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
“嗯，只要我问，你就讲给我，”林时抹一把眼泪，翘起唇角笑，“我有说过你问我不会讲么？咱们俩的关系一开始就不对等，你知道我的朋友圈子，生活喜好，几乎事无巨细地知道我的一切；但是，我对你的了解少得却可怜，我甚至连你具体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你也从来不给我去了解一下的机会。你生病那么严重，要不是徐翊打电话给我，你大概也不愿意我知道。我刚才混蛋了，说了错话，你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可能容忍我那么多，但是……你肯定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就冲你生气，你别讨厌我，也别嫌我烦，我这就把你送回去，今晚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以后……”
林时噎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掉眼泪。徐芷宁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插上，只看着林时从压抑的愤怒转换到近乎失控，再到现在这样子，她几乎想也不想就把人抱住了。
如果哪一天你招惹了我，不用道歉，过来抱抱我就可以了。林时的这话，她自己一直没忘。于是这会儿近乎顺从地缩进徐芷宁怀里，手臂环着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间，林时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哭了。”徐芷宁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句台词。
林时听出这语气里的不耐烦，想着大概是自己会错了意，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徐芷宁。
“一会儿衣服湿了没得换，穿着难受。”徐芷宁黑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
“哦。”林时呆呆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眼泪也停住了。
徐芷宁看她傻头傻脑的样子，突然又消气了。
“知道么？”等两个人都平静下来，并没再多余地交流，默契地整理了一下出门，上车之后，徐芷宁并没有立刻走的打算，反而开了个这样的头。
“嗯？”林时的鼻音还是很重，眼圈还是红的，鼻尖也没褪色。
“我去过北京一次，”徐芷宁并没看林时，而是有些颓败地把身子的重量都交给了靠背，重重地闭上眼睛，“本个月之前。”
半个月前的林时，被桃子拉去给学校的晚会做壮丁。徐芷宁兴冲冲地赶过去的时候，林时正在聚光灯下，安安静静地弹唱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林时穿了那套“可能没机会再穿”的西装，还系了俏皮的领结。化了淡妆的脸通过大屏幕来看，有一种接近病态的苍白，唇色也不深，淡淡的粉色。
徐芷宁五音不全，自是没办法用专业的角度来评价一下林时的唱功。但是她不经意低眉阖眼，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的时候，让徐芷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仗着一张好看的脸，费了一点小波折就摸到了后台，准备给林时一个惊喜。
然后，她就看见了躲在一边亲得正欢的两个人。林时的衣服还没换好，西装外套被丢在一边，白衬衫的后背被汗浸湿了，蝴蝶骨张牙舞爪地宣示着她是用着多大的力气来拥抱怀里的女孩。
她亲吻的如此动情，看得徐芷宁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了，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做偷窥这档子事儿。
“你说，我们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么
☆、第 87 章
林时坐在那里迟迟没有出声，这般的沉默让徐芷宁也觉得无话可说。事实上，不管林时再说什么，徐芷宁都觉得无话可说。气氛一下子跟外面的天气一样阴冷。
终于，徐芷宁叹了口气，转动了钥匙，引擎发出压抑的轰鸣，她没看林时，声音里透露着无奈：“我送你回去。”
林时按捺不住，握住了徐芷宁的手，看到她的眼神又怯怯地退了一步，只轻轻勾着她的衣袖，说：“媳妇，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徐芷宁看着林时的手，刚才敲在门上那一下，她听到都觉得疼，果不其然，现在手背已经泛青了，关节更是红肿着，看着有些可怕。林时却一点都没在意，只强打着精神看着徐芷宁。看到她的目光停留在手上，迟迟没移开，只当她是嫌恶，遂讷讷地把手收了回来，右手要握拳这才觉出来疼，眉头拧了一下，眼泪跟着就“吧嗒”落下来。她只怕更遭人嫌，只是这会儿眼泪一掉也停不下来，只好手忙脚乱地擦着，别过脸不让徐芷宁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徐芷宁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到底是要折腾谁了，递给林时纸巾，见她不接，这便冷着一张脸把她的脸掰过来，顺手给擦干净了，眼泪鼻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林时的问题，徐芷宁没回答，给她擦眼泪的动作也不粗鲁，除了脸色臭一点，已经无可挑剔。林时眨着眼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想翻旧账，不准备解释徐芷宁口中的“半个月前”。
“既然没办法像没发生过一样，那咱们就重新开始，重新开始不行么？”林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实在是聪明的过分，尤其是看到徐芷宁脸上重新闪过的失望和受伤，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用“聪明绝顶”形容也不为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时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明白她到底是哪个意思。
“别说了，我知道，”徐芷宁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摆摆手，“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
“陈宸今晚值班，我得回去照顾你嫂子。”
徐芷宁最后一句算是解释了吧？林时便不再继续纠缠。徐芷宁专心开车，路上有点堵，路边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冬至也变成情侣出来秀恩爱的节日了。看到路边小贩在兜售的圣诞树，徐芷宁这才意识到圣诞也快来了。可不是么？今天已经是二十二号，后天平安夜，大后天就是圣诞。现在圣诞节的阵仗，已经不亚于情人节。徐芷宁望着路况，大半张脸伴随着灯光明灭忽亮忽暗，林时支着下巴望着她，慢慢地合上眼睛靠着窗子睡着了。
徐芷宁把人送到了，林时还在睡着，她新换了眼镜，镜框有些大，盖住了大半张脸。口口声声说最近过得很开心，身体却骗不了人，明显是清瘦了许多。徐芷宁记得那天一打开门，林时笑意僵在脸上，继而整个眼睛都要闪出光来，直逼的她转过脸去。那个时候，林时脸颊有肉，脸色也是透着粉色的白，翘起嘴唇，露出白牙冲着她笑，她等了半天，林时一开口却喊了声“二姐”，饶是徐芷宁早有准备，心里也是一沉。
林时好像感知到了徐芷宁，睫毛颤动了几下，就睁开眼睛，正迎上徐芷宁的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她睡得有点懵，还没回过神来，看到了徐芷宁，心里觉得踏实，眯着眼像只懒猫：“媳妇我渴了。”
“渴了回家自己喝，赶紧下去。”徐芷宁黑着一张脸，恨不能把她一脚踹下去。
林时被她这一凶，这才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赶紧坐直了身子，还不忘抹一把嘴角，生怕睡相不好留个口水印子在腮上。
徐芷宁苦笑不得，看着林时这会儿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那儿，脸色变了几个来回就是不肯下车。她又不好再开口撵一次人，两个人就这么耗着。
“今天你能跟我出来，我很开心，”林时好像下了决心，“谢谢姐姐。”
说完就就没再犹豫，下车站到路边，大概是因为冷，她微微弯着身子，扬起嘴角冲着徐芷宁笑着摆摆手。天寒地冻，她笑着说：“路上安全。”一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白汽，一张笑脸缩在白色毛领里头，两个酒窝衬得整个人都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徐芷宁也对她笑，落下窗子来跟她说：“回去吧，我回去给你电话。”这算是两个人剑拔弩张的一晚上总算是有了不错的结局，林时别无所求，看着徐芷宁的车子走远了，这才疼得受不住了，恨不得蹲在地上打几个滚才好，冷汗流了一个后背，被风一吹，整个身子都冷透了。她咬了咬牙，总算撑起腰杆，一步一步地往家里挪动。
洛笙下午看到她一副狼狈样的时候还有心思调笑，这会儿是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姨妈来了，”林时看着紧张起来的两个人，自己倒是开起玩笑，“本来还想着一夜春宵，这可倒好！”
“就没个正经的时候！也不知道宁宁是看上你哪点！”洛笙把纪以晴刚煮好的姜茶端过来，看她好像恢复了精神，这才开口打击，哪知道这一句堪称会心一击，林时被说得无言以对，抱着姜茶神情有些萧索。
“时候不早了，林时洗个澡赶紧睡觉，明儿也别到处去了，好好在家陪我聊聊天，回来这么久，咱们俩也没好好说说话，”纪以晴收到洛笙求救的表情，无奈地瞥她一眼，“你跟芷宁那边是不是……”
“我们俩分手了。”
不等两个人回过神来，林时又补了一句。
“一个月前。”
“我去洗澡，你们早点休息。”丢出两个炸弹的林时，许是姜茶起了作用，总之这疼这会儿缓过劲了，就把两个人丢在客厅，自己进了浴室。
她对这两个人没有一点怨念？不可能。只不过她自己大概都没发现。她跟徐芷宁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在，但是没有纪以晴流产的事儿就不会有引子，不会闹到分手那么严重。如果不是这样，后来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根本都无从谈起。
在她面前说根本不会喜欢女孩儿的两个人，转眼就在一起了，无形之中也是给了林时一记耳光。以前的林时有人疼有人爱不计较，这会儿倒是把这不满全都发泄出来了，总不能自己在这儿难受，总也要另外两人承担一点痛苦。林时和衣站在花洒下面，滚烫的热水从头至尾这么淋下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是既狼狈又可怜，并且还真是让人倒胃口的嘴脸。嘴上说着是一家人之类的，这种时候还不是想把周围的人都拖下水，免得只有自己受罪。
☆、第 88 章
当初恋爱的时候，林时慢了一拍。白白受了徐芷宁的青睐，捡了个如花似玉心眼又好的媳妇回家。现在折腾了一大圈，一切又跟以前一样了，她什么也没有。洛笙和纪以晴正是情浓时，赵熙美滋滋地待产，偌大的N城，说起来，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了。
林时缩在被窝里头只觉得冷，手脚冰凉着呢，纪以晴就端了洗脚水进来。
“今晚冷，你多泡一会儿脚再睡，我再给你加一床被子。”纪以晴的声音柔软好听，跟她人一样，让人觉得舒服。
“不用了，姐，你睡觉去吧，”林时良心归位，觉得过意不去，忙从被窝坐起身来，扯了件衣服穿上，“我抱着热水袋，屋里暖气热，一会儿觉得冷我就在把空调开了，你不用担心我，你快歇着去。”
纪以晴本来有很多话要对林时说，可是一看到人了，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我明天跟店里说一声，咱们回家过年吧。”纪以晴突然想起来，林时说过，家里是她的加油站，于是这么提议。
“嗯，你在这儿多陪陪阿笙吧，我明天先回去，”林时把脚放到热水里，露出惬意的表情，“还真是每次都是被甩了就只会跑回家哭，他们说的果然没错。”
纪以晴看她这样子，心疼又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只好伸出手来轻轻摸摸她的头：“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了么？”