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极少见到父皇,偶尔见到父皇,也只是某日夜晚她醒来找寻母后时,会看到父皇满脸落寞的从母后的房间离开。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跑去母后的怀里。母后也都是很温柔的抚摸她的发,轻轻哼着歌谣,哄她入睡。
可现在,她已经从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眼睁睁的看着母后一天比一天憔悴,却根本束手无策。
她总是在问母后,“您跟父皇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隔阂?为何爱情会让人憧憬,也会使人悲伤。”
她心疼的看着母后,母后这次没有笑,神情上的淡然让她心碎。
曾几何时,那么完美迷人的笑容已经不存在了,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抱着母后的身体狠狠的哭。
“长歌,你应该离开了。”女子依旧用那双温柔的细指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
长歌这次没有坚持,她不再坚持留下来。她要看一看,让母后郁郁寡欢的父皇,一天到晚究竟在做什么!
当她离开之时,满园的桃花争相绽放,在清风的抚摸之中,落寞的飘散而下。
临别时,母后并未出言相送,而她也觉得这样理所应当。她不是永远离开,而是暂时的离开,她要弄清所有的事情,再回来陪母后。
可当她走出桃花林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一个沉稳的步伐静静走来,迈着这种步伐的人根本不是父皇。
她不动声色的蹲在桃林最为密集之处,隐约看见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姿朦胧经过,如虹气势格外凌人。
她看到了那人腰间悬挂的青龙玉佩,此刻,水雾弥漫了眼眶,恍然间,她好像懂了…
原来母后的痛楚来自于那个人,那个神秘而少有露面的人。
她终于明白父皇为何会落寞,这一刻她好心疼,心脏位置的痛苦袭卷了整个思绪。
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舞而下,她终于受不住疼痛而昏迷在花海之中…
滚滚的热浪袭卷了身心,感觉心脏周围的疼痛有些减缓。
身心忽然有几分舒畅,但脑海里却依旧徘徊着那个梦境,那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梦境中母后的脸孔隐隐扭曲,将她的温柔,她的笑容,她的情感,全都扭曲在这个可怕的梦境中。
忽然,父皇的脸孔出现了,依然那么落寞忧伤。她心疼如刀绞,父皇好像是在呼唤她。她想要靠近父皇,却根本抓不住他的身影。
霎时,父皇的脸孔就像水波纹一样慢慢的扩散开来。取而代之,是一张慈眉善目,容颜硬朗的轮廓…
“不!不!不要这样…放过我母后…放过她!”柳长歌仰天嘶喊,忽然睁开了眼。
这一双眼闪烁着世间最为纯净的光泽,宛如山涧清潭中的水流,清澈无痕,动情无波。
“清醒了?”
一声淡雅的询问打断了柳长歌思绪,感觉身体光裸,温热的水温冲刷着身躯,微热,舒缓,温暖。
只是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根本不能激烈的移动。
柳长歌只能慢慢的,缓缓的转过了身,在看到那人的轮廓时,心恍然剧烈一跳。片刻间,眉眼恢复了祥和,面颊恢复了清冷,她开口问:“你是谁?”
百里晴迁脸色苍白,周围水浪翻腾,她根本没心情回答柳长歌的问话。
因为她要以剩余的内力来孤注一掷,沉着脸色道:“公主殿下,你的毒已经解了。请你立刻离开药池,不要耽误我驱毒!”
柳长歌微微一怔。毒已经解了?难道自己中了毒吗?
虽然心有疑问,但看这女子苍白的脸色,显然已经到达极限了,她顾不得光裸的身子,快步走上玉台。
百里晴迁闭上了眼,将丹田内的气力全部运发体表。
这池水中的药材剂量已经足够了,如果不出意外,只要在坚持半个时辰,她就会将转移到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
但在这期间,她不能动弹,更不能欣赏那幅美人出浴的景象。
就像陈明哲说的,她虽然深明大义,看淡生死。可若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她便不会放弃。
谁能白白的丢掉这繁华的世界上天宫呢,她只是俗人一个,自然爱惜生命。
只是在逼毒之前,她可能会冒着必死的决心,但是在逼毒的过程中,她发现柳长歌的意志力惊人,居然这么快就苏醒了。
而且用自身的力量挽救了自己,也挽救了她的性命…
柳长歌此时已经穿上了衣衫,静静的坐在榻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池中闭目而坐的女子。
心中徘徊着疑惑,这个女子究竟是谁?怎么会和自己光着身子浸泡在玉池里?
而且那池水并不清澈,除了飘忽的药材之外,隐隐约约可见一条条细密的殷红。
柳长歌知道,那绝不是鲜血。如果是鲜血,那女子恐怕已经死了。
不过那女子长相倒真的是美丽的很,此时室内的雾气已经淡化,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女子的容颜。
她有很多的疑问,想要解开。还有,她在昏厥之中,唯一看到的,就是母后还有父皇,以及,那个人的脸。
柳长歌深吸口气,眸中闪过一抹恨意。是那个人,让他们全家不得安宁。就算是拼尽所有,她也要撕开那个人慈眉善目的嘴脸。
只要她见到父皇,向父皇禀明一切,父皇一定会诛杀他。那么母后的苦衷,就会迎刃而解。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的母后,她要让母后重新开怀。
漫长的内气洗礼终将结束,此时池中的水已经从清澈变为殷红,再由殷红转为浓黑。
柳长歌吃惊的看着水中的景象。忽然,那女子睁开了眼睛,身形微微一动,已经摆脱了池水的束缚,腾空而上。
优美雪白的身躯仿佛是这世间最美丽的艺术品,婀娜的身材,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的收尽了柳长歌的眼中。
柳长歌还没从惊艳中回神,只觉得眼前一晃,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将那件素白衣衫穿在身上。
只是衣带有些松散的垂落着,黑发被拢在了一边,滴着晶莹的水珠。
柳长歌呼吸一窒,这女子的身手极为敏捷,竟是在眨眼间将那件衣衫穿上身。甚至根本没看清她到底是怎样穿上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武功高手吗?
百里晴迁的脸色还有些发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二十年的内力啊,今朝一夕,恐怕要恢复个两三月才能如初。相比性命而言,这已经是极少的代价了,根本算不得什么。拨开盖子,喝了口酒,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发现柳长歌正在那静静的看着她,她轻笑一声,“大病初愈的感觉,如何呀?”
柳长歌淡淡的说:“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中毒的,中了什么毒。但是你耗费了许多内力为我治疗,我很感谢你。现在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她的声音很清凉,就像清泉中的水一样,给人一种轻缓的舒适感。
百里晴迁听着这声音突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皇朝公主,的确与众不同。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你不用谢我了。现在大家都相安无事,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算一算时日,我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七八天了呢。”
“七八天了…”柳长歌皱了皱眉,起身整理一下衣衫,便要走出去。
“等等。”百里晴迁突然道。
柳长歌站定在殿门口,偏头问:“怎么?”
百里晴迁喝了口酒,抬眸问道:“你想知道你是如何中的毒吗?”
柳长歌呼吸一窒,凝眉道:“你知道?”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有些事情你要看淡一些,如果匆忙下结论,会使整件事情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应该知晓,你母亲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你若是贸然行事,不但会让她失望,还会打草惊蛇。”
柳长歌猛然转身,紧紧的盯住百里晴迁的眼睛,沉吟道:“我以为你只是个医者,医术高超的医者。却不想,你竟然知晓很多事。你是谁?”
“我是百里晴迁,只是江湖上的医者。”百里晴迁依旧淡淡的笑着。
柳长歌点头,直接问道:“百里姑娘,你是不是见过我的母后?”
“自然,我如果不是见过你的母后,怎知,这事情背后的一切。”百里晴迁盯着柳长歌的双眼。
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里面仿佛流淌着清澈的水,令人感到舒润清净。而且她眉眼间那抹祥和,愈发迷人。
柳长歌叹了口气,“我母后过的好吗?”
百里晴迁一字字道:“她中了毒。”
“什么!”柳长歌大惊失色,转身就要敲门,眼前一晃,百里晴迁神色淡漠的拦住了她。
柳长歌冷道:“你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百里晴迁摇头道:“我告诉你实情并不是要你去冲动行事,你母后虽然中了毒,可她是甘愿的。”
“她是甘愿的?”柳长歌根本就不明白。
为何母后甘愿中毒?这个百里晴迁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亦或是,这个女医者在骗她!
百里晴迁看透她的心思,轻道:“我并没有骗你,也不忍心骗你。因为我也想知道这背后到底存在着什么秘密,你的母后,她既然甘愿中毒,也不想连累你父皇。那就说明她爱着你父皇,你明白了这一点,应该放宽心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柳长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
百里晴迁淡淡的笑了,“我从来不骗人,更不会骗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
柳长歌脸颊一红,片刻又恢复了常态,平静道:“那么你拦着我,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
百里晴迁点头道:“我知道你醒来之后,肯定会对整件事情有个模糊的概念。这个时候的你,最容易做错决定,所以我就帮你做决定。你如果要让你的母后恢复快乐,就按照我说的做。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一场简单的瘟疫,而是牵扯了很多人的阴谋。”
“阴谋?”柳长歌踉跄的退了一步。
百里晴迁想了想,忽然道:“你去榻上躺着吧,装作未清醒的模样。”
柳长歌诧异问:“为什么?”
百里晴迁淡笑道:“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他正在外面风吹日晒等你苏醒。他想让你在苏醒的那一刻,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柳长歌泪如雨下,身体早已无力支撑,如同一滩春泥般瘫软下来。
百里晴迁虚晃一步,手臂轻托,将柳长歌揽在怀中。
淡淡的梨香气息缠绕鼻端,同时也感受了一种柔弱无骨馨香满怀的美好。
柳长歌微微一怔,忽然低下了头。
百里晴迁浅淡一笑,这位公主甚是有趣,害羞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
瞧那白皙的脖颈,耳后,腮边,似是一朵朵盛开的花瓣,充满了瑰丽娇羞,明艳动人的色彩。
沁元殿外,明朗风和。
气派的皇撵安静的排列在诺大的空地中,太监与侍卫整齐而恭敬的侯在不远处。
而近处一个宽大的龙椅上,柳恒正在专心的批阅奏折,两名宫女在椅侧轻轻的摇晃着扇子。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见到长歌,皇上竟然下旨将龙案抬到了沁元殿的门前。
今日的气温有些发闷,放着凉爽的宫殿不坐,非要等在这里,只为一朝公主。长歌公主能有如此关怀她的父皇,着实是万千荣宠集于一身。
几名大臣顶着日头,如同木头般的站在案下,偶尔几滴热汗顺着额头淌下,他们心中却一片沉寂。
陛下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啊,居然好好的龙隐宫不待,非要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