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清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为了向恂的“安全”,洪世昌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慕清这么温柔似水,倒不至于伤害向恂,但如果洪世昌不看着点,等到真发生了什么,向恂百口莫辩,就要在宛茗那里吃苦头了。能够防范于未然的情况下,洪世昌不能见死不救。
巡城回来,向径已经累得走都走不动了,一回营帐就躺在床,身心都快散架了。战场上的刀枪声,将臣的议论声仍在耳边回响,向径唯有睡着了才得片刻安静。
听说向径回来了,苏禾端了饭菜到主帐,环顾了一圈,苏禾都还没看见人,反而是向径先开口说话,表明了存在感。
“禾儿,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都闻到香味了。”
循着声音走到床前,苏禾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蹲在床边看着闭目养神的向径,“都累成这样了,还有胃口吗?”
“恩,很饿了”,向径睁开眼睛,手放在肚子上,“你要不要听听?”
“不用听,我也知道”,苏禾笑着,“那先坐起来吃一点。”
向径乖乖地起身靠坐在床头,要伸手接碗的时候,被苏禾躲开了,“我来喂,你张嘴就好。”
发呆的瞬间,苏禾已经喂到嘴边,向径只有笑着接受,还是很累,心情却很好。
“禾儿,你吃过了吗?”
“还没……”
向径立刻将苏禾喂过来的一口推回到苏禾嘴边,“一块儿吃,有滋有味!”
“恩”,苏禾坐到床边,闲聊着问道,“麦穗,你今天这么辛苦地巡查,发现城内情况怎么样?”
“战后建设恢复需要时间和朝廷支持,而百姓需要鼓励和信心。关于具体规划,明天我会写信给父皇,将依照南三州县的实际情况,全力复建。”
苏禾点点头,“城内县衙是不是也应该尽快重新办好?百姓们肯定有很多问题和困难,总不能直接到军营来找你,县衙是桥梁,民意传达的桥梁。”
向径不接话,抿着嘴笑。苏禾恍然,“麦穗,我是不是不能议政论政?”
向径依旧是笑,“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是……”
苏禾说了一半,停住不说了。向径挑眉,“我也是。禾儿你说得很对,而且是我遗漏的重要方面,当然可以说,当然要说。”
“我感受到压力了”,苏禾放下碗,看着向径,“在你身边的一句话就能影响到国计民生,我以后真的要三思而后言了。”
向径握着苏禾的手,感叹道,“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都可以说,即便和我的想法不一样。你以为父皇母后朝朝暮暮都是如此甜蜜和睦吗?意见分歧的时候,也曾经家无宁日过……”
“是吗?还真想象不到那副画面呢……”
向径还想说什么,被匆忙进帐的洪欣打断了。
“公主,大事不好了,城内粮草和水源怀疑被呼里士兵下过药,已经有一百三十匹战马口吐白沫……”洪欣说着,盯紧了向径床前的饭菜,“禾儿,你用的哪里的食材和水?”
“我……”
不等苏禾回答完,洪欣先拿了银针试毒,结果……
“是有毒的。”洪欣赶紧给向径把脉,却被向径推开。
“欣姨,禾儿也吃了,您先替她看。”
“那好,如果吃下去不久,一定先尽快都吐出来!”
所幸苏禾用的是随军所带的蔬菜,只是用了一点城里的水,所以向径和苏禾都没有太大的不适,但战马却在接二连三地病死,少数将士出现了高烧,胜利的喜悦瞬间已荡然无存。
“禀告公主,询问过喂马的士兵,至少有四百七十匹战马食用过呼里族残留的粮草,目前战马病死五十六匹,倒地不起的一百二十三匹,高烧不退的将士十九名,尚未确定是否具有传染性。”
“到底为什么要用呼里族的粮草喂马?!白白中了圈套!”侯将军气得脸面通红,“军训是怎么记的,这么一大禁忌也能当作耳旁风?!”
“将军,我军虽然粮草充沛,但随军出战未能运送全部,部分也被呼里族烧毁,实在是……”
向径挥手让汇报士兵退下,“不要再追究责任了,我军有疏漏,这是事实。眼下先将出现不适的将士和战马全部隔离,集中治疗。出现问题的粮草烧毁,水源封闭,绝不能让病灾进一步扩散!侯将军和其他将军务必留守各大军营安抚军心,呼里族既然故意为之,接下来肯定会有动作,我军一定要齐心对外,不能让呼里族趁机得势!”
“是,末将领命!”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这都是必经的苦难,向径唯有这样安慰自己。
事情一经发现,向径就去忙了。听到消息的苏禾守着‘如风’,半个时辰里面,眼泪直落。
不愧是向径的战马,即使再怎么不舒服,都依然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就算一次又一次跪伏在地都不放弃。
“歇会吧”,苏禾蹲在‘如风’面前,抚着‘如风’的头,“休息好才有精力好起来,‘如风’,我知道你和她一样不服输,你会没事的,知道吗?”
“呼……哧!”
“不要怪她不来看你,她一定比我更难过,没想好怎么面对,她也会彷徨无措,对吗?”
‘如风’轻轻地靠在了苏禾腿上,似乎也累了。向径在帐外站着,看着,眼眶红了,喉间哽咽。
记得两年前,找遍苏禾未果的向径从那座破庙出来,和‘如风’待在无人的地方,终于放声大哭。那是向径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失去的悲痛感,“如风”就那样跪伏在向径身边,静静地听着,陪着,守着,像是一个知晓向径所有心事的朋友,用了最宽容和体谅的态度来安静陪伴。
现在,苏禾在陪着‘如风’,为向径守着‘如风’,一种心酸的幸福感确实让向径无所适从。向径就像后悔当初没有留住苏禾一样,后悔没有照顾好‘如风’。
拂晓,呼里锦扬睡得安稳之后起身,神清气爽,喝了水漱口,就等好消息上门。
“回禀殿下,城内泾军一夜未眠,人心惶惶,千余马匹和士兵已经无法应战。”
“哈哈……好!呼里勇士是不可能一味地失败的,泾军未免有些大意了,竟然没能识破,真是天助我也!传军令,召集三万人,攻城!”
“是,属下遵命!”
营中突然忙碌起来,呼里筠几番才等到羌峰得空的时候,跟进营帐问道,“羌将军,泾军怎么了?他们的主帅怎么了?”
“筠公主,小点声儿!”羌峰将站在门口的呼里筠往里面请,“应该是殿下的命令,在兵败时向城内粮草和水源投毒,不知情的泾军误食了之后,将士和战马都出现了中毒症状,而且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锦扬哥带军到达时,不是已经兵败丢城了吗?哪还有时间下令?”
“筠公主有所不知,这是殿下早就用过的计谋,并非第一次,用于以防万一的次数已不少,也有我族士兵意外误食的惨例……”
“锦扬哥,他怎么……”呼里筠震惊不已,“向衍呢,向衍也中毒了吗?”
“听说是,一会就将开战,如果泾国没有主帅领兵,说明凶多吉少。”
呼里筠抓紧了羌峰的手臂,“羌将军,我要一同上战场,都到这来了,我一定要去!”
羌峰勉为其难地点头,“还请筠公主尽量在末将身边,以免身处险境。”
☆、第56章 筠赴战场见“向衍”
向径没有如呼里锦扬所愿,亲自带兵站上了战场。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呼里族不攻来,泾军也要找他们算账,气势上不输呼里族分毫。
呼里锦扬嗤之以鼻,“最好是经得住被我打两拳,不然才没意思!”
呼里筠被安排在羌峰身后,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还是无法将前面的“向衍”看清。一等再等,直到呼里锦扬下令,呼里筠没有多少力量的双腿毫不迟疑地跑了起来。从羌峰身边擦过的时候,让羌峰暗自惊吓了一回,不敢懈怠地急忙护上前。
两旁的厮杀形同虚无,呼里筠只知道猛地朝前冲,羌峰提心吊胆,竭尽全力跟在后面为呼里筠开路。看在不知情的呼里锦扬眼里,以为羌峰勇往直前,心中感叹老骥伏枥的同时,呼里锦扬并未太积极地盯着“向衍”而去,留守在原地,纵观全局。
“向衍”身边的保护更多,羌峰和呼里筠的靠近变得更困难。侧面的身影,挥剑的动作,呼里筠还是只能看个模糊,但已经有一种似曾见过的熟悉感,更让呼里筠无法放弃和止步。
“危险!”羌峰用长枪挑开了泾军朝着呼里筠刺过来的刀,下马护在了呼里筠面前。
就在这瞬间,“向衍”驾马迎战羌峰,呼里筠这才终于看清“向衍”的脸。
“筠公主,您要问她什么,您欠了她什么,能否一并快些说清楚?”羌峰很明白,一旦他和“向衍”交手,呼里筠就如同置身狼圈,必是险象环生。
“她不是……”呼里筠愣愣地看着马背上的向径,心里满满的害怕,“她竟然不是……”
羌峰明显的回避和周旋让向径很是不解,也渐渐失去耐心,从马上腾空而起,仰面将羌峰踢倒在地,提剑就要生擒羌峰,不料一个羸弱的身影挡在了眼前。
最先落入向径眼帘的,是两行清泪,然后才看清呼里筠的模样。向径诧异了片刻,看了看呼里筠的装扮,不懂呼里筠的用意。
“噬心散的毒,已经解了吗?平安无事了吗?她人呢,好好的吗?”
呼里筠一连串的哭问,让向径清醒过来。因为,呼里筠看出了自己并非向衍……
“求你,让我知道……”
呼里筠的真情流露几乎就要让向径将实话道出,但理智阻止了向径,还未结束的喧嚣也很快地掩盖了这一幕。
呼里锦扬带兵趋近,羌峰拉开了呼里筠和向径的距离,企图带着呼里筠先撤出这片战场。而呼里筠含着泪的眼眸看向向径,扔出了藏在袖口里的纸包,被向径稳妥地接在了手里。
呼里锦扬没有发现呼里筠,只顾着向向径叫嚣,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狂妄模样,天生的自信!
你进我退这样的策略对待呼里锦扬是行不通的,向径也不会这样做,因为不想助长呼里锦扬盲目的气焰,势必要让呼里锦扬认清孰高孰低!
百里之外已感受到大地的震动,能看到的尘土飞扬,向衍戴着面纱,持有宛茗的令牌一路赶来。第一次距战场如此之近,向衍握紧缰绳,策马前行。
呼里锦扬敌不过向径,便使出惯用的毒器。向径眼明手快,应对有序。与此同时,按照向衍在信中对呼里锦扬的分析和提前拟定的计划,泾军渐渐将呼里士兵往后推,特别是扫清呼里锦扬身边的人,要对呼里锦扬形成包围之势!
向径的战术就是要困住呼里锦扬,所以稍微表现出吃力的样子,呼里锦扬一定会紧抓着向径不放,对于逼近的陷阱也就无所察觉。
“不好!”羌峰勒马,看着不知不觉被泾军围起来的呼里锦扬,刻不容缓地下令,“快去助殿下脱困!尔后全军撤离,不可恋战!”
身边的呼里族士兵相继倒下,方才还屈居下风的向径变得步步紧逼,招招让呼里锦扬防不胜防,于是呼里锦扬慢慢察觉到不对劲。这时,呼里族已经扬起退兵的旗帜,羌峰派去的人马又刚好打乱了泾军围拢的阵势,余出了突破的口子,此刻不走,再无机会。呼里锦扬咬着牙,开始后退,代价就是徒添千余人的无辜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