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已经恭敬的立在门口,低眉顺目的道:“公主,请。”
柳长歌临走时回头看了柳呈一眼,这一眼的含义再明显不过,那是一种怀疑与探寻。
柳呈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和善模样,长歌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如此,她更加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所以然。
因为呈王这个人藏得太深了,经历政坛之事四十余年,早就练成了喜怒无形而面不改色,这样的人充满了危险,也是危机的□□。
柳呈微微一叹,目光变得深沉无比。
弗儿从侧面的房中缓缓走出,静静立在他身旁,“王爷觉得她会相信吗?”
柳呈勾唇一笑,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嘲讽,“长歌最爱她的母亲,而她母亲的话最能够打动她的心。她就算不相信我,也无法否决她母亲的言词。因为,这事情必须要这样走下去,人生的道路也要这样走下去。你明白,我也明白,风馨儿更明白。现在只有让长歌明白之后,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弗儿眼里划过一丝不屑,“若要对付百里晴迁,何须您出手呢。”
“不。你不要小看她。如果小看了她,你会吃大亏。”柳呈眉心深锁,突然问:“为何这几天没有百里晴迁的消息?宫内宫外都没有她的影子?难道她离开皇宫了?”
弗儿想了想,便道:“百里晴迁失踪了。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根本不知晓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就像一阵风,在不经意间飘走了,甚至不知道她到底飘到哪个方向。”
柳呈思来想去,觉得百里晴迁这个人着实够神秘。她想出来的时候就会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她如果想要消失,就会悄声无息的来去自如。
这样的女子太飘忽了,飘忽到令他抓不住,逮不到,困不下,留不得。
这样可不行,此次的计划已经牵扯到百里晴迁,他必须要尽快掌握她的动向,才能预走下一步棋。
弗儿洞悉呈王的心思,微微一笑,“王爷放心吧,无论百里晴迁去了哪里,她最终都会回来的。只是她踏入皇宫的那一刻,她便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我会让她死的明白,死的解脱,死的没有怨言。”
柳呈突然大笑一声,偏头道:“很好,本王能够有你这个助力当真是如虎添翼。待本王完成心愿之时,也会让弗儿姑娘的心愿完美达成。”
“多谢王爷。”弗儿躬身行礼,在笑意扩散唇角之时,身影化为一阵柔风,恍然消失了。
清晨十分,清新的空气弥漫在桃花林中,与桃花的馨香气息完美结合。粉嫩的桃花瓣洋洋洒洒的飘飞在空中,池边的杨柳随风荡漾。波光粼粼的池水里映照着那几只在空中盘旋的鸟儿,叽叽喳喳,好不自在。
在这美丽如诗画般境地的环境里,柳长歌静静的趴在窗沿,神色平淡的欣赏着下方那一片密集的桃树。同时将身体放松,祥和的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她。
因为对整个皇宫来说,凤阁这个地方属于禁地,没有皇帝的允许,任何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柳长歌微微一叹,父皇给了母后一片幽静宽敞的天空,却也将她与世俗的生存法则隔离。一个人的生活是寂寞的,当她寂寞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事情。也许母后是想明白,看通透,所以才会慢慢的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柳长歌忍不住叹息,转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她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祥和。
此时的母后,的确是脱离了生活的困扰,悲伤与疼痛的折磨,她就这般,安静的像个仙子一样,在沉睡中找到自我。
她宁愿母后一直这样,不再醒来。不醒来就不会承受那些痛苦,不醒来就不用面对父皇与呈王,让一切的痛苦与悲伤全都化作一个美丽的梦境,时刻的围绕着母后,让她快快乐乐的享受。
可是母后如果真的不能醒来,她便无法再与母后沟通,无法时刻的依偎在母后的怀中,尽情撒娇,也无法感受母后的温柔了。想到这,柳长歌眉头紧锁,幽幽一叹。
“公主殿下应该愉快一些,若总是这般唉声叹气,是会变老的。”
这声淡然雅致的声音就像一曲美妙的旋律轻轻的撞入脑海。柳长歌微微一笑,余光里出现一抹翩然惊鸿的素白。这人总是悄声无息的来去自如,如风般的身影的确惹人向往。
她就像风一样,纱幔翻飞时,她已经坐在桌前,用那只纤细非常的手轻轻托起茶杯,静静的浅饮一番,“虽然凉了,但不失为一种独特的味道。”
“喝凉茶也喝的如此优雅,这世间也只有你百里晴迁有这个魅力了。”柳长歌神色玩味的盯着她喝茶的动作。优雅只是一方面,但结合那股子从容,就变得随性至极,慵懒而不失华贵。
百里晴迁挑眉道:“看来你在宫中过的很好,那我便放心了。”
柳长歌心一跳,自己过的好,她便放心了?为何听到百里晴迁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会有一点点莫名的开心。
柳长歌收敛思绪,淡淡的问:“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百里晴迁神秘一笑,“我去了一个你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不如,你来猜一猜。”
柳长歌险些没翻眼睛,冷淡着神色道:“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那么多的地方,我如何能够猜出来?你是在为难我吗?”
百里晴迁撇嘴道:“你有点情趣好不好?”
“情趣…”柳长歌一字字的念。
百里晴迁怔怔一乐,“不逗你了,直接告诉你吧。我去的那个地方属于江湖重地,是江湖中最有名望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天一阁,这个阁主跟你颇有渊源。”
柳长歌喃喃道:“天一阁。”
百里晴迁举起酒囊喝了口酒,淡淡的说:“你母后有一个哥哥,他就是天一阁的阁主,也是你素未谋面的舅舅。”
柳长歌已经明白百里晴迁所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她静静的问:“既然如此,你应该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与真相了?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是皇帝?还是呈王?”
百里晴迁想了想,便问:“是皇帝如何?是呈王又如何?”
“如果父皇还是父皇,我心中便因此安稳。因为父皇的情感始终都对我有影响,我也十分敬爱他。可如果是呈王,我想我会崩溃吧。他伤害了我母后,让她一生都徘徊在伤感之中,这个仇怨,我岂能让它化为乌有?”柳长歌说到皇帝的时候,满眼都是痛惜与不舍,说到呈王的时候,则转化为恼怒的恨意。
百里晴迁怎能瞧不通透?但是整件事情并不像柳长歌想的那般简单,只有等到风馨儿醒来之后,她才能洞悉整件事情的因果。也只有风馨儿,有资格决定长歌的人生。
对于柳长歌急迫与探寻的眼神,百里晴迁淡淡的叹了口气,“我虽然见到了你舅舅,只可惜,他也不清楚当年所发生的事情。他只说你母后与你父皇进宫之前,你母后一直在天一阁生活。所以我判断,你亲生父亲是皇帝的几率应该比呈王大一些。”
柳长歌的心忽然活跃起来,百里晴迁这样说是不是已经变相告诉了她,皇帝是她亲生父亲呢。如此一来,一切愁云都烟消云散了。
百里晴迁心中一叹,这个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与柳长歌言明,如果将事实说出来,长歌一定会生不如死。与其让她痛苦的接受残忍的事实,还不如将一切秘密尘封到永远。只要风馨儿一醒来,亲口对柳长歌说出她父亲是皇帝,长歌的一生将会平平稳稳安安乐乐。
百里晴迁心中自有考量,呈王是整件事情的□□,他的野心太大,根本不可能只在意夺回心爱的女人,他觊觎皇位已久,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夺位。
最有可能的就是利用计策想方设法的除掉太子,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若太子出了意外,很可能登基的就是五皇子,因为五皇子的家室在朝中地位显赫,不只是兵力足够,更是顺应天意的一个借口。
百里晴迁突然问:“太子最近还好吗?”
柳长歌的心急跳了一下,她根本没想到百里晴迁会问太子的事情,心中有些莫名的憋闷,面上清冷非常,“你为何询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只是问一下而已,如果他安好,你便会过的更好。如果他遭了不测,也许经年过后,你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柳长歌心中一惊,“此话怎讲?”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这些是政坛上的事情,不是后宫里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忧心。我说出来不是要吓唬你,而是要提醒你。你的命运与太子的命运紧密相连,你要保护他,他也必须要保护你。你们当中无论任何一个人出了意外,这朝堂这天下,都会风起云涌泰然变色。”
柳长歌思来想去也没有弄懂百里晴迁的言语之意,叹道:“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道明白吗?这般故弄玄虚,我可参透不了。”
百里晴迁哈哈一笑,“你不信佛,何来参透之说。好了长歌,我们来看看你母亲如何了。”
柳长歌立刻紧张起来,见百里晴迁坐在床榻开始为母后诊脉,她也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来到母后身旁。
望着母后这张柔美而又苍白的面孔,她呼吸一窒,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虽然她是公主,人们眼中地位孤傲的尊贵之人,可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她的脆弱就是在母后的面前,偶尔像个孩子一样哭闹,这是属于她与母后之间的性情天真。
就算在父皇的面前,她也没有放肆撒娇过,只有母后,只有母后能让她开怀,不受任何拘束的露出真实的一面。
百里晴迁收回手,转头对长歌说:“你母后脉象平稳,已经没事了。”
柳长歌诧异道:“那为何还不见她苏醒?”
百里晴迁走到窗前,望着满院的花开花落,喃喃的说:“能让她苏醒的并不是你我,而是她自己。若她不愿醒来,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你是说我母后自己不愿醒来?”柳长歌神色怔楞,忽然淡淡的笑了,“是了,母后前半生受的悲痛太多了,不愿苏醒接触世俗也属正常。其实我也觉得母后这个决定很好,至少,她可以远离那些暗斗。很好,真的很好…”
百里晴迁回头看着她,淡淡的说:“我看出了你的不舍,你是个孝心的女孩。好好照顾你母后吧,在她沉睡的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柳长歌轻轻的问:“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百里晴迁悠悠一笑,“我不会离开,暂时不会。因为这里有你。”
柳长歌心神一片恍惚,定眼望去,那站在窗前淡看风雅的白衣女子是如此的飘渺,身姿如云,气质如风。这世界上,只有风和云是抓不住的,因为它们属于大自然。
大自然的和煦之风将百里晴迁带走了,静悄悄,来去无踪。那翩然一现的白影就像流逝的年华一样,随着温暖的阳光,抚遍了桃林的每一处。
当那些花瓣落英缤纷的飘洒而下时,那优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园的尽头,也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柳长歌走到窗前,依旧是静静的望着这片桃林。一抹黑影忽然闯入眼帘,他的身姿是那样的伟岸挺拔,就像一棵沧桑的松柏,傲立在风雪之中。
晶莹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将那一头墨发点缀如诗如醉,剔透的青龙玉佩在风的抚摸下轻盈摇晃。仿佛在发出感叹的旋律,来书写这一刻的静逸情怀。
他眉眼间的和善之意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王者神韵,而那双气魄的双眼偶尔流露出的精芒却让长歌感到心慌。她不动声色的盯着那个已驻足的身影,仿佛在洞悉他的来意。
那人微微一笑,轻轻抬起眸子,定眼望着二楼窗前的长歌。唇角边的弧度始终都是淡然的,如同一抹柔风,轻轻挂在他的脸上,留恋这张沉稳内敛偶尔气魄威严的面容。
柳呈负手立在林中,清风将花瓣带起旋绕在身边。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