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寻找信仰时,发现信仰就是对方
甘蓝是个对感情失去信仰的厨子,是颗不折不扣的包心菜
白芷,如其特性:气馨香、味苦涩
只为采摘自己的人祛风散寒
一别家乡成都三年有余,常回忆起这些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和经过的事
如今将他们揉捏在一起才知道
短短二十几载人生也可以沉淀无数的愿望和遗憾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芷、甘蓝 ┃ 配角:金和良、袁随、吴菁等 ┃ 其它:GL、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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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甘蓝皱着眉头灌下一支藿香正气水,捏着鼻子、面目狰狞地忍受着这非人能扛住的回味。师父就不能买含糖的吗,她打开太空杯大口大口地用茶漱着口,心里想着。
蝉鸣突兀地席卷而来,七月了。
都说七月流火,可这在成都从来没兑现过,相反,成都的七月意味着日益增厚的热度和湿气。彷佛身上裹着一层不透气的隐形雨衣,里面是汗,外面是水气。这还不算,对像甘蓝这样干厨师行业的来说,夏季是个雪上加霜,不,是火上浇油的噩梦。加上川菜又是个做起来十分「火爆」的菜系,整天与火共舞,一到暑热季节,就必须常备藿香正气。
不管春夏秋冬,只要是有名的饭馆,在四川就指定会日日门庭若市:蜀人对美食的热情,从饭点时分各大餐厅门口长排的执着的队伍就可看出。冬天为了暖身,当然要食辛辣;而夏天为了祛湿,更是要吃得麻辣过瘾。因而不论季节和时段,甘蓝总是忙得晕头转向。
「死女娃子,该进来了!」
金师傅站在门口,一手握一把光泽温润的紫砂壶,另一手搓着两颗钢珠子,腆着肚子,像个将军一般下着命令。
店里的大厨金师傅,也就是甘蓝的恩师,今年刚过了六十大寿,却仍是同龄人中的「棒小伙子」,还是有名的体育健将,亲任区里的门球队队长。偶尔,若是徒儿们煽风点火得紧了,他还能赏脸上足球场踢踢後卫。
当然,他最让徒弟们仰慕的一点还是厨艺——国家级川菜大厨。不过对金师傅而言,自己早就过了在乎这些头衔的年龄,他现下更愿意做一个精神向导,带出几个拿得上台面的徒儿。
「晓得了!」
甘蓝把刚刚解下用来扇风的围裙又重新系好,嘴里继续嘟囔道:「师父就晓得在我身上出气,回去被师娘搡了话,嘴都不敢回……」
她说这後半句时,早料到师父会给她一记飞腿,脚底抹油似的窜进了厨房,不住地笑。
「甘蓝,快把六桌的乾锅兔炒了!」
正在掂锅的季然瞄见甘蓝进来,马上吩咐道。
甘蓝痛快地应了一声,抓起厨师帽往脑袋上扣好,回过头向旁边问道:
「『烧白』!土豆条炸好没有?」
「烧白」的真名叫吴菁,是年龄最小的师弟,主要负责打些下手丶处理主料和配料,偶尔也负责白案。至於他这个昵称的来源,也都拜甘蓝所赐。只因他人小面嫩,又生得白白胖胖,脸蛋掐上去传来颤颤巍巍的手感,就像笼屉上刚蒸好的烧白。
「好…好了!」吴菁赶忙把配菜拿起,胆怯地递给甘蓝,「来,师姐。」
这时传菜员小唐从前门冒出来,把点菜单贴在旁边白板上,嘴里又补充道:
「五桌加点一个咸烧白!」
厨房里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吴菁面红耳赤地过来揭下点菜单,要报菜名,却被老三袁随抢道:
「『烧白』啊,这道烧白必须你自己做哈!」
袁随便是师父口里常唤的「猴崽子」,在徒儿里行三。他个子矮小,身形乾瘦,头上剃了个刺儿头,眼睛微眯成缝。偏偏他这小子额前发际形状成尖,据他说,那是所谓「美人尖」,还说某个硬汉气质的男演员就有这形状的发际。
他当时正自得地说着,谁料师父在身後猛踹了他一屁股,骂道:
「我闯你个『鬼人尖』!峨眉山上的红屁股猴精还差不多!」
从此以後,大家便也称呼袁随为「猴三儿」。
此刻袁随手里正拌着一道凉菜、又守着一道炖菜,腾不出手来,可他偏偏头上又犯痒痒,於是央着「烧白」给他挠挠。
「你敢在我的厨房里抓脑袋!当真以为自己是猴子,要别个给你找虱子?」金师傅大手按在他头上,把厨师帽按得像块塌掉了奶油的蛋糕。
金师傅刚刚出去接了个电话,说是老板打来的,让他把中午这班盯完就给大家放假。
大家都欢呼起来,唯独季然面上没有波澜,只问是怎麽回事。
「我咋知道。」金师傅嘬一口茶,沙着嗓子,有些教训的意味,「东家家里的事情不要问不要管,我是早就给你们说过的。」
季然低声诺诺地答应了,把豇豆排骨装了盘,到一边窗口去叫传菜员去了。
金师傅的这句教训,是每个徒儿拜师时他都会叮嘱的,甘蓝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何深意。甘蓝以前听师父讲过,这「朝天楼」是他六十年代和现任老板的父亲白手起家开起来的。直到老东家去世,师父也不曾离开,所以现任老板都得叫师父一声「金大哥」。
好容易熬到午间高峰期过了,只剩了一桌吃到尾声的客人。厨房里的人都累趴了,再不想做菜,於是甘蓝便随便起了个底料,煮了一锅大杂烩火锅,大家凑在一处吃午饭。吃过饭,店员们又围在一起打了几圈扑克,等到袁随嚷嚷困了要睡中觉,大家才又散了。
甘蓝拿起金师傅泡的浓茶喝了一大口,苦得跳脚,涩着舌头抱怨道:
「师父,你这泡的是功夫茶吧?!」
金师傅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摇着面大大的折扇,见甘蓝解了围裙要走,忙叫住她:
「不准走,进去给我炒一锅红油。」
甘蓝闻言哀嚎一声,作投降状扑在桌上,委屈地闷声哭诉:「我上辈子是不是刨了你老人家的祖坟啊!」
金师傅解开制服扣子,露出有些汗湿的白背心,拍了拍将军肚,严肃地说:
「给你个死女娃子开小灶,你还叫屈!」
甘蓝听罢嘿嘿一笑,跑到金师傅面前做作地给他揉肩,又说起街角新开的一家冷饮店。金师傅本来板着张脸闭目养神,後来却低低嗯了一声,引来甘蓝蹦蹦跳跳的一声「耶!」。
正闹着,门口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那中年男子中等偏瘦的身材,凑近一看,面色发暗,眼袋肿胀发黑。那女子身着蓝色夏裙,长度适中,即凉爽又不致太过暴露、不失分寸地展现出她的有致身材。只是脚下的那双生猛的高跟鞋,让甘蓝光是看见就不自觉地摸了摸後腰,嘴里暗暗地「嘶」了一声;心里想着,现在的女孩子是不是个个都得弄到腰椎间盘突出啊,这样为了五厘米、十厘米而折腰真的有必要麽。
白焰朗看见他二人,马上过来喊了声「金大哥」,又问这天气把他热着了没,说毕真就去调一边的空调了。
金师傅咧开笑容应着,趿好脚上的黑布鞋,给了甘蓝一肘子,道:「喊叔叔!」
其实甘蓝不用他交代,早就备好了一张笑脸,十分自然地叫着白叔叔,手也在裤包里一通摸索,掏出烟盒,推出一根递上。
白焰朗接过烟来,口里答着:「好!好!」,见甘蓝点起打火机,又马上叼起烟,把头伸过去用嘴吸燃了。他再走回那女子身边时,女子墨镜上方的眉头便猛一皱,似乎对烟味极为不满。待她摘下墨镜後,眼中果然伴随愠色,看得甘蓝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到自己触了霉头。
「金大哥,她说她要给你个惊喜,你看下还能不能认得出来。」白焰朗把手搭在女子肩上,谁知接触之间,两人都觉得有些不自然,於是那只手便只做了短暂停留。
「这是你和韩夜那个女儿?!」金师傅居然扔了帽子,慌慌张张站起来,扣了刚刚敞开的扣子,「哎呀,娃娃些简直是一晃眼就长大了!」
白芷听见这些话,面色有所缓和,微笑地开口称他「金伯伯」。她又侧过头去开挎包,拿出一个纸袋,说:
「这是给您和伯母带的保健品,」她像嘱咐老顽童一样一字一顿交代着,「吃法我都用中文写在了一张纸上,但是保健品不是林丹妙药,还是要多监督自己的饮食习惯。」
金师傅好像感动地眼圈都红了几分,一面哎呀哎呀地责怪白芷破费,一面又想拉着她叙旧:
「跟你妈妈当年一样漂亮!身材又好!」
甘蓝在一旁微微挑眉看着嘴上抹了蜜的师父,脑内「啧啧啧」之声不断,不住暗忖:还说自己从不为美色所动,看我要是告诉了师娘……
甘蓝正得意着,师父一只肥厚的手掌就拍上了她的後脑勺,介绍道:「这个是我二徒弟甘蓝,性子野得很,但是做菜功底还可以。」
这什麽介绍啊,就非得欲扬先抑吗?甘蓝笑容僵硬地向白芷笑笑,白芷也只微笑颔首,可眼神极其冷傲,并且笑容稍纵即逝。甘蓝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下又一沉,悲哀地确定了自己第一印象低分飞过的惨烈现实。
金师傅眼见客套地差不多了,就让白焰朗父女二人聊着,一把将甘蓝推进厨房,命她切干辣椒、分类香料等。甘蓝手里一一做着,师父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翻看着商报。
「欸,师父。」等着油温升高的空档,甘蓝神秘地朝师父那边望去。
金师傅抖抖报纸,头也不抬:「老子就晓得你要问我点啥,不准问!你那儿已经八成热了,下香料!」
「嘁!小气!」甘蓝转过身倒入香料,看着热油里被气泡包裹着跳动的各色形状,「反正厨房那麽隔音,外头还隔了一条走廊,怕啥?」
「就是隔墙才有耳,你懂个屁!山奈,放山奈没有?」师父站起来,作势要检查她刚刚取用的香料。
甘蓝觉得自己被怀疑了,不耐烦地答道当然放了,又说师父和师娘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唠叨起来都是没个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在吵闹,其实旁人都明白,他们这是玩笑罢了。
不一会儿,将次日要用的红油备好了,师徒二人打算离开,去甘蓝说的那家冷饮店。
一到走廊尽头正要拐入餐厅的地方,外面突然传来白焰朗暴躁的吼声:「你怎麽和我说话呢?傲成那个样子,简直跟你那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白芷的对垒毫不示弱:「你有什麽资格提我妈!给她提鞋你都不配!」
甘蓝一听这话立马朝外露出半个脑袋,看见气急的白焰朗朝白芷扬起了手。正愣怔之际,领口已被背後的金师傅拎了起来,整个人被转了360度,头上挨了一捶。
「我们走後门出去!」金师傅压低了嗓音,提着麻布口袋一般把甘蓝往外拖。
过了十几秒,仍未听到掌掴时带来的声响,甘蓝估摸着那耳光大概没打下去。
从厨房後门出来,就是文殊院街了,虽然这里早已被规划为了旅游景点「文殊坊」,但甘蓝依旧喜欢叫它的老名字,不太待见新修的仿古商店街——分明一派铜臭气嘛。她怀念小时候到这里来烧香喝茶的日子,中学时临到考试前,金师傅还会带她来拜拜智多星,给寺里捐些香油和水果。
可到後来,文殊院本寺越来越小,地盘都被卖了出去,看来繁华市区内的确难留一块佛门清幽之地吧。变味的不仅如此,还有僧人们。有好几次,甘蓝都看见寺内的僧人骑着高级山地车飞驰而过;像耳朵里插着各类有线无线的耳机,嘴边讲着最新款水果手机的情况则更是常见。
不变的只有寺院对门贩卖祭品供品的商铺,以及音响里播放了许多年的唱经文。
一出来甘蓝就放开了头发,散在脑後,远远看去,她那紧身背心和宽松运动裤的打扮,要是手上再戴些铜环铁链什麽的,活脱脱一个庞克深度中毒。甘蓝留一头及背长发,只是在厨房里必须挽成一个总髻牢牢扎在头顶、藏在帽下,因为金师傅不想在他的厨房里看见哪怕一根头发丝。
说话间已坐在了冷饮店里,甘蓝汲着果汁、揉着被扯得酸疼的头皮,斜了眼问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