反应早已习惯，我也不以为意，放下餐盘说道：“不想报仇就饿死自己看看，我饭放这了，吃不吃随你。”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
“我吃。”果然，脚尖还没迈出门槛，聂铭的声音在身后闷闷传来。
小样儿，就你这吃硬不吃软的脾气，我早摸透了，还治不了你？心里比划了个大大的V，我扭头一笑，走回来拍拍聂铭的肩膀：“这还差不多，那你吃，吃完我把餐盘端下去。”
聂铭不再多言，拿起饭碗斯文吃了起来。看他默默的进食，我忽然觉得，安静时的聂铭，竟然跟刚才那个女人有几分相像，于是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盯着他细细打量起来。
聂铭被我看的不自在，放下手中的筷子，奇怪问我：“你看什么？”
“你继续吃，不用停筷子。我啊，就是觉得奇怪，怎么这世界上，有你们这种漂亮的人呢？看这大眼睛双眼皮儿，嫩嫩的皮肤小嘴唇儿……”我正说得兴起，聂铭平静的面容乍然变得又惊又怒，那感觉，形容为天地色变，狂浪来袭也不算过分。只见他一把将餐盘中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激愤欲泣朝我吼道：“你滚，给我立刻滚出去……”
胆大如我者，也被聂铭这声怒吼吓得一哆嗦，半响才反应过来。人一清醒，老子也炸了毛，心说这招对别人或许管用，对老子，那和给牛弹琴一个效果，今天咱们就看谁更恨，谁更孬。心里这么想着，我双眼毫不示弱瞪着聂铭，恶狠狠吼了回去：“老子辛辛苦苦做的饭，干嘛扔地下？还有，你小子叫谁滚呢？”
天知道，我连气儿都攒好了，就等着跟聂铭大吵一场呢，谁知，聂铭被我猛的一吼，愣了楞神儿，竟开始发起呆来。他双眼定定的看着我，脸色时红时白，表情时甜蜜时痛苦，那情景，就好像他虽然正在看着我，可映在眼中心里的，却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