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藏庶发火,莫从寒却道:“百里姑娘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此刻禁军就在门外。如果藏庶公公真的有谋害陛下之心,禁军们绝不会手软。”
此刻柳允兆也有了底气,义正言辞道:“百里姑娘若有疑虑,但说无妨。为了父皇的安危,本宫绝不允许奸佞小人作祟。”
藏庶险些没气昏过去,身体一颤一颤的。
百里晴迁缓缓起身,静静在内室中踱步,表情极为正色,“情况应该是这样,当时是深夜,龙隐宫内非常昏暗,皇帝酒醉之时与公主互相坦言。醉酒嘛,说的话语自然肺腑之言。皇帝也是人,而且注重亲情。他对公主的爱惜程度你们根本无法理解,两人说到兴起时,皇帝突然毒发,公主惊慌失措之下的表情肯定不是发自内心的。她心里应该是恐慌,痛心,迷茫,以及惧怕。就在此时,藏庶公公带着侍卫们一齐闯入宫内。根本不给公主回旋的余地就立刻将她拿下。我请问公公,你为何会带领侍卫突然冲进去,就好像事先预知皇帝会出事一样,如此的及时。”
“当时我听到陛下的呼喊声,所以才带侍卫连忙冲进去。这根本是在情理之中,有什么错?”藏庶恶狠狠的盯着百里晴迁。
百里晴迁恍然道:“原来藏庶公公的耳力这么好啊,那我请问侍卫们,你们听到皇帝的呼喊了吗?”
侍卫们神色一怔,当时的场面十分紧张,他们只听到藏庶总管叫了一声,便全体冲入龙隐宫。
其实回想起来,当晚深夜寂静,他们守在宫门口,好像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叫喊的声音。
莫从寒见侍卫们这副模样,心下了然,眉峰一展,冷笑道:“看来藏庶公公在说谎。”
“莫从寒!你敢怀疑我?”藏庶死死的瞪着他。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不是怀疑你,是你真的在说谎。”
藏庶突然跪在皇帝的榻前,哭天喊地的哀道:“陛下啊!奴才真的没有加害您啊。天地良心,日月作证。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呀!这个百里晴迁,一个江湖人,居然在这胡说八道,来啊,给我抓住她!”
侍卫们不为所动,他们真的没有听到陛下的呼喊。难道真像是百里晴迁所说,藏庶才是毒害陛下的人?亦是早有蓄谋的安排了这一切?
莫从寒一把按住藏庶,想要将他拿下。
百里晴迁却道:“先等等,我只说他有嫌疑下毒,并没有说他肯定就是凶手。”
莫从寒皱了皱眉,不甘的放开了他。
藏庶满脸阴沉的瞪着百里晴迁那张淡漠的脸孔,言语极近阴柔,“你到底是何意?”
百里晴迁转头盯着他。
明明是很淡然的目光,藏庶却感觉那视线正在摄放肃冷的杀意,他突然一哆嗦。
百里晴迁淡淡的道:“你只要说出为何要陷害公主就行了。毒,不是你下的。因为你自己也中了毒,就更加没有能力下毒。”
室内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射向藏庶。
藏庶觉得他快要被这些目光凌迟了,该死的百里晴迁,她难道都知道了?还是说,她只是在吓唬他?
百里晴迁冷冷一笑,“我并没有吓唬你,我只是想弄清,究竟谁才是你背后那个人。”
藏庶心中一哆嗦,面上仍旧不显山不漏水,镇定自若的说:“我背后根本没什么人,百里晴迁,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现在柳长歌就在天牢,说不定她已经招供了。”
百里晴迁眉峰一动,忽然不顾所有人吃惊的目光,身姿一闪,不见踪影。
藏庶幽幽的笑着,一排整齐的牙齿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着森白。
莫从寒死死皱着眉,厉眼横了过去,“如果公主出了半点意外,我绝不放过你。”
大内天牢,阴暗潮湿,这里一年四季都处在暗无天日之中。
每个房间都很宽敞,地面铺着干枯的草席。每间牢房内都有一张狭窄的天窗,那是唯一能够看到光线的地方。
天色渐亮,看守牢房的衙役们聚在一起吃着早饭,偶尔轻声谈论。
细听之下竟是与那最深一道严谨牢房里关押之人有关,在谈论到那人之时,几个衙役的表情都有些无奈。
“你说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毒害陛下。按照律例,应该是处于极刑吧?为何还会关押天牢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长公主的地位在皇朝之中已经高过了太子。在没毒害陛下之前,她是陛下唯一专宠的女儿。所以,她与别的刑犯不一样。”
“难道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难说。”
几个衙役聚在一处谈论着。只感觉今日的阳光真的很好,温暖的照在他们的身上,就如同被柔软的手抚摸一样。
突然,一个衙役诧异的问:“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一股风吹过?”
“你恍惚了吧,这里是天牢,哪有风啊。”另一名衙役拍了拍他的肩,嘲笑着说:“天牢待久了,精神错乱了。”
“对了,那些侍卫一直在公主的牢房中,已经一个晚上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有事啊?”先前那衙役问道,明显对此很是担忧。
另一名衙役拍了他头一下,轻斥道:“谋害陛下已经是死罪,受点苦也是理所应当。侍卫们在里面,肯定是在逼供了。那些侍卫我们可得罪不起,还是做好分内之事,少管闲事吧。”
最深的一个隐秘牢房之中十分阴暗,烛火燃亮在四周,却仍旧驱除不了这种可怖的阴暗气息。
几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了疲惫。
他们已经陪着这位倔强的公主耗了一个晚上了,她却抵死不招认。
“用了几种刑法?”一声浑厚的男声静静的问。
一名侍卫恭敬回禀道:“已经十二种了。”
“十二种,本官看她的身体状况,应该快要坚持不住了。大家歇一会吧,一晚上没睡,都有些疲惫了。”阴暗的角落中,一个脸色沉稳的男子再次开口。
他身披官服,是吏部尚书。
若放在平时,审讯刑犯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可由于此刑犯的身份极为特殊,乃是当朝长公主,他只能亲自来审讯。
藏庶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只要能够让柳长歌招供,用什么刑法都可以。有了大内总管的一句话,李沐城便心中有底了。
所以,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对柳长歌用刑。可让他吃惊的是,柳长歌的身体虽然纤瘦无力,但意志力却是惊人的顽强。居然在严刑拷打之中,仍旧坚持着初衷。
对于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来说,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易了,的确让他佩服。
可是大内的刑法根本不是她相像的那般简单,还有很多的残酷刑具没有一一在她身上尝试。
他有些累了,所以稍微歇息一会,打算再对她用刑。
看看这次,筋疲力尽外加满身触目惊心伤口的公主,是否能够以她坚强的勇气与持久的毅力再次抗衡下去。
柳长歌已经昏迷,朦胧间她觉得全身都好痛,痛的她就像身处刀山炼狱之中。
刚开始她或许有些承受不住,但渐渐的,当那些沾了盐水的皮鞭一下一下抽过来时,她很快就麻木了。
从最初的苦痛到哑然无声,尝试了这些酷刑的残忍,她觉得天底下再没有任何痛苦能把她击溃。
她颤抖的身躯被绑在支架上,素衣被鲜血渲染成深红,就像掺了血水的玫瑰花,妖艳而又充满了孤寂。
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像山峰下一条条的溪,只不过那溪水不再纯净,而是经过浓血的洗涤变得痛彻心扉。
侍卫们见柳长歌如此可怜,那纤瘦的身躯就像一朵生长在山峰上的娇花,无可奈何的颤栗在狂风暴雨之下。
她始终是坚持不下去,那花瓣已然接近凋零。
他们的心微微疼痛,可又能怎样?这位将万千恩宠集于一身的公主,不好好享受恩泽偏偏要弑君,陛下的生死乃是万民的生死,那不只是一个父亲,也是一国之君。
弑君之罪,万恶滔天。
这些刑法只不过是用来提醒她的,如果再不招供,等待的可不只是这十二种。而是更多的痛苦,那是会使她求死不能的一种非人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继续。”李沐城沉冷的声音就像雪峰上的冰,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声调足以冻伤任何人。
侍卫们全体一哆嗦,其中一人拿起烙铁,烧红了的铁块之上还跳跃着激情的火花。
就仿佛是个跳动的生命,在争先恐后的想要接近那个女人的身体,想要彻底的融进那精致雪白的肌肤里,永远刻上它的痕迹。
当烙铁接近柳长歌的胸前时,柳长歌并没有表现出害怕,因为她光明磊落,根本没有给父皇下毒。
这些苦痛她此刻都一一承受着,他日如果找到真凶,而她又还能完好的活着,她一定会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加倍还在那个人的身上。
但是现在,她必须要振作起来,只要挨过这一下,什么痛苦都不再对她产生威胁了。
烙铁的热量将柳长歌的脸颊烤的滚烫通红,那感觉就像置身于滚开的油锅边缘,根本不容她挣扎半分。
但当那块烙铁将要贴在她身上时,一股清凉的风突然拂了过来。那侍卫怔楞着神情被定格在原地,而那烙铁也静静的停顿在距离她肌肤半寸间。
只要她微微一动,很可能就会触及那钻心的疼痛感。柳长歌不敢动,余光却看到一个白影缓缓走来。
柳长歌心中一跳,耳畔响起了一声淡淡的言语,“你们这些人可真是不要命了,居然胆敢对公主私自用刑。如果陛下知道了,你们万死难辞其咎。”
侍卫们见女子突然出现,吃惊的同时已经全体冲了上去,“大胆女子,居然敢擅闯天牢。难辞其咎的应该是你!”
一名侍卫提刀奔到眼前,百里晴迁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利落的将他一脚踹飞。
弯腰闪过刀锋,腿部一个极快的回旋,砰的一声,几个侍卫全都被她撂倒。
几乎每个动作都充满了从容与优雅的结合美感,她根本不认为来到天牢视为擅闯,而是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因为天牢在她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砰砰砰!所有侍卫被女子轻而易举的击败。
有些甚至四仰八叉的哭嚎着,那断骨与裂筋的疼痛感根本是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范围。
这一瞬间,他们痛苦大过于死亡,他们甚至以为他们比那娇滴滴的公主都不如。
公主受了多种刑法都没有像他们这样鬼哭狼嚎一片,而是默默的承受,此番之下,他们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长歌双眼湿润了,没想到最后一刻,竟是百里晴迁救了她。
就算那些刑法让她痛苦万分,她依旧强忍着不流泪。可是现在,她看到百里晴迁的一刹那,她突然好委屈,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百里晴迁洞悉了柳长歌的情绪,只能在心中叹息,她还是来晚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去看柳长歌的身体。因为她知道,那具身体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贵体,而是充满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柳长歌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作为公主,她不但保住了皇室的尊严,更将自身的尊严保住了。
李沐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直到那些侍卫们全都一瞬间败在那女子手上的一刻。他突然笑了,“看来公主不只是弑君,还要增添一个畏罪逃狱的罪名。”
百里晴迁抚了抚衫子上的尘土,这里太过阴沉了,没有阳光的洗刷,这里的空气都充满了阴森潮湿的味道。
她极不喜欢这种阴沉的地方,她也明白柳长歌肯定也不喜欢,所以她来带长歌离开。轻轻一挥手,那些绑在柳长歌四肢上的绳索悄声断裂。
柳长歌的身体无力的瘫软下来,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