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调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那光洁的额头上月牙形状的疤痕闪电一般在泽阳的心里疾驰而过。
她怔怔的伸出手轻轻的触摸那凹下去的月牙形状的疤痕,眼前放电影一般掠过那年血色弥漫的夜晚,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小水流一般在印着花纹的地板上汇聚了一片。
是被磕的吗?
泽阳轻轻的问,因为震惊尽管她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感,轻颤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慌意乱。
嗯~
夏然微微侧身不太好意思跟她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额头上的伤啊磕的久了,只是虽然伤口愈合了,那凹下去的疤痕还是在不停的提醒着她曾经的曾经。
泽阳低垂着眼睑,握住圆口酒杯的手因为施力过大而攥的指节泛白。
酒吧里鱼龙混杂,台上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厌倦了白天蹲在写字楼里的沉闷,很多人便喜欢上了夜晚的酒吧,无论是谁也好都可脱掉那华丽的伪装粗犷的叫着新时代的劳动号子就以为那便是潮流。
舞池里群魔乱舞百兽齐鸣,脱掉伪装的男人女人们散发着一股名为荷尔蒙的东西追逐着感官上的愉悦。
亲一个……亲一个……
角落里的喧哗引起了泽阳的注意,她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却看到了坐在几个人中间的夏然。
她穿的很随意,上身穿了件套头立领衬衫,下身穿着浅灰色的牛仔裤,如此中性的装扮再配上那副一呆二萌三温书的表情,在躁动的酒吧里要多另类就有多么另类。
夏然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女人又看了一眼坐在她跟前的男人,吻也不是罚也不是,好不尴尬了一番。
我是她的朋友,这三杯酒就由我来替她喝吧!
泽阳说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夏然微微一怔,她看着喝下那杯烈酒的泽阳没有说话,只轻轻的握住了她准备端第二杯酒的手。
两杯酒喝完,夏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然……
坐在那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去了卫生间想跑过去看看,起来的时候却被坐在旁边的姐姐拉住了,没让他追过去。
泽阳站在那与坐在那的女人静静的对视了一会。
夏然用冷水轻轻的拍了拍脸,泽阳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晶莹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脸滚落了下来,分不清是水珠还是她眼睛里倔强的泪。
她背对着泽阳站的笔直,大概是酒喝的有点急头这会疼的厉害,眼前也有些眩晕。
让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泽阳淡淡的说,眼底的无奈一闪而逝。
不用了,我没有喝醉。
夏然摇了摇头想把那股眩晕感甩到脑后却牵引的胃更加的难受。
你怎么可以那么任性,善良一点不好吗?
哇——
夏然扶着墙佝偻着腰还是没能忍住吐了出来。
然……
四
早上醒来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还在身边。
泽阳看着身旁俨然还在沉睡的夏然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她轻轻的掀开被角裸着足走了出去。
等夏然起来的时候泽阳正在桌前盛粥,宿醉的感觉很难受,夏然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沙哑的询问:
有看到我的药吗?
在柜子上,水已经倒好了。
泽阳摆好碗筷说,并没有觉得这样的回复有什么不妥。
夏然也没有多想,赤着脚走到柜子旁将白色的药片放入口中喝了两口水。
那是缓解心脏供血压力的药……
睡了一晚宿醉的感觉好些了吗?
泽阳将煎好的鸡蛋连着碟子递到了她的面前轻声询问
好些了,昨晚谢谢你照顾我。
夏然看着泽阳淡淡的笑着说
泽阳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微垂的眸子里泛着一丝莫名的涟漪。
笃笃笃——
敲门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夏然下意识的抬头朝客厅的方向看去。
我去开门。
泽阳放下碗筷对旁边的夏然说,便起身去了客厅。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瘦高的个子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
夏然在你这里吗?我是来接她回家的。
男孩子大大方方的说
你是她什么人?
泽阳站在门口声音淡淡的问
我是她……
你怎么找来了?夏然出声打断了陈文轩的话,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来接你回去……
陈文轩站在门口说
夏然从泽阳的屋子里走出来,这边就迎上了从楼下上来的如玉。
恋爱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因为她的眼睛里只有彼此,爱会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唔——
夏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的朝后退了几步,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然——
泽阳没想到如玉上来就打她,怔怔的愣了一下。
正在气头上的如玉打了第一拳不解恨,扑上来就要打她第二拳。
啪——
陈文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把夏然护在了身后,恼的抬手就要打如玉。
文轩……
夏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并没有让他动手。
可是她……
陈文轩面带怒气,因着夏然又不好发作,神色颇为不悦。
但终究是拗不过夏然,愤愤的甩开了手,暂时放过了动手打人的如玉。
夏然跟泽阳安静的对视了一会,她移开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面上隐隐含有怒气的如玉转身朝楼下走去。
早晨泽阳拉开窗帘,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雨点轻轻的拍打着玻璃窗,穿堂而过的风夹杂着一丝凉意。
因着下雨,前来礼佛的人很少。
泽阳站在姻缘树下撑着一把伞,头顶上的风铃在微风的摇摆中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撑着伞站在细雨朦胧中,一身白衣似从古画里走出的女子。
夏然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人,泽阳站在桥下看着桥上的她。目光穿过雨幕,谁在谁的眸子里解读了相思成灰的含义?
泽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竹签眸子里噙着一丝莫名,朱砂批字签上作:
桃花柳絮各飞扬,云散风停重见光。
夏然捏着签沉思了一会,只见她的签上红字批:
春草花开难结子,秋深夜落独留枝。
有言道无事莫问卜,你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泽阳将签递给解签的小沙弥问身旁眼眸低垂尚且在沉思的夏然。
一求平安,二问归处。
夏然看向泽阳轻声回答
小沙弥取出对应的签,泽阳抽到的是个上上签,只见签上又批:
不问明月清风事,此心不动即安详。
此心若动……
泽阳看向夏然,她也在看她。夏然抽到的是一个中平签,签的下阙作:
夕阳斜处风光好,只恐来年不待时。
花开不结子,叶落独留枝。虽是中平签,却又是下下之举。
要知姻缘二字可遇而不可强求,执念太深终不得果。
夏然听了小沙弥的话眼眸低垂沉思了一会才轻轻道谢。
有些事譬如姻缘,是否也是命中注定?尚若这便是命,她不愿将就。
然而生活哪能事事如你所愿……
五
泽阳站在窗前,外面的雨还在继续下。打在玻璃窗上的雨珠汇聚在一起顺着光滑的玻璃失重了一般跌落在地,只在上面留下一行浅浅的水痕,像是那眉眼下轻颤的泪滚动过的轨迹。
我就要结婚了——
夏然看着姻缘树上挂的签声音听起来淡淡的。
那……恭喜你……
泽阳缓慢的喝着杯子里的水,心里木木的涨涨的,大概是水喝多了撑的疼。
有时候别人可以轻易给她的,恰恰是你无法给却又是她需要的。
临近初秋连绵不尽的细雨下了将近半个月,天气微寒恰是换季容易感染的时节。
夏然裸着足倚在窗前安静的看着窗外,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符。似乎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递给她,便一直在身边留着。
然……
陈文轩看着身旁看向别处的夏然有些迟疑的唤了她一声。
夏然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身旁穿着西服的男人,心微微的疼也只是微微的疼。
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你自己先看着,我回去了。
夏然说完转身朝楼下近乎狼狈的逃离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她从楼上匆匆的跑了下来,病态的脸在暖橙色的灯光照耀下泛着不正常的惨白。她低垂着目光匆匆的带着几分慌乱,好巧不巧的跟楼下的人撞了个满怀。
唔——
夏然被撞得向后踉跄的退了两步,被她撞到的路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怀里抱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撒了一地,害得她不得不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去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然带着几分歉意的说也蹲下身帮她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然——
听到响动转过来的泽阳,却在一转身之后看到了那个蹲下身脸色有些惨白的夏然。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泽阳把捡起来的东西交还给陌生的路人,关心的询问道
泽阳……
从医院里拿了药出来,外面已是华灯初上。雨依旧在下,风夹杂着一丝潮气打在人的身上凉凉的。
带你回去吗?
泽阳打着方向盘轻声询问旁边坐着的夏然。
夏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那专心开车的泽阳,过了一会才说:
带我去你那可以吗?我不想回去……
她的房间还是初见时的那般整洁,仿佛不曾有人入过她的梦。
夏然擦着湿湿的头发,泽阳拿着干净的衣服从门外走了进来。
试试看合不合身……
泽阳把衣服放在床上说
衣服看起来很新像是没有穿过的,尺码也跟泽阳的尺寸有很大的出入,到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夏然微微低垂着眼睑,镜中的女子模样温书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而起。
我看你面善,不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镜中的女子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
恰巧听到了喃喃的泽阳淡淡笑着从她的身后迎了上去。
我看你也觉得面善,说不定我们前世就是情人,因着缘分便在这里相逢了。
泽阳从她的身后轻轻的搂住了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仿佛如同初见。
泽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夏然微微移开目光不敢与镜中的女子相视,侧过去的眸子里噙着一抹微光,站在她身后的泽阳看的不甚真切。
她站在那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模样像极了那天在KTV唱歌迷路了的孩子。不……比起迷路此时的迷茫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悲伤,这莫名的悲伤呀就像是诗人笔下被树林所环绕的黄昏。
安静的忧郁的悲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