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洛笙并不打算停下,她语调舒缓但坚决地继续讲下去:“对不起,咱们做朋友比较好。”
眼见着林时没什么反应,洛笙似乎有些不忍心,态度软了一点:“其实,大多数时间,我没觉得咱们俩是在恋爱,抱歉。”
洛笙觉得无话可说了,林时这才开口:“好吧,如果这不是气话,你考虑清楚了的话,就随你开心好了。”
说完这话,林时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起身去自己房间,找了干净的睡衣出来洗澡,她甚至哼起了一个不成调子的小曲儿。洛笙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也进了卧室。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林时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用一种堪称愉快地表情跟她道别。
“正好我实习期结束了,要回学校,有时间再一起玩儿吧。”
洛笙尽量自然地点点头,拿起水杯喝一口:“到了记得报平安。”
“好的,你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我先走了。”林时说话间就出门了,没有再去看洛笙的表情。
于是,为期两个月多一点的恋情,就以洛笙心里无声的“再见”为结尾。
☆、第 30 章
林时把行李托运了,然后跟院方说明情况,跟陈宸赵熙两口子简单报备了一下,吃了个饭就准备走了。她嘴上轻描淡写一句分手了,把这边两口子雷了个外焦里嫩,你俩当谈恋爱是过家家呢?说谈就谈,说散就散?理由呢?四个字:性格不合。
算得上是过来人的赵熙和陈宸对林时的表现有些担忧,之前林时几乎是在处心积虑地逗洛笙开心,衣食住行用无微不至的关怀着,这会儿却丝毫看不见林时有什么难过,看着确实蹊跷。
“你们两口子看我半天了,”林时把筷子停住了,摆出一副聊天的架势,“想问什么就问吧。”
谁知道两个人对视一眼,却又摇摇头,突然变可爱的哥嫂,让林时无奈地笑笑:“不能因为分个手,我就得要死要活吧?”
“我努力地喜欢过她,设想过将来,一点点地想让自己变好一点,尽我所能地照顾她了,然后失恋了我还要继续难过?凭什么?”
赵熙简直想把林时抓去检查一下,这明显已经不是常人思维了。这些话看起来有道理,不对,是非常有道理,但是人不是机器,不会依靠一套强悍的理论就真的一点都不会脆弱。
“够了,说过了不用担心,我难过完得继续学习,得继续该干嘛干嘛,难过会给我增加负担,我这么懒,哪有时间难过?”林时已经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可是显然陈宸和赵熙没有相信她的这套说辞。
“我根本没喜欢过她。”林时抛出撒手锏,引来哥嫂俩的白眼,不喜欢人家你跑这么远来做保姆,谁信?
“我昨天下午遇上喜欢过的一个人,见到阿笙跟见到她的感觉实在是差太远,我以前也觉得,你看,我可以把乱七八糟的娱乐活动都取消了,也不跟朋友联系,一下班就安心地洗衣做饭打扫,好好伺候着她,我是得有多喜欢她。”
林时喝了一口茶水,有点凉了,陈宸给她换了一杯,她这才继续说:“可是,我昨天突然就明白了,我喜欢的不过是被需要的感觉而已。她需要我,我满足她的需要的时候,获得了愉悦,然后被我理解成了‘爱情’,就是这样。然后别用一种看街边流浪狗的同情眼神盯着我,我是你们的妹子,我只是失恋了,我一点都不可怜。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林时说的话,半真半假混在一起,她自己也差点被说服了。可事实可笑得很,确实如此,她就是被甩了。在她终于放下了对初恋的执念,准备打起精神来,跟洛笙讨论一下以后的规划的时候,突然被甩了。洛笙说的恰恰是她也想到的,她见到纪以晴就一下子明白,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可这不妨碍继续在一起,林时觉得既然在一起挺舒服的,那就这么在一起过日子不也挺好的么?简单朴实的想法,却没人陪她来实施。
洛笙的心里一直没放下“林时有大少爷脾气”这种偏见,于是林时的努力全部变成了“一时兴起”之举,过不了多久就会厌倦了。所以洛笙接受林时的好,态度非常的坦荡,既然早晚要失去,那趁着林时兴致还在的时候,她就负责享受就好了。然而,林时愿意把洛笙介绍给家里,这种事儿让洛笙慌了神。她原本以为两个人只是在一起玩玩而已,要说起以后,也不过是些戏言。因为觉得不可能,所以怎么想都没关系。林时说,等洛笙毕业了,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她来赚钱养家。洛笙也随声附和,反正都是虚构胡来的画面,怎么惬意怎么来就好了。可是,林时竟然是认真的,这让洛笙有了一种奇怪的负罪感。尤其是得知林时退掉了学校的小组之后,这种愧疚感更上升了一个层次。
“我跟阿笙说,林时把学校的小组退了,让她劝劝林时,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赵熙把林时送上飞机,这才突然想起这茬儿,忧心忡忡地跟陈宸提起来。
陈宸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媳妇儿,有些气恼:“她们两个人的事儿,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我哪知道,我也是觉得林时这样挺可惜的才……”赵熙这会儿是真委屈,本来就觉得心有不安,陈宸这么一说她更觉得愧疚了。
“算了算了,等我一会儿打电话跟林时说一声,兴许能补救一下。”陈宸摸摸赵熙的头,表情也没缓和下来。
说到底,两个人还是觉得挺可惜。林时嘴上说不难过,可一下子把这么久的感情用一句“从没喜欢过,只是错觉”来全盘否定掉,心里肯定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坦然,所以两口子都觉得这事儿还有转圜余地。这会儿赵熙突然记起这么一茬儿,也许真的是个转机。
所谓的转机,在林时眼里简直就是笑话。她最受不了那种自以为是的圣母,那种为了成全对方的梦想放弃爱情的行为,纯粹是看青春励志偶像剧看多了所以脑子有病没有及时治疗的显著症状。洛笙才不会是那种人,林时想得清楚,所有的分手的原因其实归结起来就那么一种:对对方没有需求了。需求也就那么两种:有些是情感上的需求,有些是金钱上的需求。洛笙跟林时没什么金钱纠葛,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些导火索,最直接的原因只有一个,洛笙根本不喜欢林时,至少不是非要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所以,林时也觉得不稀罕了。她争取了,努力了,还是这样的结局。她没什么办法,只好接受。她才21岁,还在念书,成绩还凑合,家境也过得去,有一个女神老妈永远给她做后盾。她不需要太努力,就可以生活得很舒服,她有光明远大的前程。所以,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第 31 章
春天再来的时候,林时的大三生活也走入了下半场。因为学校的一些政策原因延长了实习期,于是他们再次被外派出去,林时几乎都还没把寝室的行李箱打开,这就又踏上了前往N市的路。
“毕业之后干脆在这儿工作得了,也就咱们俩这关系我才好放心使唤。”赵熙跟陈宸才把林时送走,这会儿又笑着把她迎回来。
“姐姐,这可是省院,是我想留就留的么?”林时上前给赵熙一个拥抱,笑得很是爽朗。
“别对我老婆动手动脚,臭丫头。”陈宸过来摸摸林时的头,粗鲁又亲昵。
明明才分别不久,林时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感觉整个人身上都温暖和煦,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候,开得颇为应景。
大家很默契的没再提起关于洛笙的事儿,林时也像忘记了这茬儿一样,一路上兴致很高,跟赵熙谈起过年时候家里的趣事儿。尤其是提到自己宝贝侄女儿丫丫更是丝毫不掩饰:“我以后也想生一个这样的小丫头,粉嫩粉嫩的,又好看又乖,抱着软软的,我都不敢用力气!”
林时用手比划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孩子似的兴奋。这倒不是什么常见的表情,果然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家是像加油站一样的地方,有什么不愉快了,回家待一阵子就可以原地满血复活。
看到她朝气蓬勃的终于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了,赵熙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不经意地打量之下,林时的变化不止是在心境,五官好像也变得柔和了许多。随着冬天离开的,还有她身上不经意就表示出来的疏离感。也许是头发长了一点,也许是穿了红色的外套,也许是笑得比较多,总之今天的林时多了女孩子软软的感觉,而不是那种倔强少年的样子了。
同样见识了这一变化的陈宸,兴致勃勃地把这个发现跟自己老婆分享。陈宸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赵熙实在忍不住泼他冷水:“她只是掩饰自己的紧张,没看到脸都笑僵了么?”
陈宸有些扫兴地嘟着嘴,正巧被林时看个正着:“一把年纪还卖萌,姐你赶紧甩掉我哥,跟我过吧,我很靠谱儿的。”
“好啊,反正你俩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赵熙说话总是这样,你看明明像是顺着林时的话接下去了,可最后这句,怎么听都觉得不像好话。一句话激起了兄妹矛盾,吃着饭也不忘大眼瞪小眼。
如果赵熙没有跟林时打过交道,那么陈宸对这么妹妹的宠爱程度,可是要引起家庭矛盾的。所幸的是,林时顺道俘获了赵熙。赵熙算是赵家的独苗苗,不管是赵爸那一支还是赵妈那一支,兄弟姊妹都少得可怜。数量少一点也就算了,偏偏年纪还比较悬殊,赵熙最大的堂哥快跟赵爸差不多年纪了。算起来,唯一相近一点的就是堂姐赵素了,可是交往起来也不像这兄妹俩一样亲昵自然。所以可以想到,当时赵爸赵妈执意认了徐芷宁做女儿,从很大程度上填补了赵熙这块儿空缺。只是这会儿,徐大小姐忙着赚钱,哪有时间来跟她发展姐妹情谊?
吃完晚饭,林时洗碗,陈宸赶去值班,赵熙泡茶洗水果。他们俩的房子是医院的职工住房,毕竟是省院,待遇也是相对优厚一点,三室两厅加起来一百四十多坪,住进来一个林时正好给家里添点人气儿。这儿距离医院又近,上下班方便得很,林时根本没有推辞的理由,于是就这么住下来。
赵熙抱着靠枕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看医疗剧,看见林时过来腾了个位置给她:“累了赶紧洗洗睡觉去,不准跟我抢遥控器。”
林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也拿了一个靠着抱在怀里:“遥控器在我这儿,你都握着我手机一晚上了,给我玩一会儿?”
赵熙闻言才发现,手里拿的确实是林时的手机,懵了一下,没接话。
“想打电话就打呗,我也想她了。”林时这时候倒是点开了任督二脉,看得通透。
“熊孩子,这会儿装的跟擅长算命似的,来,你跟我说说,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呀?”赵熙拿手指戳戳林时的脸,凑近她身边逗她。
“我考入这个专业,加入这一行的时候可是写了保密协议的,绝不向地球人泄露天机。”林时乐得配合她,两个人的对话是网上流行的关于心理学专业的对话,她们被黑的习惯了,最近更是恋上了自黑。
“这个时间正好适合风花雪月谈情说爱杀人灭口,姐姐你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啊!”林时几乎是张口就来地贫,让赵熙真是又爱又恨,在她嫩生生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打通了徐芷宁的电话。
林时见好就收,功成身退乖乖洗澡去,留给赵熙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关上浴室的门,把赵熙的声音给完全隔绝了。林时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再回到这边,她心里还犯着嘀咕。洛笙在这儿,纪以晴在这儿,理性告诉她说,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可是身子根本不受指挥就马不停蹄赶到了这边。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胆小的人看恐怖片,害怕但是抵不住好奇,看似是捂住了双眼,可还是忍不住透过指缝去偷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