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歪记 作者:十四的马甲(下)【完结】(61)

2019-04-01  作者|标签:十四的马甲 清穿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甜文

  康熙见她走到门口,说道:“小桂子,你又想逃走了吗?”齐乐道:“这一次是不敢了。奴才回家去,垫高了枕头,躺下来好好想想,最好是既能让皇上欢喜,又顾得了朋友义气,而奴才自己这颗脑袋,仍是生得牢牢的。”康熙微笑道:“很好。我跟建宁公主多日不见,便一直留了她在宫里。”顿了一顿,又道,“可我见她甚是苦闷无趣,便着你的六个夫人进宫来陪陪她。她几人去朝见太后,太后说你功劳不小,要好好赏你的夫人。”齐乐见康熙已经这般所为,心中怒火冲天,又自心寒至冰点,咬牙道:“多谢太后和皇上的恩典,奴才实在是粉身难报。”当下告退辞去。

  走到长廊,多隆迎将上来,笑道:“齐兄弟,太后召见你的夫人,赏赐定是不少。恭喜你啊。”齐乐拱手道:“托福。”多隆微笑道:“兄弟这回带兵出征之前,吩咐我给你讨债,讨到现在,也有七八成了。二百六十几万两银子的银票,回头我送到府上来。”

  齐乐越想越恨,深吸口气,低头轻轻笑道:“大哥本领不小,居然榨到了这么多。”随即恨恨的道:“郑克塽这小子害死我师傅,直到今天,还是叫我头痛之极。他**的,那疯子今日在街上骂人,也是他种下的祸根。大哥,请你多带人手,咱们这就讨债去。”多隆听到又要去郑府讨债,那是第一等的赏心乐事,今日有抚远大将、一等鹿鼎公齐公爷带队,干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当即连声答应,吩咐御前侍卫副总管在宫里值班,率了一百名侍卫,簇拥着齐乐向郑府而去。

  那郑克塽封的虽然也是公爵,然而和齐乐这公爵相比,可就天差地远了,一个是归降的叛逆藩王,一个是皇帝驾前的红人、大功臣。同是公爵府,大小、派头却也大不相同,大门匾额上那“海澄公府”四字乃是黑字,不如“鹿鼎公府”那四字是金字。

  众侍卫来海澄公府讨债,三日两头来得惯了的,也不等门公通报,径自闯进府去。齐乐在大厅上居中一坐,多隆坐在一旁。郑克塽听得抚远大将军齐乐到来,那是他当世第一克星,不由得便慌了手脚,却又不敢不见,只得换上公服,战战兢兢的出迎,上前拱手见礼,叫了声:“齐大人!”齐乐也不站起,大剌剌的坐着,拾头向天,鼻中哼了一声,向多隆道:“多大哥,郑克塽这小子可忒无礼了。咱们来了这老半天,他不理不睬,可不是瞧不起人吗?”多隆道:“是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是做一辈子缩头乌龟,终究是躲不过去的。”郑克塽怒极,只是在人檐下过,哪得不低头,眼前二人,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个是御前侍卫总管,自己无权无势,身当嫌疑之地,虽说爵位尊荣,其实处境比之一个寻常百姓还要不如,只得强忍怒气,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齐大人,多总管,您两位好!”

  齐乐慢慢低下头来,只见眼前站着个弓腰曲背的老头儿,头发花白,容色憔悴不堪,仔细再看,这人年纪倒也不怎么老,只是愁眉苦脸,眼角边都是皱纹,颏下留了短须,也已花白,再凝神一看,却不是郑克塽是谁?数年不见,竟然老了二三十岁一般。齐乐先是大奇,随即明白,他这几年来苦受折磨,以致陡然衰老,齐乐见此,也丝毫不起怜悯之心,只觉得不作不死,他是大大活该!想起当年他曾数次与师傅为难、在通吃岛上手刃陈近南的狠毒,怒气立时便涌将上来,冷笑道:“你是谁?”郑克塽道:“在下郑克塽,齐大人怎地不认识了?”齐乐摇头道:“郑克塽?郑克塽不是在台湾做延平王吗?怎么会到了北京?你是个冒牌货色。”郑克塽道:“在下归顺大清,蒙皇上恩典,赏了爵禄。”齐乐道:“哦,原来如此。你当年在台湾大吹牛皮,说要打到北京,拿住了皇上,要怎样怎样长,怎样怎样短,这些话还算不算数?”

  郑克塽背上冷汗直流,心想:“他要加我罪名,胡乱捏造些言语,皇上总是听他的,决不会听我的。”自从多隆率领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军士不断前来滋扰,郑克塽当真度日如年,从台湾带来的大笔家产,十之八、九已给他们勒索了去,为了凑集二百多万两银子的巨款,早将珠宝首饰变卖殆尽。他心中已不知几千百遍的懊悔,当日实不该投降。施琅攻来之时,如率兵奋力死战,未必便败,就算不胜,在阵上拼命而死,也对得起祖父、父亲的在天之灵,不致投降之后,却来受这无穷的困苦羞辱。此刻听了齐乐这几句话,更是懊丧欲死。

  齐乐道:“多大哥,这位郑王爷,当年可威风得很哪。兄弟最近听得人说,有人要迎接郑王爷回台湾去,重登王位。郑王爷,来跟你接头的人,不知怎么说?兄弟想查个明白,好向皇上回报。”郑克塽颤声道:“齐大人,请你高抬贵手。您说的事,完……完全没有……”齐乐道:“咦,这倒奇了。多大哥,昨儿咱们不是抓到了一个叛徒吗?他破口大骂皇上,又骂兄弟。这人说是郑王爷的旧部下,听说他在北京受人欺侮,要为他报仇,要杀尽满清鞑子什么的。”郑克塽听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曲,跪倒在地,颤声道:“齐大人饶命!小人过去罪该万死,得罪您老人家。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老天爷保你公侯万代。”齐乐冷笑道:“当日你杀我师傅的时候,可没想到今日罢?”突然间后堂快步走出一人,身材瘦长,神情剽悍,却是“一剑无血”冯锡范。他抢到郑克塽身旁,一伸手便拉起了他,转头向齐乐道:“当年杀陈近南,全是我的主意,跟郑公爷无关。你要为你师傅报仇,尽管冲着我来好了。”齐乐冷冷看着他,道:“你想打人吗?”多隆跳起身,叫道:“来人哪!”便有十多名侍卫一起拥上,团团围住。齐乐大声道:“这人在京师之地,胆敢行凶,拿下了。”四名侍卫同时伸手,抓住了冯锡范的手臂。冯锡范也不抗拒,朗声道:“我们归降朝廷,皇上封郑公爷为海澄公,封我为忠诚伯。皇上金口说道,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决不计较。齐大人,你想假公济私,冤枉好人,咱们只好到皇上跟前去分剖明白。”

  齐乐冷笑道:“你是好人?嘿嘿,原来‘一剑无血’冯大人是大大的好人,这倒是今日第一次听见!”冯锡范道:“我们到了北京之后,安份守己,从来不见外人,更加不敢犯了半条王法。这些侍卫大人不断的前来伸手要钱,我们倾家荡产的应付,那都没有什么。齐大人,你要乱加我们罪名,皇上明见万里,只怕也由不得你。”这人有胆有识,远非郑克塽可比,这番话侃侃而言,齐乐一时倒也难以辩驳,嘴上却兀自强硬,说道:“我们昨天抓到一个叛逆,他亲口供认要迎郑王爷回台湾,难道会是假的?”冯锡范道:“这种人随口妄言,怎作得数?请齐大人提了这人来,咱们上刑部对质。”齐乐道:“你要对质?那好得很,妙得很。”转头问郑克塽道:“郑王爷,你欠我的钱,到底几时还清哪?”冯锡范打断道:“齐大人,多总管,咱们还是告御状去。”齐乐说道:“那很好!把这姓郑的一并带了走!把他们两个先在天牢里收押起来,让他们好好享享福,过得一年半载,咱们慢慢的再奏明皇上。”多隆低声道:“齐大人,咱们先去奏知皇上,再来提人。”郑克塽心中一宽,忙道:“是啊,我又没犯罪,怎能拿我?”齐乐道:“是不是犯罪,现在还不知道。你欠我的钱可没还清,那怎么办?你是还钱呢,还是跟了我走?”郑克塽听得可免于逮捕,连声道:“我还钱,我还钱!”忙走进内堂,捧了一叠银票出来,两名家丁捧着托盘,装着金银首饰。郑克塽道:“齐大人,卑职翻箱倒笼,张罗了三四万两银子,实在再也拿不出了。”齐乐道:“再也拿不出了?我不信,兄弟陪你进去找找。”郑克塽道:“这个……这个……那可不大方便。”

  冯锡范大声道:“我们又没犯了王法,齐大人要抄我们的家,是奉了圣旨呢,还是有刑部大堂的文书?”齐乐笑道:“这不是抄家。郑王爷说再也拿不出了,我瞧他还拿出得很。只怕他金银珠宝,还有大批刀枪武器、什么龙椅龙袍,收藏在地窖秘室之中,一时找不到,大伙儿就给他帮忙找找。”郑克塽忙道:“刀枪武器、龙椅龙袍什么的,我……我怎敢私藏?再说,卑职只是……只是公爵,‘王爷’的称呼,是万万不敢当的。”齐乐对多隆道:“多大哥,请你点一点,一共是多少钱。”多隆和两名侍卫点数银票,说道:“银票一共是三万四千三百两银子,还有些挺不值钱的首饰,不知怎生作价。”齐乐伸手在首饰堆里翻了几下,拿起一枚金凤钗,失惊道:“啊哟,多大哥,这是违禁的物事啊,皇上是龙,正宫娘娘是凤,怎……怎么郑王爷的王妃,也戴起金凤钗来?”冯锡范更是恼怒,大声道:“齐大人,你要鸡蛋里找骨头,姓冯的今日就跟你拼了。普天下的金银首饰铺子,哪一家没金凤钗?北京城里官宦之家的女眷,哪一个不戴金凤钗?”齐乐道:“原来冯大人看遍了北京城里官宦之家的女眷,嗯,你说哪一家的太太小姐最为美貌?啧啧啧,厉害,厉害,看了这么多人家的女眷,眼福不浅。康亲王的王妃,兵部尚书明珠大人的小姐,你都见过了吗?”冯锡范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也真有些害怕,知道这少年和当朝权贵个个交好,倘若将这番话加油添酱的宣扬出去,自己非倒大霉不可。郑克塽连连打躬作揖,说道:“齐大人,一切请你担待,卑职向你求个情。”齐乐见顺风旗已经扯足,便哈哈一笑,说道:“多大哥,兄弟的面子,比起你来可差得远了,多大哥来讨债,讨到了二百多万两银子,兄弟亲自出马,却不过这么一点儿。”郑克塽道:“实在是卑职家里没有了,决不敢……决不敢赖债不还。”齐乐道:“咱们走罢!过得十天半月,等郑王爷从台湾运到了金银,再来讨帐便是。”说着站起身来,走出厅去。

  冯锡范听得齐乐言语之中,句句诬陷郑克塽图谋不轨,仍在和台湾的旧部勾结,这是灭族的大罪,若不辩明,一世受其挟制,难以做人,朗声道:“我们奉公守法,不敢行错踏差了半步。今日齐大人、多总管在这里的说话,我们须得一五一十的奏明皇上。否则的话,天地虽大,我们可没立足之地了。”齐乐笑道:“要立足之地么?有的,有的。郑王爷、冯将军回去台湾,不是有一块大大的立足地么?你们两位要商议立足的大事,我们不打扰了。”携了多隆,扬长出门。齐乐回到府中,当即开出酒筵,请众侍卫喝酒。多隆命手下侍卫取过四只箱子,打了开来,都是金银珠宝以及一叠叠的银票,笑道:“讨了几个月债,郑克塽这小子的家产,一大半在这里了。齐兄弟,你点收罢。”

  齐乐取了一叠银票,约有十几万两,说道:“这狗贼害死了我师傅,偏生皇上封了他爵位,这仇是报不得了。多谢大哥和众位兄弟治得他好惨,代兄弟出了这一口恶气。我师傅没家眷,兄弟拿这笔钱,叫人去台湾起一座大大的祠堂,供奉我师傅。余下的便请大哥和众位兄弟分了罢。”多隆连连摇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郑克塽欠兄弟的钱。你只消差上几名清兵,每日里上门讨债,也不怕他不还。我们给你办一件小小差使,大家是自己人,怎能要了你的?”齐乐笑道:“不瞒大哥说,兄弟的家产已多得使不完,好朋友有钱大家使,又分什么彼此?”

  多隆说什么也不肯收,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众侍卫终于收发一百万两银子的“讨债费”,另外三十万两,去交给骁骑营的兄弟们分派,余下的多隆亲自捧了,送入齐府内堂。众侍卫连着在宫里值班的,大家一分,每人有几千两银子。人人兴高采烈,酒醉饭饱之余,便在公爵府花厅上大赌起来。

  赌到二更时分,齐乐向多隆道:“多大哥,兄弟还要烦劳你做一件事。”多隆手气正旺,心情大佳,笑道:“好,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吩咐。”但随即想起一事,说道,“就只一件不成!那个骂街的疯子,皇上吩咐了要我严加看管,明天一早由你监斩。倘使我徇私释放,皇上就要砍我的头了。”齐乐摇摇头说道:“那疯子是皇上亲自吩咐了的,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他。今日咱们去讨债,那郑克塽倒也罢了,他手下那个冯锡范,以前就多次欺侮我,兄弟想起来,这口气当真咽不下。”几名侍卫在旁听了,都随声附和,说道:“咱们今日见着,人人心里有气。齐大人不用烦恼,大伙儿这就找上门去。他一个打了败仗的降兵,竟胆敢在北京城里逞强,这般无法无天的,咱们还用混吗?”众侍卫越说越怒,都说立时去拆了冯锡范的伯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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