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馨儿也是静静站在阁中二楼的窗边,满院的桃花虽然芬芳美丽,却只能为她唇边的柔美笑意点缀光彩辉煌。
他当时已经决定离开雅阁,回宫去争夺皇位。可就在这一瞬间,百转千回,心荡神驰。他下定决心要得到馨儿,哪怕用半生的心血来达成这个心愿,他也在所不惜。
后来,他得到了馨儿,馨儿的柔情让他舍不得离开。可是当时皇宫里的硝烟已经波及了许多人,而他皇兄那个时候已经是帝位的候选人,他一边埋怨父皇偏心一边火速赶回皇宫。
他见到柳恒的一瞬间,心中燃起了恨意。距离登基不到七天,他唯有一次机会可以拼一拼,那就是利用馨儿的美貌先支开柳恒,他再去求父皇传位与他。
可是后来,柳恒虽然答应放弃皇权与馨儿归隐,但他仍是不甘心,不甘心柳恒与馨儿快乐生活一辈子。与此同时,父皇驾崩,临终前召齐所有大臣当场宣布遗诏,传位柳恒。
他当时的心跳差点没就此停止,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就在那一刻,恨意就像藤蔓一样盘根错节的缠在心脏上。皇帝登基那一天,他告病闭门府中。
直到册封皇后的那一天,他上了朝,眼睁睁的看着馨儿满身华服的走上大殿。金碧辉煌的光晕在光洁地面的反射下沉淀了那抹永恒的光辉,这光辉就像一道年轮光绪打在她的身上,奢华之中贵气旋绕,雍容的气质却掩饰不了她出尘绝丽的美。
当两人执手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像个厉鬼一样扑上前去拆散他们的情感。可他忍住了,还面带笑容与众大臣一起送上祝福。他在心里发毒誓,一定要重新夺回馨儿,拿回江山,要柳恒不得好死。
往事一幕幕的在脑海中盘旋,宛如时光掠影。眨眼之后,馨儿的模样如水般轻轻淡化,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清丽而又夹杂冷漠与恨意的容颜。
柳呈轻轻一叹,心不再痛,而是已经痛到麻木,轻声问:“长歌,昨晚休息的好吗?”
柳长歌神色冷淡,平静道:“有劳皇叔惦念,本宫睡的很好。此地乃是皇后的凤阁,不知皇叔来此,有何要事?”
柳呈心中一紧,长歌对他的态度好像回归了第一次见面那样生疏,生疏之中隐隐夹杂冰冷。难道昨晚上他的言语态度一丁点都没有打动她吗?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应该有所动容吧。
柳呈淡淡一笑,“我是来看望你母亲的。”
柳长歌态度坚硬,拒绝道:“母后正在休息,不敢操劳皇叔。皇叔自己的身体已有不适,你还是回去吧。”
柳呈依旧笑着说:“我就只看一眼,一眼便足矣。”
“那也不行。”柳长歌脸色沉冷下来,眼睛虽然是看着柳呈,眼神里却是没有半点情绪。
柳呈心中一沉,温和的态度忽然转变,不再那样和煦而是沉冷的许多,“长歌,这里并没有外人,你难道不想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吗?”
两人的表情就像在照镜子,沉冷之色极度相像。
柳长歌不禁怀疑百里晴迁的话语了,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为何自己偶然间的神态与呈王如此的相似?相似到令她心中恐惧。
柳呈因此大笑一声,眸光划过一丝精芒,“长歌心中的矛盾为父十分理解,所以你对我的态度可以瞬息万变,为父都不会责怪你。我只想看一下你母亲,你觉得,你可以拦得住我吗?”
柳长歌微微一怔,只见柳呈轻甩袖袍,单脚一踏,地面上的花瓣像是被一股极强的气流冲击而扩散开来。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旋转风暴,眨眼间吹乱了阁沿纱幔,带着一股蓬勃的气势移到眼前。
柳长歌震惊他的功法之高,而柳呈本人,也像是狂风卷浪一样掠到床榻前,他静静的看着女子沉睡的模样,温柔的抚摸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柳长歌大喊一声,“不许你触碰我母后!”
当柳长歌冲上去的时候,柳呈忽然回头,眸子里的冷光像是冰峰上的一道月影,覆盖着凛凛的寒霜之气,霎时将长歌阻隔在这股气流之外,不许她接近。
柳呈看着长歌惊恐面容背后的愤怒,面无表情的说:“女儿,我今日来就是要证明,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柳长歌忽然胸中一痛,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她的手定格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柳呈靠近她。只见他手掌一翻,周围空气微微扭曲,就像一股无形的吸力一样,桌上那杯清水被他托在掌心。
柳长歌惊恐的喊道:“柳呈!你居然点了我的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柳呈微微一笑,“我就算说破嘴皮子你也不会相信,唯有这招滴血认亲,才能让你认清事实。”
“不!”柳长歌心中的惧怕节节攀升,突然手指一痛,差点昏过去。
当两滴鲜血滴落在杯中之时,柳长歌睁大了眼睛,那两滴血顺着水流的带动而慢慢靠近,最终,奇迹般融合在一起。血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长歌满脸泪痕不敢相信,这一刻哀怨莫过于心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为什么?为什么柳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如此的残忍,硬生生的将自己与父皇分离。
穴道已经解开,柳长歌瘫软了身体,双眼无聚焦的盯着某处。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血已经相融了,这表明柳呈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百里晴迁,她为什么要骗自己?还是自己愚钝,没有理解百里晴迁话中之意?
柳呈依旧是静静的陪着女子,微微叹道:“睡吧,静静的睡。也许你醒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你的悲伤还有你曾经的那份执着,全都随着结果而烟消云散。放心吧馨儿,在此期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咱们的女儿,把属于你我的一切夺回来。”
柳长歌抬头问道:“你要做什么?”
柳呈淡淡的说:“我来此不仅是为了认你,还有另一件事情要求你为我去办。”
柳长歌冷笑一声,“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想让我伤害皇帝,我决不去做。就算我是你的女儿,我也不会为你去伤害关怀我多年的皇帝。就算我和他没有父女恩情,他也悉心照顾了我二十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你也不许伤害他。”
柳呈冷眉凝起,突然笑道:“放心吧长歌,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柳恒是皇帝,无人能够伤害他。只是,我想要你去做的这件事情,是与百里晴迁有关。”
柳长歌心中登时一跳,冷冷的看着他。
柳呈微微一笑:“百里晴迁是江湖神医,为父只是想请她为我驱毒而已。你也知晓,我和你母亲在一起之后,我也中了毒。而今,只有百里晴迁才能为我解毒。可是百里晴迁那种性格的人不好驾驭,她如果不愿为我解毒,谁也奈何不了她。你也不希望为父被毒素入侵心脉而死吧,所以,你只要把这包药粉下到她的酒里,她便受了牵制。只要她给我解了毒,我一定好生招待她。”
柳长歌盯着他手中那包药粉,谁知道是什么毒药,百里晴迁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怎能恩将仇报?冷声拒绝道:“我不做。你跟我母亲的事情是你的事,不要牵扯到百里晴迁。你自己甘愿中毒,怨谁啊?”
柳呈不悦道:“长歌,你这是对父王说话的态度吗?我是你父亲,你不要大逆不道。”
柳长歌依旧冷笑,“我宁愿没有你这个父亲。”
柳呈瞪大眼睛,死死压住心中奔腾叫嚣的火焰,让面色尽可量的平静淡然,轻声一叹,“长歌,我和你母亲中的是一样的毒。百里晴迁可以解毒,她只是不愿耗费内力而已。如果你想你母亲能够完好无损的活下去,就听我的话,牵制住百里晴迁。其实为父也是练武的,内力损伤只不过休息几个月就好了。如果她因此不救你母亲,你母亲就会死。你想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死在你面前吗?”
柳长歌苦涩一笑,冷冷的说:“方才你还说要解自己身上的毒,分明是怕死。现在又来骗我说要给母亲解毒,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心的?”
“为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长歌,你不该疑我。”柳呈紧盯着她的眼睛,将药粉递过去,动之以情的说:“长歌,胜败就在此一举。你母亲能否平安无事,就看你的决定了。”
柳长歌后退一步,“我不会帮你。我宁愿母亲一直长睡不醒,也好过苏醒之后痛彻心扉。”
柳呈将药包放在桌上,幽幽一叹,“看来你母亲在你心里还没有一个江湖女子重要,你宁愿你母亲一直不清醒,也决不伤害百里晴迁。这份情意让为父好生诧异,你为何如此重视百里晴迁?”
柳长歌呼吸一窒,冷眉一竖,“百里晴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如此对待她,天理不容。我试问你会不择手段的伤害你的恩人吗?”
柳呈淡淡的说:“我没有让你不择手段的对付她,这包药虽然有毒,服用后只要七天后才会毒发。毒发的结果就是失去全部内力,不会伤害她的性命。为父只是想请她驱毒而已,只要她救醒了你母亲,我立刻给她解药。如果她不愿意,失去内力的她就只能留在皇宫里了。她的医术对于皇室来说,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柳长歌眉心一凝,不得不说柳呈的最后两句话让她的心微微触动了。不知为何,她很想百里晴迁留在身边,可是百里晴迁武艺超群,根本无法将之留在皇宫。可是柳呈此话一出,她心里有些犹豫了。不要怪她自私,她只是想顺着心意走。
柳呈洞悉她的心念,微微一笑,“放心吧长歌,你不愿意伤害的人,为父怎能逼你。只不过这件事情如果成了,你母亲就会平安无事。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为父定会给你们母女撑起一片圆满的天空,让你母亲重拾欢乐。”
柳长歌心中一片颤抖,她轻轻的闭上了眼。一阵清凉的风从面前划过,将她的发丝带动着飘飞起来。她知道柳呈已经走了,他确实没有伤害母亲,而是用那么深情无悔的眼神看着母亲,为什么?因为他爱母亲,一切的恩仇全都因为爱这个字。
皇宫的夜晚是孤寂冷清的,就像那轮孤独悬挂在天空上的弯月,就算周围的繁星再璀璨,却也无法将两者的光耀融合。就像两个原本生存在一个世界里的人,却无从牵扯。
女子双眼迷醉的望着月色,双颊浮起了瑰丽的红晕,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酒坛,里面的液体已经下去了一半。偶尔打几个酒嗝,醉眼朦胧的享受在半梦半醒之间。
自从皇帝下旨册封百里晴迁为医仙之时,便同时下令御用酒坊的大门从此为她一人开启,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所以,当柳长歌走上楼梯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歪斜的酒坛子,刺鼻的美酒香气随着夜风旋绕在阁中的每个角落,甚至蔓延皇宫的每个角落。
柳长歌皱了皱眉,轻轻一声叹息,提起裙子小心的绕过那些零散的酒坛,来到顶层。放眼一瞧,果然见那优雅至极的女子在阁台边醉生梦死。
柳长歌呼吸一窒。月光化为一片银色光华轻轻抚摸着那女子的美丽容颜,仿佛是在眷恋她眉间的风情之韵。偶尔伴着夜风,要将她的醉意吹醒,让那朦胧迷醉的奢华隐退在月夜之下。
可是,这女子本尊如此,任何雕饰都不会给她独特的气韵造成影响,她依旧如此美,月下的她,更是美的惊魂,美的出尘。
百里晴迁虽然醉了,可那双如清泉般的眼睛里却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公主殿下,深夜来此,不是为了陪我看风景的吧?”
柳长歌来到百里晴迁的面前,颦眉道:“我猜想你一定是在这里喝酒,没想到,我猜对了。”
“只要是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会在深夜的时间段里出现在有酒的地方。月下独酌是为何?醉生梦死是为何?都是为了一种心情,一种畅快淋漓的心情。醉卧红尘,醒掌天下。可惜啊可惜,我只能达到前者的高度,我足矣了。”百里晴迁微笑着对她眨眨眼,迷醉的光泽就像一层金色的纱,轻柔的覆盖在那双清澈无波的眼神里。
柳长歌的心因此急速跳动,勉强止住那股澎湃的悸动,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淡然。心中虽然激荡,但片刻就已经稳定下来,轻声一笑,“月光如此美丽,你一个人喝酒是不是太孤独了。所以,我来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